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菊-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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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我们姑侄最亲了,你不疼我还能疼谁呢?要是我所嫁非人你岂不是更心痛,后悔没将我留在身边照顾。”嫁错人不如找对婆家,夫若有二心还能求助公婆。
她就是料定表姑母心疼她,不会任由她遭人欺凌,外面的人家虽然不乏大富大贵,但有谁能保证她挑中的良人一定是好夫君,能一生痴情善待她。
最好的办法是亲上加亲嫁给自己人,在同一个屋檐下谁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有长辈在一旁看着,她的处境不会难看得叫人不舍。
说得倒有几分道理。“天魂的身子是我最担忧的事,我怕你会吃苦。”
“姑母多虑了,表哥的情况不是逐渐好转吗?我相信再找几个高明的大夫,多服两帖药,他定会福寿双全的光耀门楣。”
“真是这样就好了。”她也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让楚家的香火从此断绝。
真应了那一句话:人不自私天诛地灭。顾得了远房的表亲便顾不了恩人之子,尽管她有心做到两全其美,但总会有所偏失。
不是亲生的还是不能贴心,即使天魂见了面总是客气地唤她一声二姨娘,可是感觉就是生疏了许多,没法夜深人静时分说些体己话。
说来他也在防她吧!生怕她挟怨捉着大权不放,持着楚家命脉。
“姑侄同心,其利断金,红儿想恪尽孝道孝顺你老人家,你也舍不得红儿人错夫家饱受委屈,唯一的方法就是我们永不分离,不称姑侄称婆媳。”唯有成为一家人才能确保后半辈子无虑。
“你的意思是……”真该下此赌注吗?孤枕难眠的日子可是很难熬。
杜月红拉下高傲身段,露出孺子神情。“红儿的心思姑母最清楚不过了,自家人不帮自家人哪说得过去,红儿也只有这一点点的小奢望了。”
她的话意说得含蓄,但言行举止间透露着坚决的心意,良马不配二鞍,节妇守贞为良人,不做二想。
“你就那么喜欢天魂吗?即使他随时有可能蒙阎王点召。”她将最糟的情形说给她听,希望她能多衡量衡量。
“那也是我的命,谁叫我想不开只钟情于他,一意盼着与他永结同心。”杜月红含羞带怯的说道,流露出恋慕中的神采。
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苦笑的沈玉娘望向窗外的香竹。“不后悔?”
“不后悔,此意已坚。”嫁给天魂表哥是她毕生愿望,她要成为柳月山庄的当家主母。
她才不像秋染香那个傻子,舍次子而嫁长子,以为庶出的楚天遥才是下一任庄主继任者,以不想守寡为由毁婚,投入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兄长怀中。
变心如变节还想重来,残花败柳之身也敢跟她争,光是“嫂子”两字就扣得她动弹不得,还想发浪使骚地吃回头草。
大宋的律法可不许嫂子勾搭小叔,在这一点上她就占了上风。
若是有姑母的倾力相助,何愁她心愿不能达成,当家主母一开口众人莫敢不从,水到渠成必成好事。
“好吧!等天魂回庄我再找他淡一谈,他也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岁。”趁着他身子还好时赶紧娶妻生子,以免留下遗憾。
“何必谈呢!直接知会他一声不就好了,你是长辈,他还敢违抗吗?”她的如意算盘打得精,以辈份强压他就范。
“胡来,终身大事岂可儿戏,我虽是姨娘也要尊重他的个人意愿,哪能说风就是雨地当他是偶人摆弄。”这种事要两情相愿,不能一味的强求。
杜月红的理所当然听得沈玉娘觉得刺耳,行事公正的她绝不强人所难,当家主事的身份只是暂时代理,迟早有一天要归还,她凭什么以长辈之名作主儿女婚事。
何况已能独当一面的天魂有自主意识,不一定肯听叭她这位姨娘的安排,执意允婚只会落个偏私之名。
心疼侄女是一回事,但气节更重要,她不能晚节不保失了原则,报恩不成却成了报仇,让当年救了她一家的楚夫人九泉之下也难暝目。
“姑母是不肯帮我了喔?”哼!也不想想她只是个妾,装什么清高嘛!
