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君-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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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子洋看着她不禁轻轻说:”做人真不容易。”
“大君是有感而发?”
“官方一而再,再而三刁难我,子洋集团濒临崩溃。”
“那也难不倒你,一下子就另起炉灶。”
江子洋笑了,抬起头来,”朱夫人找我何事?”
“我向你打听一个人下落。”
“请讲。”
“那人是我过去得力助手诸辰。”
“呵,你要找诸小姐,她在加拿大一个小镇生活,宁静安逸的气氛十分适合她。
朱夫人没想到他如此坦白,倒也佩服,
“你一直有她消息。”
她与何豪讲了几句,他告诉她,刚喂了狗,春雨连绵,大地苏醒,樱花盛放。
诸辰巴不得飞了转去。
回到旅馆,两位老太把刚才买的衣服鞋裤摊开来试穿,左顾右盼,其乐无穷。
人是要这样,才能活到一百岁,诸辰看见她俩那样高兴,不禁微微笑。
“替你也买了些毛衣。”
“六号,太小了。”
母亲大吃一惊,”你从前穿零号二号。”
“此刻我穿十二号。”
“啊。”阿姨掩着脸惨叫。
“女儿你可会考虑减掉一点脂肪。”
诸辰懒得去理睬她们。
她翻开刚才买回的华文报,看到这段新闻:”雍岛廉政公署为着调查一宗贪污案搜查七间报馆的行动,已引起国际社会关注,总部设于纽约的保护记者会指其手法严厉及毫无必要,美国政府亦发表声明:强调必须尊重新闻自由。”
国际社会最希望阁下一家几兄弟拳来腿往,打个眉青鼻肿,好让他们渔翁获利。
她放下报纸,呵,周专还不知收敛,是会吃亏的,满招损,谦受益。
阿姨一转头,发觉外甥已在沙发上睡着。
她走近,”可怜的孩子。”
又发觉诸辰手臂圆滚滚,十分可爱,”女泰山。”
她爱怜地打趣。
“喂,别那样叫我女儿。”
“她象是回到十二三岁时。”
第二天,女士们又往城南购物。
诸辰一人买票看音乐剧,开场十分钟就吵得离场,她去逛书店,反而大有收获,她写了一张明信片给何豪:”希望你在这里”,十分由衷。
有一位写作人在书店角落朗诵作品,诸辰坐在后排听了一会,不得要领,写得并不出色,不叫他签名。
她在书店喝了一杯咖啡就走了。
那天下午,她同母姨告辞。在书店喝了一杯咖啡就走了。
“我们还想你陪着逛美术馆。”
“走腻了纽约到伦敦只用飞五个小时。”
“费用包我身上。”阿姨打胸口。
诸辰:”救命。胸口。”
阿姨忽有顿悟:”可是有人在新苏格兰等你?”
诸辰点点头。
她俩大喜,”为什么不早说?”挤眉弄眼。
“是个什么样的人?”
“殷实好人。”
“那就够了,几时一起来探访我们。”
“那,我可以走了吗?”
“不急,到帝国大楼观光才走。”
诸辰勉强又留了一天。
她对何豪说:”水门汀森林闷死人。”
“你这乡下人。”
“甲之熊掌,乙之砒霜,大都会一切都是人造,我不觉适意,我明日回来。”
何豪大喜过望,”我来接你。”
“樱花谢了没有?”
“落英飞舞,漫天花瓣,好看之极。”
诸辰心安。
第二天趁妈妈还未起床,她留一张字条就悄悄离去。
乘计程车往飞机场途中司机忽然与邻车争吵碰撞,两个司机似随时要拔枪侍候,诸辰啼笑皆非,只想逃离大都会。
她低着头一言不发,终于来到飞机场,诸辰拎起行李就走,还有什么留恋?
幸亏飞机航程短,母亲买的又是头等票,她才能喘息休息。
诸辰惘然想:她过去是一个编辑记者,报社大堂里有三十多张办公桌,吵得象个墟,她的声音最大,挥着汗,拉开喉咙,突出表扬自身能力。
现在去最怕人声人群。
飞机着陆,一见新苏格兰省旗,她几乎想跪低吻地。
有人拍她肩膀,她转身与何豪拥抱。
两人乘吉普车驶回灯塔,一路上只见道旁樱花已开至荼蘼,枝头已可已见嫩叶。
诸辰告诉自己:我已经找到,不用再四处寻觅。
返到灯塔,寻回犬跑出来在她身边跳跃,她与它滚在草地上欢笑。
邻居送来新鲜蔬果,她急着与何豪叙旧。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事无巨细,连脚底踩到排泄物的事都申诉一番,她最后这么说:”我只想回家。”
何豪只是微笑,稍后他说:”来,我教你用剪草机。”
两亩大草坪,不能用手推机,何豪驾一辆剪草车,坐上去,一边驶一边剪。
“你喜欢斜纹还是直纹?”
