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尽头-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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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客似云来。”
“最近发生什么事?”
“一向声誉甚佳,可是约六个月之前,传出有人擅自挪动客户
存款,警方商业罪案组已着手调查。”
“还有呢?”
“其余我就不清楚了,事不关已,已不劳心,可是客户听到消
息要取回本利,也都可以顺利达到目的,英龙危机重重,我劝客户
速退。”
我看着他墙上挂着的证书,“你是商务律师,又是测量师,还
在金融经济系领了文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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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当。”
“我想正式聘用你作为我的财政顾问。”
他一愣,他一定在想,这女子有什么财产?
我把史氏给我那个大公文袋放在他桌上,“请把这叠文件用普通文字解码,我过些日子来取。”
“朱小姐,我收费——”
“汪先生,你照收好了。”
“朱小姐,多谢你信任我 。”
我轻轻说:“我一直 觉得 我可以信任你,不过,我的直觉,与一般女子的直觉一样,时时出错。”
他听了恻然,看着我说:“我不会辜负你。”
我说:“我要远行,我想独自静一静。”
“朱小姐,你不如带一枚手提电话。”
“我去的很远,我不知该处有无讯号。”
他自抽屉取出一只小小电话,“你带着它,放心,我不会骚扰你,你别小觑这枚电话:拍照,传真,录像,无所不能,是件法宝,同学面积覆盖全世界。”
我不禁微笑。
他又说:“我会好好研究这叠文件。”
他送我到门口:“你要小心。”
“我这上下连路都不敢走了。”
我到旅行社取过飞机票及其它订单,启程往飞机场。
信不信由你,我又碰到上次那个贵妇,她也认得我,向我点头,与我攀谈。
“你父亲是谁,做哪一行?”
我没有回答。
过一会她说:“你不谙中文?说英语好了。”
幸亏我没有坐在她邻座,可是她还是说:“我有三个儿子,他们长的不错,学历也好……”
我看着她说:“你不会想认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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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愕然,“何故?我是何玉云太太。”
我答:“我是一个寡妇。”
她吃惊,退开,不再与我说话。
飞机朝西方飞去,像夸父般逐日,太阳一直不曾落下,
我双眼酸涩。
奇怪,该哭之际往往哭不出来。
飞机在大都会降落,我看看手表,这个时候,凯达应该发
觉我并没有到东京。
凭他的脾气,他不会发作,甲计策失效,他会冷静的转身
进行他的乙计划,老谋深算的他一计跟一计。
我只想躲起来,越远越好。
飞机师来接我,举着牌子,上边写着“印纽域”三个字。
我留神,竟是一个亚裔年轻女子,不禁微笑。
“你好。”我走向前。
她也惊异,上下打量我,“你是朱咪?”
“正是,多谢你来接我,可以即刻起程否?”
“我想你要休息一下,观光本市。”
“也好,”我点头,“带我到旅馆。”
“慢着,我叫淑熙,韩裔,但我不谙中文,我会说英语西
语及法语。”
我朝她点点头。
“我将是你的导游,司机以及飞机驾驶员,我工作时薪六
十加元,你认为可以接受的话,请先付三天工资。”
我轻轻说:“你可以做得更好,这是七天工资加其余开销。”
我把一卷钞票交给她。
她毫不含糊,点清数目,扁扁面孔充满笑意,“首先得帮你
添置冬衣。”
她驾驶一辆吉普车,载我到一间旅馆放下。
她帮我周到地办理入住手续,看情况做惯做熟,她说:“我
家办理飞行旅游服务已有二十多年历史,你放心,安全第一,从
无失误。”
她很能干,我觉得又碰到好人。
我在旅馆房间睡了大半天,曾与外婆联络,又
与张妈谈了几句,我问:“有人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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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吗?”
“没有。”这出乎我意料之外。
凯达居然没有追我行踪,我更加惊恐,我挟带他财产私逃,他说什么也不会放过我。
第二早五点多,天空漆黑,淑熙已来找我,她带着一个大旅行袋冬衣,“逐层穿上吧。”
她本人穿皮夹克戴绒线帽,打扮一如上世纪出女飞行员爱咪莉亚埃赫。
她带我去吃早餐,“天气寒冷,一定要吃饱。”
那早餐碟子直径有一尺宽,像面盆般大,上边堆着鸡蛋火腿香肠以及金钱烘饼,是我一星期食粮。
我发默,低头不语。
她见状轻轻问:“还要去北极否?”