心软的沈玉娘看不见她心底的嫌弃,和颜悦色的拍拍她手背,“我会尽量试试看,不让你失望。”
“真的吗?”她破涕为笑地轻拭泪珠,一副喜不自胜的羞样。
“当然是真的,谁叫我疼你疼人心坎里。”她不帮她又能帮谁,在这庄里只剩下她能谈心了。
有些话不能传人外人耳中,只能私底下当是闲话家常聊聊,该说与不该说的事也只有她能明了。
像楚天魂的健康情况是柳月山庄的一大禁忌,没人敢嚼舌根的议论他的身子还能撑多久,连揣测之语都是忌讳。
大家嘴里不说却心底明白得很,她这当家主事者做得非常辛苦,连一声苦也没资格喊出,以身作则的端正门风。多少心酸尽往肚里吞。
沈玉娘想起这些年付出辛劳却仍遭人猜忌的苦闷,眼神一黯笑得苦涩,为人妾室终究不是明媒正娶,她做得再多仍是改变不了别人的蔑意。
“小姐,小姐,二……二少爷回……回来了……”好喘呀!跑得太急了。
“毛毛躁躁的急什么,话也说得不清不楚,没瞧见姑母在此吗?”真是不懂礼数,丢尽她的面子。
“啊!二夫人也在呀!二夫人安好。”刚刚还真没瞧见多个人杵着。
表情一变,沈玉娘一脸凝肃地颔一下首,“喘口气再说分明,二少爷怎么了?”
翠衫绿裙的双髻丫鬟大口喘着气,两颊红通通地像跑得很急,她没等胸口恢复平静便一古脑地说出大家期盼的喜讯。
“二少爷回来了!”
二少爷回来很希奇吗?怎么仆佣如云地全拥上前迎接?你一句我一句的问候旅程是否平顺,有没有遇到不顺心的事。
没见过这么热心热肠的下人,主从不分地像市集叫卖的小贩,抢着开口还不打紧,还紧张的东瞧西瞧,生怕“二少爷”掉了一块肉似的。
这情况若换成她家,恐怕这群鼓噪的仆佣会被大姐和二姐毒哑,她们最怕吵了,常说只有死人最安静,一点声音也没有。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死人真的爬起来说话岂不吓死人,活人死人难分的静成一团。
“喂!你能不能叫他们离远些?我的耳朵快被他们震破了。”黑压压的一片,他们等着领饷不成?
楚天魂含笑的举起于,制止下人们的声浪如潮。“菊姑娘说你们太吵了,她耳根子不能清静。”
“菊姑娘?”
“咦!那是谁……”
“啊!好标致的小姑娘。”
“哇!真像仙女下凡耶!皮肤看起来好细,水嫩水嫩地像快滴出水来……”
“真是灵秀出尘、娉婷绰约,好个美人儿……”
一句句窃窃私语如秋天的落叶一片片落下,低呼惊喘的交头接耳,不敢大声说话地以肩互推,眼露惊奇的发出古怪笑声。
大家的目光本来集中在楚天魂身上,他音一扬不多作解释,只是云淡风轻地说了两句话,所有人的注意力立刻转移。
这招使得阴险,他不说自己嫌吵,反而把一切原罪推给别人,落得清闲。
“你是什么意思,干么陷害我?”品头论足算什么,他们都闲着没事做吗?
他俯首在罗菊衣耳边低语,“让大家认识你菊姑娘呀!你不觉得他们的评论很中肯吗?”
到目前为止还没听见负面的评价,全是对她外表的赞美词,他很满意。
“一、点、也、不——”她很火大,感觉是砧板前一块肉任人指指点点。
“很遗憾你我不能心意相通……”摇着头他微发叹息。“对了,是你在咬牙切齿吗?”
那磨牙声好清亮,像是近在耳边。
“不、是。”她在想像啃他的肉、喝他的血,抽筋削骨。
“喔,你牙酸呀?早叫你别吃太多糖渍梅你偏是不听,尝到苦头了吧!‘,他顺手揉揉她的头,看似娇宠。
两腮一鼓的罗菊衣没发现四周一双双的眼蓦然瞠大,目瞪口呆地行注目礼,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看到不可思议的现象。
二少爷的手当真放在一个姑娘家的身上吗?他不是不近女色,准备遁人空门当和尚?