花了一个上午才修剪完毕。
试想想:红色灯塔,绿茵草地,白色平房,蔚蓝天空,碧绿海洋……并非天堂,已十分接近。
一日下午,诸辰洗净床单,却不用干衣机,她喜欢衣物用日光晒干的香味,因此用筐装了到后园晾晒。
树与树之间缚着绳索,诸辰一边听收音机,一边把白色床罩用夹子夹牢。
就在这时,她看到白色床单上有一个人影,她屏住气息,终于找了来。
那人影高大瘦削耸肩,诸辰知道这是谁,人影同她当年深夜见到的告密者一模一样,二人终于合二为一。
迟早问题,他找到了她。
诸辰蹲下,取起枕头套夹好。
那人开口了,说的是英语,”打扰你。”
声音更沙哑了,不必经过处理,活脱是那自称杨过的人的声音。
诸辰缓缓转过身子。一点不错,来人正是周专,一年不见,他又瘦又干,两鬓雪白,象是老了十年。
诸辰避了他那么久,两人终于面对面,一切恩怨,今天要处理解决。
这时,寻回犬意味到主人不安,走到她足下,胡胡作声戒备。
最后决斗象是迫在眉睫,中午阳光叫人眩目,诸辰握紧拳头。
可是周专接着的一句话,却更叫诸辰目定口呆。
他这样说:”我找诸辰,她在家否?”
这时诸辰就站在他对面,距离他不过三公尺左右,连脸上的痣都可以看清楚。
但是,他不认得她。
这样说:”我找诸辰,她在家否?”
诸辰大惑不解,她发呆。
这么远他找了来,可是,人站在他面前,他却完全不认得她。
诸辰没料到有这样奇特发展,震惊得不能动弹。
金毛犬汪汪吠起。
周专问:”唉,”他退后一步,”灯塔主人是否姓诸?”
在他眼中,这个在晾衣物的红印第安妇女好似不谙英语。
她皮肤黎黑,身形臃肿,头发用一条花巾缚住,脸上有若干疤痕,神情呆滞。
为避恶犬,他退后几步。
撞到一个人,叫他吃一惊,转身,更吓一大跳。
那男人穿着肮脏的工人裤,象只大灰熊,宽肩厚背大手,声若洪钟:”你找谁?”
这人若要出手,他死无葬身之地。
他强作镇静,”我找姓诸的女士。”
大熊摇头,神情还算和蔼,”这里没有姓朱的人。”
周专颓然,这一男一女分明是对夫妇,看样子滑不溜手的诸辰机灵地又比他早一步,她溜走了。
“打扰你们。”他知难而退。
寻回犬呲牙裂嘴,对牢他犬吠。
他缓缓走回租来的车子,失望失意而去。
他只想见诸辰一面,尽量向她解释,并且听她说出四个字:”我原谅你。”
他失败了。
车子缓缓驶离。
何豪看着车子离去,”他是什么人,找谁?”
诸辰摇摇头。
她缓缓回过神来,”是个生面人。”
“小镇治安大不如前了,我即去找人来安置防盗设施,唉,在我小时候,本镇夜不闭户,肚子饿了,随便走进哪一家厨房,看到糕饼都可以取来吃,每个人认识每个人,星期天早上一定在礼拜堂见面。”
诸辰转过头笑,”你愈来愈多话。”
她把衣物通统晾好,提着空篮子回转屋内。
诸辰取出一枝冰冻啤酒,喝下半瓶,走回二楼寝室,她有一面古董穿衣镜,当下她掀去布帘,看到镜子里去。
她完全不明白,镜子里的她,明明就是诸辰。
眼睛鼻子全在,同从前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略胖一点,为什么周专不认得她?
她忘记一件事:一个人看自己,同别人看她,那距离,也不算很大,只不过从这里到月球。
诸辰打电话问母亲:”妈,我的外形是否改变很多?”
诸辰又忘记第二件事,一个母亲眼中的子女,永远是最好的。
果然,诸太太笑答,”小辰当然最可爱最聪敏,是妈妈的宝贝。”
“我变了吗?我是否丑了?”
“怎么会,”诸太太由衷意外,”谁说你不好看?”
