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宠与勇气-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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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18世纪英国基督教重视神秘体验者威廉·劳(William Law)的说法:“整个真理都包含在以下这短短的句子中:所有的罪恶、死亡、诅咒和地狱,就在这个自我的国度中。所有的自恋、自尊和自我追寻的活动,将我们的灵魂与神分离开来,落入了永恒的死亡和地狱。”你记不记得伊斯兰教重视神秘体验者鲁米(Jalaluddin Rumi)的名言:“如果你从未见过魔鬼,那么看看你的自我,你就明白了。”苏菲圣者阿比·哈耶耳(Abi l Khayr)也说过:“没有地狱而只有自我,没有天堂而只有无我。”神学家泽曼尼卡(Germanica)解释过基督教重视神秘体验者的主张:地狱里并没有火在燃烧,燃烧的只有自我意志。
崔雅:我明白了,因此超越“小我”,就能发现“大我”。
肯:是的,这个“小我”或个人的灵魂,梵文称做“阿汗姆卡拉” (ahamkara),意思是“结”或“紧缩”。这个二元对立或自我中心的紧缩的觉知,就是我们堕落的根由。现在我们进入了第四个长青哲学的重点:有一条道路可以扭转这堕落和残忍的情况,并且打开幻觉的死结。
崔雅:把小我丢到水沟里去。
肯:(大笑)没错,把小我丢到水沟去。把分裂出来的自我、小我或紧缩的自我灭绝或使它臣服。如果我们想发现自己与整全我的同一性,就必须放弃那个孤立的私我。然而这堕落可以在一瞬间被扭转,只要我们了解它并没有真正发生过——存在的只有神,分裂出来的自我只是一份幻觉。但对大部分的人而言,堕落必须逐步加以扭转。
换句话说,长青哲学的第四个重点是:解脱道(the Path)是存在的——如果我们能正确遵循这条道路,它就能把我们从堕落引导到解脱,从轮回引导到涅槃,从地狱引导到天堂。如同普拉提尼斯(Plofinus)所说:“从孤寂飞向空寂,就是从小我晋升到大我。”
崔雅:这条道路是不是静修?
肯:我所谓的“解脱道”是由好几条小路组成的。譬如印度教有五条主要的道路或“瑜伽”(yoga),瑜伽的意思就是“合一”,一种使灵魂和神性合一的方式。在英文里这个字的同义词是“轭”(yoke)。基督说:“我的轭很简单。”他的意思是“我的瑜伽很简单。”希泰语的“yugan’、拉丁文的“jugum”,希腊文的“zugon”,等等,都有相同的字根。
也许我可以稍微简化一点地解说,这些道路不论是印度教的或属于其他的智慧传统,基本上都可以被划分成两条主要的途径,拉姆达斯上师(Swami Ramdas)曾说过:“解脱道有两种:一是把你的私我扩大到无限,二是把它减低到什么都不存在的状态。前者靠智慧,后者靠奉献。智者说:我就是神——宇宙的真理。献身者说:哦!我什么都不是,而神啊!你却是一切。这两种情况,私我感都可以消失。”
两种途径的修行者都能转化小我或者让小我死亡,如此便发现或使神性重生。现在我们已经到达了长青哲学的第五个重点,也就是重生、复活和解脱。小我必须死亡,大我才能复活。
《恩宠与勇气》(肯·威尔伯著,胡因梦译)连载之十三
不同的宗教传统都描述过死亡与再生。基督教是以亚当和耶稣的形象作为隐喻的原型。重视神秘体验者称亚当为“老人类”或“外在的人类”,他打开的是“地狱”之门。耶稣基督是“新人类”或“内在的人类”,他开启的是“天堂”之门。尤其是耶稣本身的死亡和复活,重视神秘体验者认为它象征的是小我的死亡和从意识之流复活的崭新、永恒的天命,也可以视为与基督等同的大我和它的升天。圣·奥古斯丁(St。 Augustine)说过:“神变成了一个人,如此世人才有可能变成神。”这个从人性到神性,从外在的人到内在的人,或从小我到大我的过程——基督教称之为“metanoia”,意思是“悔改”和“转化”——我们悔改自己的罪或小我,转化成大我或基督,如此一来就像你所说的:“活着的不是我,而是我心中的基督。”伊斯兰教对死亡和复活也有相似的观点。“tawbah”的意思是“悔改”,“galb”则意味着“转化”。毕斯塔米(al…Bistami)有一句简洁的结论:“忘掉自己,就是回忆起神。”
在印度教和佛教中,死亡和复活一直被描述成个人灵魂的死亡和其真实本质的苏醒。印度教称之为“梵”,佛教称之为“空性”。重生或突破的那一刻就是解脱或解放。《楞伽经》把解脱的经验形容成“彻底转化了意识的核心”,“转化”在这里指的是消除制造分裂小我的习性,让位给广大开放而清明的觉知。禅宗称这份转化为“satori”或“kensho”。“Ken”是“真实的本性”,“sho”的意思是“直接看到”,直接看到自己的本性便是成佛。爱克哈特(Meister Eckhart)大师说:“在突破中,我发现神和我是相同的。”
崔雅:解脱是不是真实的死亡经验,还是一个隐喻?
