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菊-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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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龙的表情微变,声音转低,“因为她害的不是二少爷。”
也就是说不管她毒死多少人都无所谓,苗人善毒天经地义,他何来责备之理。
“喔!你看我像是中了毒的人吗?”他倒觉得遭人戏弄了一番。
神清气爽的楚天魂不像病根在身,脸色红润充满少见的开朗,他的身子不济是事实,但还不致差到寸步难行,连手都举不高。
但是吐了一口黑血后,他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虽然胸口还有点闷不能走太远的路,可是比起以前动不动就得停下来休息的情况,他不认为自己真的中了毒。
“若是有心怕也瞧不出症状,二少爷还是谨慎为上,勿过度劳累中了贼女毒计。”游龙仍认为主子的做法有失妥当,非明智之举。
“贼女?”失笑的一咳,他的用词似乎过重了。
“二少爷请勿等闲视之,当是儿戏地赔掉自己的一生,属下虽然不才却也看得出此女居心叵测。”绝非良善之家。
眉微扬,楚天魂的笑意不减。“游护卫、我的好兄弟,你担太多心了,眉头都拢起三座山。”
眉峰相连,叠叠成群,再皱下去鸟儿都可以在上头筑巢了。
“二少爷……”
“别再说了,你的忧虑我都清楚,留点清静好让我思考思考。”他从不晓得男人一长舌也会如此惊人。
官道上一马一车并行,车辆声辘辘离开杭州城,沿着水路下建康,路经黄天荡,时停时定的下江陵,很快的来到鄂川。
原本是平静无波的路上,却多了平日少见的唠叨声,未曾停歇的一日复一日,整整在楚天魂的耳边重复了五天,听得一向爱凑热闹的西凤昏昏欲睡。
柳月山庄位居洞庭湖畔,是湘南一带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虽不敢自称富可敌国,但世代经商累积的财富的确可观,叫人望尘莫及。
楚天魂此行是送其母的骨骸回故居苏州安葬,这是楚夫人生前的遗愿,他在母亲亡故多年才有余力亲送,并拜见娘舅那方的亲属。
商人的本性不论走到哪里都一样,他在完成了娘亲的心愿后,在回程的路途中不忘视察各店铺的营运,并适时的提出改进和建议,所以比预订的时间迟归数日。
或许是心里有所期待。他故意放慢速度不急着回庄,以游玩的心情等待一道嫩黄的身影追上,他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却放不下心。
缘份这玩意儿来得奇妙,匆匆一遇留下离别之情,让人魂梦牵挂。
“喂!你这几日到底跟二少爷在争论什么,怎么我一句也听不懂?”似懂非懂,只觉得吵。
兀自骑着马的游龙不理会西凤的叫嚷,表情漠然的直视前方。
“死木头你在装什么聋做什么哑,没听见我在叫你呀?”指弹松果划过马鬃,她意欲要引起注目。
“我不是木头。”很冷很淡的一句话,像刚从地底下爬起来。
对,你是石头,没有喜怒哀乐。“你说话可不可以别冷冰冰?问一句答一句怕多说一个字会吃亏似的。”
有时他连一句都不肯搭理,咚咚咚地猛敲他食古不化的脑袋也没用。
“天性如此。”无从改起。
“去你的天性如此,连着几天我看你舌头都没停过,分明天生多舌多语,干么把本性隐藏起来?”他一整年也没说过那么多话。
回过身的游龙狠瞪了她一眼,勒马与马车同行。“多管闲事。”
“哼!你以为我爱管呀!要不是二少爷被你烦得不胜其扰,我才懒得理你的舌头有多长。”瞪人她不会吗?要来比比谁的眼睛大不成。
相处多年,西凤早摸清他的脾性,若说被烦得无法偷打吨的人是她,他绝对会听若无闻地当她是扰人的蚊虫,没一掌打死算是她幸运。
但对象换成两人的主子可就有天壤之别的待遇,面无表情的脸上多了一丝自责,嘴巴阖拢地当是撬不开的蚌壳,抿成一直线。
她自问还不算愚笨,可是却始终听不出两人在谈论什么,一头雾水的不知所以然。
大抵是出自二少爷常年配戴的羊脂白玉上头,自从她跟了二少爷后就不曾见他取下过,感觉似乎很贵重,不能轻易送人。
可是他却送给一名来路不明的贼,仿佛此物理应为她所有,致使那根大木头脸色一变,百般阻拦地希望主子收回成命,他拼了命也会去抢回来。
真是怪了,一块不及巴掌大的玉佩有何用处?为什么木头会一反常性,不停游说二少爷改变初衷?