“去。”我肯定回答:“躲得越远越好。”
“我过十分钟后回来。”她去买矿泉水。
她放下一叠报纸,我一看,其中有一份华文报。
我吃不下早餐,女侍客气地说:“我帮你打包,途中饿了可以吃。”人情味十足。
我摊开报纸,看到一条标题:“本市英龙银庄主席积克凯达在东京遇车祸重伤不治,凯氏正接受警方调查,传英龙有亿万计客户资金不知所踪。”
我受到惊吓,四肢不能动弹。
“同车还有凯氏私人律师史先生,据说由史先生驾驶的车子在公路疾驰,突然冲线撞向对面大货柜车,造成两人死亡,货车司机则饱受惊吓。”
我忽然感到极端肚痛,连忙放下报纸,回转洗手间,蹲着拉肚子。
我捧着头,太阳穴弹痛。
那车子里的应该是我,当警方调查完毕,凯达洗脱所有嫌疑,他会再与我注册结婚,变成我的继承人,那么,我就可以在车祸中身亡了。
现在,是他们二人没有亲属,没有苦主,无人追究。
我用手捂着脸,腹泻不止,痛苦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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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卫生间门打开,淑熙进来,不嫌恶臭,给我喝粉红色止泻药,“你怎么了,没起程就闹病。”
我挥挥手,她给我喝下暖水。
“我没事了。”我挣扎起来。
“你别紧张,若果怕乘飞机,我们可以开车。”
我躺在床上,忽然落泪。
淑熙问:“可是取消行程了,我可以退款给你。”
这时,忽然传来轻轻铃声,淑熙说:“电话,你的手提放在何处?”
我从袋里取出电话,是汪翊颤抖的声音:“朱咪,你好吗?”
“我平安。”
“你在什么地方,可是在加拿大阿省,可以说几句吗?”
“我稍后再与你谈。”
“对不起,我打扰了你。”
“没问题,”我放下电话。
淑熙微笑,“男朋友终于追了上来,这具电话有卫星追踪记录,他很不放心你啊。”
“请问飞机准备好了没有?”
淑熙微笑:“请问你准备好没有。”
七点多,天仍然没有亮,我问:“太阳几时升起?”
“八时半升起,三时十五分下山,进入北极,不见天日,只有午间一刻光线,到了十一月,完全漆黑,你不会习惯,我看逗留数日已足,见过你要见的人,我带你到西岸夏乐蒂皇后群岛观光,那处雾气弥漫,有世上最长寿的美洲杉,几与罗马帝国同龄。”
我发呆,双手簌簌地抖。
“是旧情人吧。”她忽然问。
我不出声,“我们走吧。”
“你的肠胃……”
“死就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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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帮我拎着行李下楼,我坐上吉甫车朝私人小型飞机场驶去,看到一辆小小七座位飞机,淑熙与负责人说了几句,让我登上飞机。
忽然有人探头说:“小姐,可否让我同往?”
我一看,是个小小十一二岁女童,戴头巾,分明是清真教徒,一双眼睛明亮如星。
淑熙过来说:“她父亲在印纽域一家快餐店煎汉堡,她没有路费去探望他,想搭顺风飞机。”
我点点头,她欢呼,跳上飞机,接着,是淑熙搬上代运的烟酒及衣物,她很坦白:“我走单帮赚外快。”
小飞机像联合国,我问:“没有副机机师?”
淑熙笑。“我若有三长两短,你就得接手。”
飞机呼一声飞上云霄,一路上居高临下,山川河流,美不胜收,不见人烟,只有偶然小小村落,我诧异世上居然还有如此大片原野。
波斯籍女孩沉沉睡着。
我轻声问:“是什么令一个波斯家庭移民到北极做快餐?”
淑熙答:“生活逼人。”
“贵国由移民组成,十分奇妙。”
“一共拥有四十多个国家,在外边全部说英语。”
“你热爱本国?”
“我酷爱自由。”
我叹一口气,心中结郁,不能解开。
“朱小姐,你富有年轻,为何闷闷不乐?”
我轻轻坦白:“我丈夫最近辞世。”
“啊对不起,提起你的伤心事,请原谅我。”
她沉默驾驶,不再聊天,偶然与控制塔说上几句。
我闭上眼睛,眼皮不住弹跳,只得再睁开双眼。
这时淑熙说:“看。”
我往下看,只见地面一条河流宛延入海洋,像玉带般壮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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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温是摄氏三度,你够暖没有?飞机于三十分钟内降落,替你在镇上唯一小酒店找到房间。”
“会下雪否?”
