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爱,轻于流年-第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在自己的心灵里培养了另一个自己,而在世俗的现实里我越来越浮躁,我几乎开始厌倦心灵之外的东西了。
爸爸。我仰着头,看着遥远的天空,又一次无声地流下泪来。单薄的身影,总会被记住的。那个仰首望天的孩子是美好的。他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是美好的。这不是单纯的悲伤,爱你,爱你们,也爱我自己。总有一天我会懂得这一切。
我常想起小荻,现在她家的院子里已长满了离离青草,蜻蜓和蝴蝶自由地在这里飞舞游戏,黄昏了,蝙蝠在这里翻飞,只是除了我,再没有人来过,多少有些荒凉。
星期天,爸爸要去城里看姐姐,我吵闹着也要去看看姐姐,爸爸拗不过我,终于让我同往,我想我可以见到小荻了。
一路上我心里不停地琢磨着小荻现在的样子。知道我来找她,该不会又要高兴得跳起来吧!爸爸不时回过头来看看我,一副觉得我好奇怪的样子。
“小子,想什么呢?也不说话。”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低下头,没说话。
到叔叔家了,远远我就看见大门口有一个女孩孤零零的身影,像是在等待什么。那竟然就是我的姐姐。
“爸爸——”她叫喊着飞一般地跑过来。我从车上跳下来,却看见姐姐的眼中明晃晃的,蓄满了泪。
“想家啦?”爸爸支好车子,弯下腰问她。
姐姐看着爸爸消瘦的脸,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泪珠被摇落了一脸。
我看见爸爸的眼眶也湿湿的,他伸出粗糙的手擦着姐姐脸上的泪:“就是,好女儿哟,咱是来读书的,哪里会想家。”
“爸爸,我不想家,我只想你,想妈妈。”
“那还不是想家?”
我在一边突然说道:“爸爸,我不想家。”
爸爸扭过脸,突然笑了:“你在家还想家个屁!”
我登时面红耳赤起来,但一转脸又被这里的一切吸引了:高高的梧桐树下面有很多的秋千,有高低杠,有红色的房子和明亮的玻璃。哇——这里的房子也奇怪!我激动得张大了嘴巴。
姐姐拉着我和爸爸一起来到一座奇怪的灰色小阁楼前,这个屋子的顶子是尖尖的,像是“小红帽”的尖帽子,不过颜色却是灰色的。我那时不知道,这是座老教堂。爸爸说这是叔叔的住处。老教堂是做什么的?我当然不知道,窄窄的窗户里有晃动的人影。他们在里面做什么?
我傻呵呵地站在那里,看到的这一切都太神奇,而且在地下边竟还有一间房子,这些都是故事中的东西哟!
当我和爸爸一起踩着长满青苔的石阶向上爬时,那种感觉平生仅有,那种感觉在一个土气的孩子心中竟留下如此强烈的印象。我开始对这儿的一切无比向往,姐姐就在这儿上学呀。(爸爸每隔一个月便来看姐一次,然而事情并不像我想的那般美好。后来姐说她不想待在那儿,她想家,想家中的伙伴。她那时只有八岁,刚二十出头的叔叔定然照顾不好她,姐这丫头倔强也不爱说话,生闷气的本事大得让人无可奈何。叔叔说好几次都听见姐在梦里叫着家人的名字,从梦中泪流满面地醒来。等叔叔爱怜地问她想不想家,她总是摇摇头。我想当时叔叔心里也定然难受得厉害,本来想让她受好一点儿的教育,可没想到竟让孩子承受了这么多的忧愁。姐说那种一摇头就能摇出泪珠儿的感觉,已经铭刻在她的心里。这种有意无意带来的独特感受正影响着我们以后的每一步路。)
第三章 你是我养大的童话(8)
爸爸敲开了门,叔叔一开门就瞧见了我,一把把我抱进屋里,兴奋地在他的木地板上转圈。那种感觉就是现在进了五星级宾馆也找不回了。中午我们去食堂吃饭,人很多,地方很大,我们并排坐在凳子上,看着叔叔排队买菜,这是我记忆里最最难忘的一顿饭,就连蒜泥黄瓜,我也贪婪地吃得一干二净,多年后,妈妈还以此取笑我。
我抬起沾满菜汁的脸说:“叔叔,我们去找小荻好不好?”
“小荻?”