“那就合上嘴少喳呼,世上不需要多一只麻雀。”看不出他心烦意躁吗?
“喝!你敢叫我闭上嘴,又想跟我打一架是不是?”闷了好几天,骨头都快松掉了。
“喊打喊杀你不累吗?”他看人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孩子,觉得她无理取闹。
可恶,他居然轻视她的能耐。“拔出你的剑来,我们一较高下。”
“你的发辫乱了。”他冷冷的说道。
对于她无的放矢的胡闹行为,冷淡视之的游龙从未当真,一动也不动的观察四周的地形,确保前行的道路无盗贼肆虐。
“那又怎样,我乱我的和你拔剑无关吧!”脸蓦地发红,她恼怒的一瞠。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不管她是老是幼,西凤闻言后的第一个动作是放开握鞭的手,然后解开发辫以木梳重新梳理扎成辫子,缀上银饰流苏。
“犹如鬼魅,乱发贲张。”他没兴趣和个不懂汉人礼教的蛮女较劲。
游龙的话一出,西凤当场翻脸抽鞭一扬。“你才魍魉缠身,满是阴森森的鬼气。”
一如以往,两人像不对盘的水火老是起冲突,一个言语不合便刀刃相见,顾不得主子就在面前,动起手来比上阵杀敌还凶狠。
不过向来是西风先出手,基于自保游龙才会加以还击,但他的剑招以守为主。鲜少有伤人之意,除非她闹过了头。
“你们要开打之前请先稳住马车,我发觉它正在颠簸。”颠得他的胃十分难受。
戏谵的笑语一起,两人表情一僵各自收回手,一个骑马,一个驾车,一场风波因此停歇。
但不是平息,因为它还会一再地发生,像四季的替换有一定的痕迹可循,只要西凤的烈性一碰上游龙的冷性,天雷地火必定勾动,从无例外。
“二少爷,这根烂木头跟前跟后地要你多想想,别作错误的判断,究竟是何含意?”山不转,路转,她总会找到出路。
“你的性子要收一收,人心险恶不可躁动。”她这脾气也只有游龙治得住。
嗄!什么意思?风马羊全然不对。“二少爷,你可能没听清楚我要问的事,我……”
“西凤,你的耳坠子掉了。”状若无事的楚天魂闭目养神,唇畔微启地吐息。
“啊!”少了一边。
哎呀一声,她懊恼地抚着空无一物的耳肉,一脸丧气地后悔自己的冲动,将她最喜爱的耳饰给弄丢了。
耳边似乎传来细微的闷笑声,她目光精准地捉住马上男子那抹上扬的唇线,好不容易降下去的怒意又升上眼底,完全没想到他是不笑的,纯粹是树影造成的错觉。真正发笑的是另有其人。
西凤的缺点就是没办法静下心思考,直来直往没有什么心机,从未发现她敬佩有加的恩人嘴角扬高,露出诡异的笑意。
制造冲突不是为了引发两人之间的战端,而是让他们看清楚自己的心,只可惜远处传来女子拉长的尖叫声,眼睛倏地一睁的楚天魂射出凌厉精芒,宛如初醒的狻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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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烂地方嘛!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片荒芜像座死城,是哪个王八羔子说这条路是捷径,直通神鬼勿近的快活林……”
咒骂声迭起,一身狼狈的罗菊衣由潭中爬起,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愚蠢至极的听信包打听的谗言,想贪快地抄小路攀山越岭。