多年前楚天魂因不愿成亲而提出的一句戏言,如今深植在柳月山庄每一个人心中,没人敢坏了他的“修行”,劝他早日娶进美娇娘,为楚家开枝散叶。
但他现在正在做什么?“和尚”不能与女子接近吧!更遑论有肌肤的碰触,那他和佛祖的缘份该如何了结?
“姓楚的,你要够杯弓蛇影了吗?信不信我偷光你一庄的财物?”只要游龙、四凤不在,她有自信一夕搬光他的家产。
不过要先备好十数辆板车,看他的家大业大很难运送,得把家里看守宝物的阿牛找来。
“叫声楚二哥不为难吧!看你瞧上敝庄何物,二哥我拱手奉上。”包括他的人在内。
“你……”瞧他笑得满脸惬意,她忽然看见大姐的叠影。“楚二哥。”
这是一种不由自主的行径,当老大的总有一股慑人的威信在,让人恼怒之余忽然又如烟轻泄,少了壮阔山澜的杀气。
虽然他排行老二,看来像是来自酆都的子民,可是虚长了几岁总是有用处,起码狡诈运用得恰到好处,没在人前露出马脚。
“乖,二哥惜你。”笑着握起柔纤玉手,他作势帮她拍掉上面的灰尘。
一路赶来风尘仆仆,难免沾染些细砂微尘,不清理清理她又要抱怨了,真是一位不好伺候的姑娘。
罗菊衣气得牙痒痒地压低声音说道:“你别玩得太过火,我随时可以掉头走人。”
都怪她心肠软好说话,看他不眠不休地照顾她而倒下,她当下心揪了一下,狠不下心来弃他于不顾,立场一变的换她伺候汤药。
但她早该记住大姐的一句话:商场无诚信,最奸莫商人。没有一个商运亨通的商人不使诈。
枉她费尽心思的将皇宫内院搜括来的丹药全往他腹里塞,连二姐想要一颗试试成效她都考虑再三,结果他压根一点事也没有,只是早膳忘了进食而气虚。
当下她一翻两瞪眼准备先将他洗劫一空再洒脱离去,谁知他竟不知从何处得来她在打探快活林的消息,以此为饵引她入瓮。
可惜她少了大姐洞烛先机的敏慧,没料到他会带她回柳月山庄,沿途上她还以为他们正朝快活林而行,暗自窃喜能解开血玉蟾蜍的谜。
他拐了她,而且拐得她心甘情愿,一脸傻气,不辨忠奸误信他的“顺路”。
“本来我想指点你一条捷径好走得顺畅,现在看来是没此必要了。”如果她能走得掉的话,他真要感到惋惜了。
不会武不代表他没法留人,身子不强健只好多点心眼,摸清她贪玩又爱往险境冲的脾性。
“哎呀!楚二哥人好又善解人意,德惠广泽耀武扬威,应该不会和不长进的小妹一般见识才是。”她这人很好商量的。
一听到有捷径,她马上换了个人似的堆满笑,左脚踏出右脚缩,以极快的身形飞至他身侧,让人连眨眼的时间都省略,只觉一阵风掠过眼前。
罗菊衣生性像一只未驯化的貂,速度快却漠视潜在的危险,不怕猎户和容易受骗,丢颗果子她便抬起一啃,不担心其中是否有毒。
有着野性却温驯,过于老实老忘了罗大姑娘传授的心机,一与人接触就会被人骗得团团转。
这也是罗梅衣不许她随意出千枫林的原因,只准她夜里去踩别人家的屋檐,她太明白自家妹子的软心肠,此乃盗贼的一大忌。
怜悯被偷的人家怎么当贼?还不如铺桥造路去当大善人,省得被同行笑拙。
“善解人意和耀武扬威不是这用法吧!”他好笑的点点她上扬的眉,笑意盈眸的加以纠正。
“小妹自幼家贫不识丁文,四处为家三餐不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