诸辰不答。
“你别多心,最近你不再专注打扮,发型化妆服装不比从前,首饰也都除下,卖相当然略为不同。”
诸辰点点头,”我也那样想。”
这时何豪叫她:”母鸭带小鸭散步,快来看。”
诸辰立刻丢下电话奔出后园,只见小小鸭子不过七八公分长,一大群,六七只,排成一行,跟在鸭妈妈身后摇摆走路,有趣之极。
寻回犬朝它们吠两下,被何豪阻止。
鸭群匆匆走进溪涧游走。
诸辰松口气,他不认得她最好,若是一口叫出她的名字,那才可怕呢。
希望他以后都不要再来。
但周专并没有即时死心。
他有可靠线索,诸辰的确住在这个镇上。
他到市集掏出照片问便利店店主,小餐馆侍应,还有邮局服务员。
“请问可见过这个人?”
照片是诸辰不久之前与他合照,诸辰靠在他肩膀上,活泼俏皮地笑。
他们摇摇头,”很漂亮,可是你女友?”
“这是个美女,见过的话一定记得。请问可见过这个人?”
“小镇没有这样标致的人。”
他在镇上逗留了两天,到处打听,最后失望,收拾行李往飞机场。
正当周专离开旅舍的时候,一辆旧机车在对面马路停下,他从未见过那样破的哈利戴维臣,上边坐着一男一女,嘻嘻哈哈,却不知多么高兴。
周专认出那对夫妻,正是在灯塔下见过的那两个土著。
真没想到过着如此简陋生活的他们可以那样开心。
由此可知,快乐与名利,统共不挂钩。
周专看着他们把机车停下,走进杂货店。
他心生妒忌,他从来不记得自己曾经那样快乐过。
不,他忽然想起,他也曾经开心过,那时,他们三个人:周专、任意与诸辰,除出工作休息,其余时间都在一起,无忧无虑,无所不谈,笑得畅快。
他想起诸辰的笑厣,鼻子上像被人殴中一拳,落下泪来。
计程车把他载往飞机场,他返回雍岛。
当日下午,小镇海岸忽然出现许多高桅帆船,白帆鼓足风似朵朵浮云,居民都涌到灯塔附近的草地观赏。
诸辰在门口前贩卖热狗与冻饮:售价一律两元,六十五岁以上耆英及五岁以下小童免费。
何豪在一旁陪她瞎忙。
接着有人放起风筝,那种巨型彩色风筝飞在空中煞是好看,尼龙线轴系在腰间,方便使力,很快整个天空都是风筝。
诸辰笑问:”还有更好的玩意儿吗?”
“你还没有坐过雪撬,还有,乘充气橡皮筏溜瀑布……待你身体好些,我教你。”
诸辰转过头来,”我体力足够应付,我并无不妥。”
“是,是。”何豪捏着一手冷汗。
幸亏这时一只帆船驶得很近,水手朝岸上居民挥手,众人欢呼,把诸辰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何豪把手轻轻搭在她肩上。
雍岛的《领先报》采访部大堂,灯光惨淡,人人埋头苦干,肩背长期驼曲,许多同事已经患有职业病:腰酸背痛,双肩僵硬。
大块头说:”不知多久没闻到玫瑰花香。”
“你刚蜜月回来,不便抱怨。”
“今日好象是下雨,女同事都用伞。”
妙丽正在听电话:”是,是!”
她扔下听筒叫起来,”大事件,大事件。”
大家抬起头来,”快说什么事,别卖关子。”
“周专调职。”
大家静下来。
“由即日起,周专调离廉署,他将于长假后往比利时办事处工作。”
同事们抬起头,议论纷纷,”你肯定消息来源真确?”
“呵,他失势了。”
“天威莫测,宠臣竟被贬沧州。”
“比利时有什么好做?去查一查该国说什么语言,法文还是德文。”
“比利时?那是降职减薪,他会接受?不如辞职。”
“这是一场恶斗,自大君案开始,就没完没了,周专行事愈来愈辣,树敌太多,搜查报馆一事,舆论上兵败山倒,终于引致国际注视,上头不得不施调虎离山计。”
“是弃卒保帅才真。”
“周专不算是卒吧。”
“官场险恶,啥人不是棋盘上一只卒子。”
妙丽说:”喂,还都站在原地?还不出去采访?”
有人笑,”做人切忌讲时无敌,做时无力。”
大家蜂拥外出找资料。
黄昏时,一切已成定局。
《领先报》同事都概叹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周专并没有辞职。”
“真意料不到,这样嚣张跋扈的一个人,居然会接受降级,据说他并无家底,亦无积蓄,不得不继续留作。”
“既有今日,何必当初。”
“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思回头。”
“这两句好熟,在什么地方读过,是《红楼梦》吗?”大家深深吁一口气,
“由谁继任周专?”
“女将军黎芷君。”
“没听说过,立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