“零度降雨彩绘变成雪,你想看雪景,有的是机会。”
小飞机降落,女童父亲来接她,不住道谢,邀请我们去吃快餐,淑熙拉我:“开吧,到那个山头,唱那里的歌,即入乡随俗。”
小小快餐店,一家人经营,感觉温馨,我只喝了一大杯黑咖啡。
淑熙问我:“像不像西部片里的小镇?”
我摇头,“公路都是标准柏油路,电线杆林立,设备周详,像那种仿古式样的木制收音机,其实可以听光碟。”
淑熙笑了。
旅馆像民宿,负责人追出来,“这位小姐,可是要划独木舟去看北极熊,抑或到山径漫步,一边钓鱼一边欣赏红叶?”
是,已经深秋了,风吹上来,尖刺似直钻入皮肤。
淑熙答:“她只想好好休息。”
“淑熙,谢谢你。”
她提我关上房门,我用旅馆有线电话与外界联络。
外婆告诉我,温医生将与她进行第一次化疗。
“下月一号开始,她说会掉头发,作呕,发晕,拉肚子,软弱无力,甚至咳血。”
我心如刀割,“我会回来陪你。”
“你母亲愿意与我做伴。”
我提醒她:“她不过是图你的钱。”
谁知外婆仍然维持幽默感,“不然,还为我的人不成。”
婆孙笑得落下泪来。
我接着找到汪翊,“汪先生,你读到新闻了。”
他松口气,“那已是旧闻,我派友人去调查过,据警方推测,他俩有可能是畏罪自杀。”
“你说会吗?”我声音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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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小姐,你肯定你与凯达并无合法注册?”
“我肯定我并非他正式合法妻子。”
“我读过你公文袋内文件,震惊到整夜不寐;我不知你名下有
那许多产业,而且均光明正大自大公司购入。”
我心想,这是史允生的乾坤大挪功力。
“我竟班门弄斧,帮你投资。”
“汪先生,我很感激你鼎力帮忙。”
“你此刻身在何处。”
“一个十分遥远的地方。”我把地点告诉他。
我不再害怕,已经没有人会找上门来。
凯达与史允生经营谋算了一生的利益,相信大部分已在我名下,
他们都做得神不知鬼觉,故此永远不会有人知道真相,我仍是茫茫人
海中一名孤女,谁会怀疑到我。
“我得回来陪外婆看病,我只想静静看日出日落。”
他咳嗽声,“呵,日出日落。”
“你上一次看日出是几时?”
他温和地说:“你以为我一生从没留意日出吧,太小觑我了,我
是个苦学生,一早起来,天未亮自家中乘车出发到学校,每天看到日
出,然后进入社会工作,生朝比任何人早到办公室,我从未试过掉以
轻心,我每天都看日出。”
“啊,真难得。”
“朱小姐,我来陪你。”
我意外,“汪先生,这不敢当。”
“我已许久没有放假,请允许我假公济私。”
我笑,“这里并非度假胜地。”
“我不与你多说,我去收拾行李。”
汪翊已是我在世上惟一朋友了,我的确有事与他商量。
下午三时太阳已经落山,一轮淡金色光环渐渐隐没,可是片刻间
天空繁星密布。
淑熙送食物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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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最接近太阳系的恒星是阿发森托利,航行者一号资料卫星正默默朝它飞去,每当我寂寞之际,我便想想航天者卫星。”
我不出声。
“我可找到正确谈话对象?”
我回答:“我略具资格,太阳光线需要八分钟才照到地球,可是阿发森托利的光线到地球要四年多。”
淑熙笑:“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可是四年又算什么,有些星宿距离地球数亿光年,宇宙无限。”
“你想劝我什么?”
“你还年轻,伤心会得痊愈,我们只在世上逗留短暂时刻,不要浪费。”
“淑熙,你真豁达。”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教你驾驶飞机。”
“明天叫我起床看日出。”
那晚我没有睡,坐在安乐椅上,看着天空,我轻轻吟:“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今天洗净污垢,使身心清新,就该天天洗净,每日保持身心清洁。”
我累极入睡,做梦在公路车站人群中轮队,可是根本不知道要去何处,乘什么号码的车子。
骤然惊醒,发觉太阳刚刚升起,时间不早了,淑熙忘了叫我,她一定也累了。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
我去开门,“淑熙——”
进门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