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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一代帝王刘义隆-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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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生疑若人,通蔽互相妨。理感深情恸,定非识所将。

    脆促良可哀,夭枉特兼常。一随往化灭,安用空名杨。

    举声泣已洒,长叹不成章!

    看过诗人这“申悲凉”之作,新帝和诗人双双“举声泪已洒”了。

    诗人从永嘉归来,途经新安,因“怀君子”(指庐陵王义真)特意绕道庐陵王刘义真的墓下。洒泪祭拜之后,有所感,写下这诗,以悼念曾和自己有着深交的殿下——在诗人心中,刘义真永远是庐陵王,是殿下,是“君子”,而绝不是什么“庶人”!他不能忘殿下之“德音”,但如今也只能“抚坟徒自伤”。在哀叹殿下之余,他自然也不能忘怀殿下对自己的赏识:殿下曾不止一次对自己说来日将委以重任。不承望,来日未来,殿下已去。这怎能不让人“含凄”“洒泪”呢!

    写好了这诗,他一直把它揣在衣兜里;今天,陛下是它的第一个读者。

    此次进京,他只是一介布衣诗人,他是特地来求见陛下的。他相信君子“道消”的时候已经过去——皇上近日下了诏令,恩准一道被流放的营阳王生母张夫人及王妃、庐陵王生母孙修华及谢妃返回京都,不就是向朝野释放的一个信号吗?现在该是“运开”之时,他有话要说。这诗,只是他要说的一个引子。

    虽然,这只是一个引子,但这引子已经在陛下的胸中掀起了惊天狂澜。这,也许是诗人所没有想到的。

    今日是彭城王刘义康大喜的日子。

    王妃是荆州刺史谢晦的长女,这是先帝在世时亲自确定的。为了长女的婚事,远在江陵的谢晦特地让夫人曹氏和长子谢世休回京都完了婚事,随行的,还有谢晦的二女儿,她将在来春嫁给皇上的堂弟、新野侯刘义宾。这也是先帝生前的安排。

    皇家和王、谢家族联姻,可谓珠联璧合,时人都这么认为。

    四弟的婚礼,身为兄长的刘义隆是自然要参加的。等到婚礼完毕,车驾从彭城王的府第回来的时候,刘义隆却一言不,脸上也看不出一点喜庆的颜色。

    近来,新帝的话语变得少了。

    进了徽音殿,刘义隆在卧榻边稍坐,随即顺势仰靠在被子上。因照看年幼的皇子,皇后袁齐妫没有去参加婚礼,但她能感觉到皇上的情绪,于是她就问起有关婚礼的事。

    “新婚从车,皇子百乘。现在看来,过奢了。”刘义隆懒洋洋地说。

    “不都是这样吗?”袁后想起几年前的自己,皇上会忘了吗?这是皇家的排场啊。

    “嘈杂得很。”刘义隆望着床上木刻的镂花,轻声自语着,“王妃……先帝钦定……‘岂以五男易一女’……”

    听了这后一句,正在整理小皇子衣物的袁后停下手头的活计,问:

    “陛下说什么?”

    刘义隆一挺身坐起来,想对皇后说什么,愣一愣,又缓缓地倒下去。皇后丢下手中的东西,也坐到皇上的身边。

    “岂以五男易一女”,这原是前朝乐广说的话。西晋八王之乱时,成都王司马颖和长沙王司马乂兄弟各拥兵相图,尚书令乐广嫁女给成都王。长沙王因受左右谗说而疑忌乐广,曾拿这事问他。乐广镇定自若:“我怎会拿五个儿子换一个女儿呢?”这是说我虽不得已嫁女给成都王,但自己与他并不同心,我还有五个儿子呢,我怎么会傻到为了一个女儿却让殿下您杀了我的五个儿子啊!

    在今日这样的时候,陛下为何要说出这样的话呢?

    皇后用双手扶起皇上高大的身躯,然后指了指摇篮中的皇子:

    “陛下今天怎么忘了儿子了?”

    皇上每进徽音殿,总是要先拍弄一会皇子的。但今天他只是朝摇篮里看了看,现在皇后这么问,他就无精打采地说:

    “如果当初他们立的是别一个兄弟,那么,就不会有儿子了,也不会有……”

    皇后在他的手中拍了拍,止了他再说下去。皇上如何出此不祥之言?大事已经过去,现在一切都归于安定,今日从王府归来,怎么会有这些异常言行?出了什么事了吗?又要生什么事吗?皇后是一头雾水。

    小皇子在摇篮中哭出声来,小手伸出了被子,奶妈立即从外面走进来。

    但皇上还是没有逗弄小皇子的意思,只是看了看,然后起身,往外走去。

第十六章 北伐只是障眼法?

