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谱电子书 > 都市言情电子书 > 和颜悦色 >

第10部分

和颜悦色-第10部分

小说: 和颜悦色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好了好了,好不容易习惯叫九爷了,改叫什么傻爷!我可不想改口了。”祝婶将丈夫儿子赶进了门,一边掩起大门,一边还是担忧地望向已经下见马车踪影的街道,长长一叹。“九爷这孩子呀,我是不再担心他了,可悦眉她……唉,真像是当年的二少爷。”

    门板合起。天上高挂一颗星子,孤寂地眨动明灭下定的星芒。

    昏暗烛光下,悦眉愣愣地望着飘浮着一堆叶片、花朵的染盆。

    十天了,她一再地浸泡材料、试染,重新再来,夜以继曰,即使累了也只是趴着小眠片刻,为的就是调制出她最拿手的颜色。

    江南春绿啊,她曾经在脑海里勾勒出一幅栩栩如生的风景,有鸟啼垂柳,有小桥流水,还有姑娘家娇美的笑容,她的巧思就像源源不绝的春风轻拂而过,绿了江南岸。

    可瞧如今的染盆,那是什么颜色?一样的绿,却掺着某种说不出来的灰败,仿佛那不是一池春水,而是一摊烂草泥。

    “哼,原来咱老爷找过来的高明女师傅,也不过尔尔。”

    后头的师傅们大声说话,摆明着就是说给她听的。

    “唉,光听传闻不准的啦,还得见见真实功夫才行。我不得不说,是咱老爷给这小姑娘唬了。”

    “吓!说不定这是董记的阴谋,他们故意放出风声说她很厉害,让老爷想尽办法找她过来,其实呀,嘘,小声一点,我说她可能是来打探咱家染坊虚实的喔。”

    “算了吧,若她真来打探,好歹也笑一笑,这边看看,那边问问,成天摆个晚娘脸孔,见了人也不说话,好像谁欠了她几百两似地。”

    “哈!不就是云世斌欠她的吗!老爷就是看中这一点,她气在上头,正好拿她来打董记,一箭双雕,老板赚钱,她也报了仇啊。”

    “唼!她来这么多天了,也没看她染出一个屁!别说赚钱,连报仇的本事都没有,论美貌论能力都比不上人家千金,还争什么争!”

    “人家千金会织、会绣、还会打理生意,她除了染,又会什么?”

    “好啦,说得嘴干。天黑了,下工了,要不要去喝一杯?”

    一群人闹烘烘地出去,独留悦眉面对染房暗黝黝的墙壁。

    她又向染盆看去。染料暗沉,不是清水,反映不出她的面目。

    她的心是不是也混浊了?

    至少倒掉二十几盆染料子。她没忘记熟记在心的染色窍门,也如数找来所有必备的材料,但就是做不出来那澄灿的金花玉露,记不起清朗的雨过天青,留不住在黄昏彩霞里迎上飘飞小雨的红榴花……

    为什么?

    为什么……

    她无力地摊坐在椅上,两眼无神地望着跳动的烛影。

    只因为那全是她和另一个男子的共同回忆,里头有欢笑、有期待、有恋慕,她有一颗开朗的心去染就她的璀璨未来。

    而现在的她,只有满腔的怨恨,做出来的就是一盆又一盆晦暗得连自己看了都想呕吐的色泽。

    这就是她三天牢狱之灾的颜色,黑暗,陈腐,死亡。

    没错,她想报仇,她想出一口气,她想藉由自己的一双手,再透过吴文彩的力量,打倒一再对她落井下石的云世斌,让他知道她的忿恨。

    可是,她没本事啊……一颗彻底失去颜色的心,又怎能在各色各样的丝线和布料上染出令人欢喜的颜色?曾经是那么喜爱看别人穿她染布所裁成的衣裳,可如今她却畏惧看到他们幸福的笑容。

    她的确没有能力报仇。她以为剪子锐利,可以刺伤袭击她的恶狼,但恶狼毕竟是恶狼,剪子顶多刺它几个无关紧要的小伤口,若无人及时救她,她终究还是会让恶狼给一口吞了。

    救她……她茫然的目光缓缓移动,凝定在一袭披放在桌边的灰袍。

    那天晚上,她不知不觉裹着这件袍子来到这儿,吴老爷又送来几件好看保暖的袄子给她,但她仍然习惯穿上这件过子宽大的衣袍。

    也许,穿着这件袍子,就好像有一个熟识的人陪在身边,一起度过冰冷孤单的夜晚:就算脱掉,也要摆在看得见的地方。

    呵,素不相识、总是跟她瞪眼的祝九爷竟是她所熟识的人?