“就是咱们邻居夏挺哥家的女儿。两个月前夏翎把夏大妈和小荻接过来了,在东关里。”爸爸说。
“那我们去吧,”叔叔拍了一下我的脸,“小子,怎么还惦记着人家小荻?走吧,臭小子。”
我于是乐呵呵尾巴一样地跟着。
然而却没见到小荻,只见到了夏奶奶和耳朵。耳朵看见我来,就扑过来,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我的脚,撕咬着我的鞋带。我知道它也想我了。我蹲下身子,耳朵一个劲儿舔我的脸。
耳朵长大了许多,现在已经有高板凳那么高了,白色的毛光亮油滑。它现在很漂亮,我知道的。
夏奶奶说:“哎呀,耳朵想家了,到了这里整天都不高兴。本来小荻一定要带着它,可是人家车上不让带,就放家了。它整天耷拉着脑袋,看见你,就高兴了。”
我抱住耳朵,心里怪难受的,差点流下泪。夏奶奶高兴得眼中满是泪花,我想她也定是想家了。
“还知道来看看我,哎呀,阳,我的乖乖,人还这么小就这么有情意。不巧哟,你妹妹去看眼了,给,吃个苹果吧!”
我失望地摇摇头,然后抬起头又问:“那妹妹回来,就能看见了吧?”
“就能了,就能了,”奶奶擦了擦泪,连声说道,“我想等小荻回来,就让她回家,这孩子不愿待在这里,整日闹着要回家,找阳,说要是不让她回家她就自己回去。”
“大妈,您别担心,总有办法的,那孩子是人见人疼。”爸爸说,“她想回家就回家,我自己办学也能教她点东西。”
奶奶点头,泪落了下来,混浊得有些惊心。
我们要回家了,奶奶看着我一直抱着耳朵不放手,就对爸爸说:“让阳把它带走吧。没事的,等小荻回来,我们就回家。”
我盯着爸爸。爸爸一脸的不愿意。叔叔问:“怎么了?这是狗还是熊?”
“不是,它是狗。”我说,“是我送给小荻的。它叫耳朵,很乖的。”
叔叔看了看父亲,说:“阳,你还在上学,你要是把它带走了,就剩你奶奶自己了!”
我放开了耳朵。叔叔说得没错,也许小荻就是把耳朵留下来陪奶奶的,我不能把它带走。我走了,拍了拍耳朵的脑袋,它什么都懂。
回到学校,收拾了一下,我们要回家了。
姐姐和叔叔送了很远,我回过头去,他们还站在路口,几乎看不见了。我和爸爸各怀心事,一路无话。
三个月后,小荻回家了,我高兴得疯了一样。不过,小荻的眼睛还是看不见。
见到我第一句话,小荻说:“哥哥,我回来了。”说着就流下泪来。耳朵跳起来,哼哼着咬小荻的衣裳。
我擦了一下小荻的泪:“不要哭。”小荻止住了泪,脸上露出了笑容。
爸爸的学生多了起来,接着来了几个男孩。我们清一色的都是男孩,这是很尴尬的,不是吗?等星星盼月亮似的竟然来了几个女孩……拥拥挤挤、扭扭捏捏地在一起,终于有点学校的感觉了。现在想起来觉得可笑。
每日的生活琐碎而单调,我那时到底处在一个什么状态,现在已很难弄清楚。可有一点我知道,就是我比别的同学的学习进度要快一些。当初跟我一样快的还有第一个来的那个男孩——桥。别的孩子都从第一册书学起,而我已经学了四册书。不管我有没有掌握学习的内容,爸爸已让我的学习速度加快了近一倍。爸爸要干什么,我并不知道。其实这是“冒进”,给我种下了不务实的根子,我从此再也不知自己到底是什么、有多少“斤两”,一味在自我的矛盾中高看自己,我开始变得自负和傲慢,听不得任何与我不同的意见,粗鲁地反击别人对自己稍有的冒犯。在爸爸的学生里,我渐渐成了“太子”,陷入了自困的泥沼而不自知。
第三章 你是我养大的童话(9)
有小荻在身边,我心里就是高兴。父亲一再呵斥我,不让我太放肆。
日子过得像流水似的。
有时候我也奇怪,生活中许多神奇的东西蓦然出现,你不知道怎么去接受它。那时候我们都还幼小,完全不会拒绝,也不会选择。
比如小荻的眼睛怎么会看不见?为什么呢?
对于小荻来说,我到底是什么呢?或许,我和耳朵一样,无论用什么方式和小荻在一起,都被她细心地宠爱?