    离开了皇后的徽音殿,新帝就吩咐备车驾去北湖(即今南京玄武湖,古时北湖连通大江)边的造船厂看一看。

    除了例行陪乘的侍中外,新帝刘义隆还特地把坐在后面随从副车内的尚书令傅亮也召到了这六马所驾的金根车中。

    一路上,似是闲谈,帝问傅亮先帝北伐时谢晦等曾谏阻过,详情是怎样的。傅亮答道:

    “当年先皇闻青泥之败,不知义真存亡,”傅亮一瞥陛下,“义真”一词是自己不愿在陛下面前提及的,“先帝将再举北伐。时侍中谢晦以士卒疲敝请待他年为由劝谏,但未被采纳。后来奉常郑鲜之又上表。”

    陛下见傅亮不再说,就问:

    “郑奉常的理由是什么呢?”

    “郑奉常认为,赫连勃勃若闻先帝亲自征讨,一定会全力死守潼关。在这种情况下急攻潼关,恐怕一时难以攻下,这样,北伐的兵马将屯聚一处。耗时久,费劳大,历来为兵家所忌。况且赫连勃勃虽一时得意,但仍不敢趁势过陕(今河南陕县)一步,因为他们畏惧皇威。如果我方攻坚城不下然后再挥师而返,那么夏有觊觎之心,结果反增边患。况且大军远出,后患甚多:往年西征司马休之,刘钟守凉亭(即东冶亭,建康东门通往钟山半山寺处)遭群贼偷袭,狼狈无所措;去年北伐,广州又为徐道覆所破。前车之覆,后车之鉴。现今诸州大水,民食缺乏,三吴(指吴郡、吴兴、会稽;一说指吴郡、吴兴、丹阳)群贼攻陷郡县,都因民不聊生。江南民心不安,翘以望先帝,今若大军再出,不测深浅之谋、往还之期,势必危及根本。若担心夏兵再成河、洛之患,就应与北虏结好:北虏亲则河南安,河南安则济、泗静。况且,汉高身困平城,吕后受辱匈奴,魏武军败赤壁,宣武丧师枋头,但他们的神武之功,一无所损。”

    “汉高身困平城”四事,分别是指刘邦伐匈奴被围困平城,依赖陈平献美人计才得以脱身;刘邦死后,匈奴单于挑逗吕后要吕后嫁给他,吕后倍感羞辱;曹操赤壁之战,大败而归;桓温北伐,在枋头损兵折将数万人。

    听了这一番话,刘义隆觉得这似乎不是郑鲜之在谏先帝,倒像是傅亮在谏自己。

    到了北湖边上的造船厂,刘义隆边走边看,然后上了一艘即将完工的战船,并站在甲板上和负责监工的官员攀谈起来。他问及建造这样一艘战船所需要的材料和时间,以及到来春所能建造的数量,等等。

    随后,刘义隆又和侍从一起登上了一艘已经建造好了的战船,在阔大的湖面上游弋、巡视了一番。看着阔大而寂寞的湖面,刘义隆突然盟生一念:何不把寂寞的后湖变成一个水军的操练场?伴随着这样的念头,他的耳边仿佛已经响起了水兵们操练时此起彼伏的呐喊厮杀声。

    新帝近来连连召见文臣武将,同时下诏尚书省,将派遣散骑侍郎秋当去向远在江陵的荆州刺史谢晦和远在襄阳的雍州刺史刘粹征询意见,今日又视察了北湖的造船场。这似乎都在向朝野布一条重要消息:

    要不了多久,新帝将大举北伐!

    新帝要大举北伐,以收复两年前失去的河南诸镇,朝野为此议论纷纷。

    傅亮在已知朝中将派遣使者赴江陵咨询北伐的消息后,就给荆州刺史谢晦写了一封信。在信中,他告诉谢晦“征伐河、洛,事犹未定,朝野之虑,忧惧者多”,又说,“朝中文武多谏阻北伐,帝将遣散骑侍郎秋当前往咨访”。

    要不了几日,使者到了,谢晦不就知道了吗?傅亮何必多此一举?

    原来傅亮担心年轻气盛的谢晦在答诏时出言不当触犯了龙颜——毕竟,新帝已经十九岁了,帝已亲政,许多事,帝自会安排;出自对谢的尊重,且又联姻皇家,所以帝才特意千里咨访。

    傅亮有必要为谢晦的答诏担心吗?