肯:不是隐喻,而是自我真的死了。这个经验也许非常戏剧化,但有可能是非常简单、毫无戏剧化的。直白一点的解释是,你突然醒过来,发现你的生命其实就是你所看到的一切东西。你和这个宇宙以及万象真的是一体的,你并不是变成和神或万象一体,你本来就处于那个状态,只是没有发现罢了。
伴随这项发现的是一份非常扎实的感觉——你的小我真的死了。禅宗称“satori”为“大死”,爱克哈特说得更直接:“小我的灵魂必须使自己死掉。”库马拉上师则如此解说:“我们必须替自我的死亡铺路,直到最后领悟,我们的大我没有任何的东西可以认同,如此我们才能成为真正的自己。”爱克哈特又说:“只有那些彻底死掉的人,才能进入天主的国度。”
崔雅:小我的死亡,就是发现永恒。
肯:是的,此外我们必须认清永恒不是时间的永续,而是没有时间感的某个点,也就是所谓永恒的或没有时间感的当下。大我并不是活在具有时间感的永恒中,而是活在没有时间感的当下。这当下是先于历史、演变和连续性的。大我是当下纯然的存在,而不是持续不断永恒的生命,后者是一种很恐怖的观念。
现在我已经讨论到长青哲学的第六个重点,也就是解脱和最终的自由可以将痛苦止息。佛陀说他只教了两件事,那就是痛苦的原因和如何止息痛苦。痛苦的原因就是小我的执著和欲望,透过静修可以转化小我和欲望以及止息痛苦。痛苦是紧缩的小我与生俱来的,止息痛苦唯一的方法就是停止自我的活动。但这并不意味解脱了之后或灵性的修持之后就永远不会感到痛苦、恐惧或伤害。这些感觉还是会有,只是它们不再威胁到你的存在,因此也就不再制造问题了。你不再认同、夸大、加强它们或被它们威胁。相反的,因为那个四分五裂的自我已经不存在,而我们的大我就是一切万有,因此不再有任何东西可以从外部伤害到它,于是你的心中出现深刻的放松和舒展。这时我们会发现,不论痛苦有多么强烈,基本上它并没有影响我们真实的存在。痛苦来了又去了,而我们已经拥有“超越理解的祥和”。智者仍然会感受到痛苦,但它不再构成伤害。智者已经能充分觉察痛苦,因此充满了慈悲,他们有强烈的意愿去帮助那些把痛苦当真的人。
崔雅:我们已经谈到了第七个重点,那就是解脱后的给予动机。
肯:是的,真正的解脱—定会产生慈悲、善巧的社会改革行动,并会帮助所有的人获得最终的解脱。解脱后的改革行动是无私的服务,因为我们每个人都具有相同的大我、法身或基督的圣体,服务他人等于服务我们自己的大我。基督曾说:“爱你的邻人,就像爱你自己。”我认为他的意思是:“爱你的邻人,就像爱你的大我。”
崔雅:谢谢你。
访问结束后,我一直在想,我对这个人的爱胜过对我自己的大我和小我。
“我以‘时间’的姿态出现,我是那些已经准备好要毁灭的人的终结者。”
“什么?我听不到,刚才你说什么?”
“那些已经准备好要毁灭的人……”
“是谁啊?崔雅,是你吗?亲爱的,是你吗?”