耳朵确实真的不是一条狗。它和狗有许多的不同,现在它也绝对不是一只猫,它已经很大了。它成长的速度是小荻的五倍。半年过去了,耳朵的个头绝对比三只猫加起来还要大,它白色的毛更加蓬松好看。现在的耳朵已经聪明到了能够完全领会小荻的指令。对于小荻,它从来都没有违抗过。它已经完全被驯化了。
耳朵奇特的样子在夕城引起了不少人的好奇。大家都知道它,耳朵。人们觉得它不是一条狗,害怕它。小荻每一次都耐心地向人解释:“耳朵是条狗,它不咬人的。”
耳朵越长越大,现在我已经不觉得它丑了,健壮的四肢,滚圆的腰身,漂亮雪白的毛发。它的眼神依然是冷冷的,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爸爸看到耳朵总会说一句:“它不是一条狗,像头没尾巴的狮子。”
耳朵当然不是狮子,因为它一点都不霸道,总是乖乖的样子。奇怪的是,街上那几个孩子的狗每一次看到耳朵,都会吓得直哆嗦,匍匐下来,一副任耳朵宰割的谄媚的样子,搞得那几个坏蛋心里很是不爽。
我知道他们一定会想坏主意来对付耳朵的。
每当小荻走在大街上,威武的耳朵围着小荻转来转去,人们总是说:“这狗通人性了。”
他们果然开始偷袭耳朵,用石头砸它,用弹弓打它。耳朵变得越来越暴躁,眼睛里充满了血丝。耳朵的吼声越来越雄壮。对它不恭顺的狗,会立刻被它扑倒在地,一巴掌按在地上,倒霉蛋立刻垂头丧气。
街上的所有的狗都过来归顺耳朵,耳朵的头总是高扬着,小尾巴翘上了天,一副霸王的气派。
第四章 背对白天,面朝黑夜(1)
小荻八岁的时候,我十二岁,十二岁仍在复习小学,这是件丢人的事。学习弄得一团糟,让人不忍提及。平日爸爸不看见我还好,一看见我就骂,搞得我整日灰溜溜的,如过街老鼠。
小荻开始坐在爸爸的教室里听爸爸讲课,耳朵就在院子里昂首阔步,或者趴在门口打盹儿,绝对不会弄出声响。爸爸没有讨厌它的理由,但是爸爸还是不喜欢它。
我们这里没有一个孩子像小荻那样乖巧懂事,她完全不像一个小孩子。小荻的眼还是看不见,坐在小椅子上,一动也不动,听爸爸读课文。我总是时不时地扭头看一眼小荻,然后莫名其妙地笑一下,小荻能听见我的笑声,总是朝我一撅嘴,一副恐吓我的意思,我知道她这是说:“小心,我告诉伯伯。”我忙扭过头,看书,写字。
我常想,人为什么会看得见,又为什么看不见?我问过爸爸很多次,爸爸开始还回答说他不知道,后来我再问他,他腻烦了,干脆不理我了。一次爸爸说:“阳,你要是还是个有志气的人,就好好学习,将来学出本事来,把小荻的眼治好!”我被爸爸噎在当场,无言以对。好好学习,好好学习,可是什么时候才会有本事啊?长大有那么容易吗?小荻自己想什么,我无从得知,只是感觉她越来越不喜欢说话,文文静静的,越来越像一个大姑娘。
夏翎姑姑从外面回来看小荻,爸爸请姑姑过来吃饭,我们围在一起,他们说说笑笑,我和小荻趴在桌子上小声说话,我问小荻:“姑姑不是来接你走的吧?”
“不知道。”小荻也小声回答我。
“那要是姑姑让你走,你走不走?”
“不走!”小荻坚定地说,“谁叫我也不走!”
我满意地笑了笑,直起身夹了块鸡肉送到了小荻的嘴里,小荻乖乖地吃着,一副心安理得的幸福样子。夏姑姑突然说:“阳小子,对我们家小荻这么好,莫不是想娶人家做媳妇吧!”
我的脸立刻火辣辣的,吓得不敢抬头,大人们都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我偷偷地看了一眼小荻,小荻却跟没事人一样,仰着头傻笑。傻丫头还不知道给人家做媳妇是怎么回事呢,就知道傻笑,我心里嘀咕着。要是小荻的眼能看见大家都在盯着她,也许她就不这么笑了。她看不见,并不知道人的目光也是可以伤人的。
夏姑姑说:“你们两个刚才说什么呢?那么神秘!”
我抢着说:“我问她鸡肉好不好吃。”小荻听我说完,有些不解地朝着这里探了探身子,我没有向她解释这句话。小荻等了我一会儿听我没再说话,有些失望,她在不知不觉中已学会生气了,总是莫名其妙地突然间就不高兴了,需要说几句好话哄她,她才会高兴起来。妈妈说小荻已长大了,像个大姑娘了。
吃过饭,小荻问我:“哥哥,你为什么说谎?”
“说谎?”我被她问得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我没说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