    是的,他有必要这么担心,也有必要派出一个信使。现在这个时候,是非常时期;是非常时期,就不要出什么乱子。毕竟,他们是一根绳子上拴着的蚂蚱。

    谢晦为人,年轻气盛。初任荆州,他曾沾沾自喜。临行,他去和叔父光禄大夫谢澹辞行,叔父问他年岁,他答:“三十五!”叔父见他掩饰不住的自矜之色,笑着说:“荀中郎二十七已任北府都督。你和他比,已经老了!”谢晦听了,满脸愧色。荀中郎即前朝的荀羡,他在二十七岁时被授为北中郎将、徐州刺史。

    起初,新帝入住了太极殿,谢晦担心帝改用他人任荆州,心中不安,他又担心留在京都不能脱身。结果新帝并没有马上主持政务,朝中大权仍掌握在徐、傅手中。等到率领精兵旧将从新亭出,刚跳入船中的谢晦回望石头城,得意地对左右说:“今日终得脱身了!”又说:“当年苏峻曾说过‘我能山头望廷尉,不能廷尉望山头’。今有同感!”廷尉,指监狱。在山头上看着廷尉,那是没有什么担忧的;要是反过来,蹲在廷尉里透过铁窗遥望山头,那可是件大苦事!

    到了江陵,其时受新帝委托王华留守江陵,谢晦担心将来受祸,就厚结王华。在为王华回京送别时,谢晦曾对王华说:“二女已许配皇家。恨无第三女以配卿之长子嗣!”王华听了,心知肚明:王家虽也是江左望族,但长子王嗣平庸才劣,身世显赫的谢晦纵有八女、九女,哪又会看上他呢!

    直到元嘉三年(公元426年)正月,傅亮所说的新帝的使者秋当一直没有到来,谢晦却等来了在宫中任黄门侍郎的弟弟谢曒的密使,密使给他带来了一条令人惊恐的消息:朝廷近日安排异常,似乎不同于北伐。

    傅亮所言怎会有假?精明的弟弟又绝非行为造次之人!究竟哪一个是真的?抑或都是假的?这一回,轮到远在江陵的谢晦遥不知三千里之外的朝中的实情了。

    在江陵的厅事(官府的厅堂)内,徘徊不定的谢晦在等着他的僚佐、年近六旬的咨议参军何承天。

    何承天刚坐定,谢晦就把傅亮的私信递给了他。

    “参军,傅令何故写此信?”谢晦不等他看完就开始问,又不等他回答就接着说,“是傅令变得更谨慎了,还是担心我好多事?”

    何承天看毕,沉默良久,然后才徐徐地说:

    “明府以为,中使秋当还会来吗?”中使,朝廷使者。

    “秋当不来,那岂不是傅令多事!从日程看,秋当应该到了;或许路上遇到点麻烦,耽搁了也未可知。”

    “人们常言‘瞬息万变’。今日之事,与傅令遣使送信时,或已不同。”

    “会有何不同呢?”

    “外界所闻,都说台中所谓北伐,不过是虚张声势。中使秋当绝无再上之理!”

    也许是不愿、或者说是害怕证实那个可怕的猜测,直到这时,谢晦才拿出弟弟派人送来的密件。何承天看了密件,又看看谢晦,一言不。

    “徐、傅既然掌管朝政,怎会未觉察出一点迹象?弟弟所谓‘安排异常’,又是何意?外界议论纷纷,会不会是因路途遥远,道听途说以讹传讹?”谢晦来回踱着,自言自语。他的自言自语,多少也带着些自我宽慰的成分。

    临了,谢晦嘱托何承天预先草拟好答诏表,只说方镇准备不足,北伐应该等待来年。

    后二日,谢晦仍然没有等来中使秋当,等来的却是现已出外任为江夏内史、辅国将军程道惠的密使、中兵参军乐冏:

    “朝廷将西讨,其事已定!”

    最担心的事情将成为现实。

    徐、傅二人究竟何为?檀将军又在哪里?谢晦如在雾海里。

第十七章 刘义隆诛讨顾命大臣

    元嘉三年正月十五日,征北将军、南兖州刺史檀道济应诏入京。

    次日,传诏召司徒徐羡之、尚书令傅亮入宫。

    尚书令傅亮以为又要商讨北伐之事,就驾车往宫中驰去。半路上,此日正入值殿内的黄门侍郎谢曒派心腹急驰而来,来人到了傅亮车前跳马就报:

    “大事了!”

    傅亮听了,并不惊慌,从容走到传诏车前,以嫂子病重为由,请传诏使稍候,然后转车回府,派人从后门急报徐羡之;自己乘车绕道出外城门,出了城门就换上快马急奔长兄傅迪墓地而去。

    傅亮以嫂病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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