崔雅刚成年的时候,曾经有过一次深刻而强烈的神秘经验,那可能是她一生中最具有影响力的事件。
“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我们认识后的某个傍晚,我提出了这个问题。
“我记得我那年13岁,一个人坐在壁炉前看着炉火。突然,我变成了烟火,跟着它飞向天空。我愈飞愈高,突然和整个虚空变成一体。”
“你已经不再认同你的小我和身体了吗?”
“我完全消失了。我和周遭的一切变成一体,我完全不存在了。”
“你那时是清醒的吗?”
“完全清醒。”
“那个经验非常真实,对不对?”
“完全真实。那种感觉就像回家了。好像我终于到了一个属于我的地方。我知道那次的经验有很多名称,你可以称之为大我、神或道等等,但那时我还不懂这些,我只知道我回家了,非常的安全,我得救了。那不是一场梦;其他的一切都像一场梦,只有这个经验是真实的。”
那次的神秘体验变成崔雅一生中的指导原则,虽然她并不常谈论它。那次的经验使她终其一生都对灵性和静修感兴趣:她把名字改成崔雅,也是因为那次的经验,使她凭借着意志和勇气面对癌症。
从小我的心中就有个意象,好像我逐渐扩大到每个细胞都和宇宙合一了。它是我人生的指标,也是唯一能感动我、使我流泪的事。它促使我遵循灵性修持的道路、发现与万物合一的真相,为了我自己和他人,我要完成我今生的修习。我想我对咨询和课业会这么不耐烦,是因为我真正感兴趣的,其实是心中那些属于灵性的问题。如果我把它导向外在的咨询活动,当然会失去兴趣。
我需要聆听内在的声音、内在的引导。我需要加强它、滋养它、接触它,有力地探索它……这样它才能告知我人生的方向。一想到这件事,我的情绪就会高涨。这一直是我人生的主题。那份扩张的感觉必须放在首位,并且加以深化,日后它才会自然流出对人类各种议题的关怀。我最终渴望的就是绝对无我的境界……
这也是静修的目标及目的。
《恩宠与勇气》(肯·威尔伯著,胡因梦译)连载之十四
我盘起腿,采用半莲花座的姿势静静地坐着,仔细地感觉气息在身体里流动。我听见身后的海潮在喃喃低语,海水轻抚着沙滩,渗进沙粒,然后缓慢无力地退回大海,与自己的本体重新结合,接着再一次地向前推进,到达彼岸,这个从本体向外推出的动作是充满着胆识与渴望的。进、出,退缩、相会,完成、冒险。我将空气吸入体内,如同海水与沙粒的交汇。两个不同的元素混合在一起,相互施与生命。把气吐回到大气中,如同海水向前推进轻抚沙滩之前,先得退回到私我的深处一般。它们一起在晨曦中闪闪发光;它们的相会与分离不断地发出喃喃低语,相会与分离充实了我的存在。
崔雅结束闭关,返回家中,看起来生气勃勃。建筑结构的问题延迟了塔霍湖房子的进度,因此我们仍然待在穆尔海滩的住处。崔雅从前门走了进来,看起来光华灿烂,几乎有些透明,同时也显得强壮、安全与稳定。她说,她仍然会想到未来复发的情景,但另一方面,她并不害怕,她认为自己在对待复发的恐惧上,已经有了变化。
我在闭关时究竟做了些什么?我每天必须花10到11个小时,将注意力集中在我的呼吸上。如果念头跑掉了,就要把它引回到呼吸上,注意那些生起的思想与情绪,一旦发现到它们,同样要把注意力引到呼吸上,就这样耐心地、坚持地、勤勉地练习我的觉察。
接着我必须将这份经过练习的觉察放到身体上,首先把焦点集中在鼻子附近,然后慢慢去留心身体不同部位的各种感觉。就这样从上到下,从下往上地扫描自己的身体,注意各种盲点,注意痛苦的觉受,如果心飞走了,就把它引回来,这所有的过程都要以平衡、宁静与祥和的心来进行觉察。由于注意力不是集中在某些外在的事物上,我的身体因而变成一个训练注意力的实验场。这是我第五次参加葛印卡的十日禅,因此在这项练习上,我已经相当熟悉了。
当我静修时,在我的身体上,发现了什么感觉?这些身体上的感觉是一些令人愉悦的感觉还是一些痛苦的感觉?刚开始的几天,我饱受眼疾与头疼之苦,癌症复发的阴影不断浮现,我怕离开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