她太高估自个儿的本事了,以为荒山野岭的小径如同自家的后山头,随便绕个两圈就逛完了,没什么希奇古怪的玩意可玩。
可是一人万鬼山她才知道自己错了,既然有万鬼盘据势必危险重重,她却傻得往死人堆里钻。
先别说凶禽猛兽多如蝗蚁的虎视眈眈,等着撕咬她的细皮嫩肉,光是参天巨木就够令人悚然了,大白天居然瞧不见一丝光透落地面。
阴森、诡谲不在话下,仿佛四周布满一双双惨绿的眼,冷由心底蔓向四肢,她想自己真要被鬼吃个尸骨无存了。
“老天爷呀!你就看我这么不顺眼吗?非要给我一连串的考验才肯开眼不成。”
什么山穷水尽疑无路,柳岸花明又一村,一脚踩空由千丈高崖跌不可不是好玩的事,她的一条小命差点就葬送潭底。
幸好半山崖长了棵老榕树,她及时施展轻功弹向岩壁,顺着山势慢慢往下爬,一步一步不敢轻心地踩个结实才敢放手。
只是谁也不会料到近水的石头长满藓苔,才逃过一劫的她得意忘形,对着凸出水面的巨石飞跃低踏,丝毫不把潜在的危机放在眼里。
唉!瞧她一身湿,活似水里捞起的死鱼,浑身冰冷的僵着身子涉水而过,没法子像南燕轻盈的漫步水面,来一场曼舞。
呼!好冷,若有件暖和的披风披着该有多好,她一定会多行善事的劫富济贫,偷光有钱人的银两救济疾苦百姓。
正当她这么想着时,头顶飞来一阵乌云,当头一罩地包住她打颤的身子。
“咦!老天也会在这个时候同情我吗?”恩,非常可疑。
抬头望望无云的天,她心里没有感激只有诡谲,觉得是老天爷在捉弄她。
“老天不会同情你,但我会。”
清扬的男音由背后传来,神情转为防备的罗菊衣蓦地回身,乍见一抹白朝她走近,她几乎要高喊阴魂不散的见鬼了。
但是鬼没有影子,他有,而且双脚踩地并未浮飘。
“别说你不认识我,那可真是伤人。”瞧她眼中的陌生,楚天魂的心底有一丝失望。
她是不认识,过目即忘是她的本事。“你是人还是鬼?”
“你说呢!”她真的忘了他,想想挺欷吁的,亏他还把祖传宝物给了她。
说是缘份吧!他正念着她之际她便出现眼前,合该两人的命运将牵扯在一起,他不刻意寻她,她却自个儿找来,这算是一种天意。
“我要是搞得清楚就不会从上头栽下来,喝了一肚子水。”不知水有没有毒,会不会让她阳腐腑烂?
忧心忡仲的罗菊衣只在意自个儿身体有无异样,没想过浸湿的体态有多撩人,若隐若现的玲珑曲线包在毛裘披风底下反而更动人。
“你从上面跳下来?!”沉静的眼忽地一黯,盯着唇色泛紫的小脸。
“是失足,别说得我好像想不开似的,我胆子再大也不敢往下跳。”她还没到活腻的年纪。
她是听见身后有纷乱的脚步声追来,以为传闻中的鬼王要来捉她,因此不辨西北的拼命往前奔,期望能摆脱群鬼的纠缠。
比人高的杂草遮住她的视野,再加上心里有鬼,她根本没注意前方传来的淙淙流水声,越过一块奇怪的白色石头便面对脚下无物的窘况。
想当然耳,她没办法往回跳,只好笔直地下坠再下坠……直到她遇上那棵老椿树为止。
“为什么这么匆忙?你不晓得从高处落下有致命的危险吗?”她到底懂不懂照顾自己?
好凶哦!他究竟在气什么?“有鬼追我嘛!我不跑等着被吃吗?”
一遇到和她大姐一样不怒而威的人,她脖子一缩的先矮人一截,声音由强转弱地变得心虚,好像她真做了某种不可原谅的错事。
“是人吧!鬼不会追。”瞧她冷得发抖,他不忍心的缓了缓语气。
“谁说不会,你没听过万鬼山的鬼会吃人吗?”他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