    她露出一个凄凉的微笑,起了身,倒掉那盆死寂颜色的染料。

    一大早就见鬼了!

    祝和畅才走出后巷小门,就被站在大门前的黑影给吓了好大一跳。天色犹黑,黑影模模糊糊的,身子微蹲,在门前放下一团事物。

    莫不是放了一个小婴儿认他为爹?祝和畅大惊,就要出声喊人,一见那个转身走到月光下的惨白脸孔,他的声音立刻吞进喉头。

    赶到大门前,捡起那团事物,原来是他那件当作丢了的外袍。

    她单单为了还他袍子,特地半夜不睡,绕了大半个城过来他这里?

    他望向她的背影,摇摇晃晃的,他的脚步声这么大,她却没有回头,是装作没听到吗?还是边走边打盹,糊涂了?

    算了。他将袍子折放在手臂上,准备往另一边的货行而去。今天天一亮就得去载货,负责的伙计们应该已经在做准备了,即使他这回不坐阵押送,但仍得过去察看,并做一番行前的训话……去他的训话!

    “九爷,呜……等等我啊。”祝福揉着惺忪睡眼,拉着穿了一只手臂的外衣,跌跌撞撞跑了过来。

    祝和畅大掌一张,按在他的睡脸上,眼睛鼻子乱揉一通,快速地嘱咐道:“我不过去货行了,你叫他们留意,货物要扎得牢靠。”

    “九爷,你去哪里?”祝福一下子清醒过来。九爷竟然不去训话?

    祝和畅早已走出好几步,目光紧紧跟在前头转过街角的瘦小身影。

    他是下定决心不再理她了,她的阳关道和他的独木桥再也搭不上边,可是……天还黑啊,一个小姑娘孤伶伶地走在外头,不怕遇到坏人吗?

    再说,她走的路径也不对。文彩布庄在城西,她却往东边走;清晨这么冷,她不知道要加件衣服吗!

    天际逸出灰蒙蒙的亮光,点卯的官员轿子出现在街道上,城门打开,外头送菜送鸡的农民蜂拥而入,一时之间,鸡飞狗跳,人声鼎沸,吱吱喳喳好不热闹,而小姑娘夹在人群之间,更觉形单影只,几被淹没不见。

    祝和畅加快脚步走出城门,很快就在灰茫的平野间找到她的背影。

    她在干什么?而他又在干什么?他既恼她的奇异行径,更恼自己的莫名其妙。他大可上前抓她过来问个清楚,这样跟踪算什么大爷的作为……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就在他念过七七四十九遍的下不为例时,前头的她终于停下脚步,动也不动,好像在专注看着什么东西。

    祝和畅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前面是一方大池塘,周遭是连绵不绝的广袤田野,有的刚刚翻了新上,有的已植下新苗,此时日头微微露了脸,黄土,绿芽,红云,闪动粼粼金光的池塘水影……嗯,这儿果然是看日出的好地方。

    可在温暖光明的晨曦里,那个小小的身子竟在簌簌发抖。他心头莫名一拧,双手捏紧了袍子。不管了,就再理会她一次吧,哎,谁教他祝九爷心肠好,越来越懂得行善助人的道理了呢。

    岂料才走出两步,小姑娘竞往前冲去,噗通一声就跳下池塘。

    “喂!你不要命了啊……”祝和畅吓得扔掉外袍,大步跑向前。这种池塘为了储够用水,通常又深又大,有的农家还兼养鱼为副业……

    噗通!他也跟着跳下水,顿时被冰冷的池水冻得全身僵硬,忙使出力气,双手乱捞,再往下潜些,很快就抓到了一只手臂。

    气死他了!小姑娘竟然给他闹自杀,这是存心死给他看的吗……他奋力一振,拉起手臂,手一兜,立刻抱紧了那个剧烈挣扎的身体。

    “不要……咳咳!”一浮出水面,悦眉开口就嚷。

    “不要也得要!”祝和畅一边得制住她,一边还得游水,幸而他身强力壮,又是气得全身肌肉贲张,倒也顺利地救人上岸。

    “你……咳!咳!”悦眉趴跪在地上,认出了来人。

    “做什么寻死……”他绞着衣袍的水,凶恶地大吼。

    “不……不用你……管,咳咳。”她显然呛了水,上气不接下气,声音在抖,身子也抖得像是狂风暴雨中的一片落叶。

    春寒料峭,即使柔和的晨光晒在身上,祝和畅也机伶伶打个冷颤。他垮着脸,回身取了扔在地上的外袍,蹲到她身边,往她的头发揉去。

    “不……”悦眉才抬起手,却又无力地将整个身子带得跌了下去。

    “有人想在我眼前死掉,我能不管吗?”祝和畅顺手搂住她,胡乱抹了一下她的湿发,一惊觉她那冰冷的身子,立刻道:“衣服脱掉。”

    “不……”她睁大眼睛,下意识地护住前胸。

    “我叫你脱你就脱,再不脱就冻死了!”

    “冻死就冻死,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想死就死吗!把生命看得这么容易……”他发了狠,直接扯开她的衣襟,干脆帮她脱起衣衫来了。

    她惊恐不已,吃力地抵抗,无奈身体实在太虚弱,近半个月来的疲惫早已榨干她的骨血,她能走到这边已经耗尽最后的力气了。

    双手徒劳地轻颤着,却是抵挡不住那双上下其手的大掌。

    “色胚……放开……让我死……”她急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给你当色胚无所谓,你是想让我一个人看,还是等你尸体浮起来,让打捞的、埋尸的、看热闹的看个精光……杵作还会来验尸,瞧瞧你是不是被先好后杀,这样你还要死吗……”

    他一边骂,一边将她剥个干净,再迅速拿外袍将她裹个紧实。

    “不……”悦眉心头一紧,也不知是说不要他救,还是不要死。

    “这是农家用水,要来吃喝,要来种田,你泡了尸体在里头,人家还要不要生活?种出来的麦子谁敢吃?你不想想自己,也要想想别人啊。”

    那声声叨念令悦眉更加混乱。他是什么人呀?他凭什么说她……

    “都没人要我了,我还管别人?”

    “谁说没人要你?吴老爷不是礼遇你,巴巴地请你过去吗?”

    一想到那一盆盆的废染料,悦眉顿觉心窒难耐,所有郁积的痛苦似乎想要寻到一个宣泄的出口,不断地在搅动、在翻腾、在撞击,她再也承受不住一波又一波袭来的狂潮巨浪,终于放声大哭。

    “我做不出来!我再也做不出我要的颜色!我没办法染色了!”

    这样就想死?祝和畅望着她的泪水,话到嘴边,却吞了下去。

    她一直不哭,是因为她还够坚强去面对接二连三的打击,可走到这个地步,她是彻底崩溃了。

    她已失去了一切,唯一还有的,是可以拿来谋生和报复的染布技艺,一旦连这最后的能力也失去了,她还剩什么?

    很久很久以前,小钲也失去一切,万念俱灰,一再地求死,一再地被救回来,他太了解这种天地弃我而去的深沉痛苦了。

    是否大家都得死去活来这么一遭,狠狠地将身心折腾过了,老天才会善罢罢休,放他们一马?

    他不忍呀,她毕竟是一个单纯的小村姑,虽是顽固了些,但也不过是执着追求真爱;即使伤心,仍不忍遽下决定过去帮忙对手。谁知人心险恶,昔日最爱的人硬是将仇怨塞进了她的心,让她走上了绝路。

    唉!他曾试图拉回她,但她还是坠落了他所经历过的无问地狱。

    如果他能多一分怜悯、多一点安慰,或许就不至于让小姑娘自个儿去碰撞命运;然而,他越是不愿牵扯,命运就越是将伤痕累累的她送回他面前,教他去正视她的伤口,也要他去正视自己曾有、且结了疤的伤口。

    他心头蓦地重重一揪,双眸依然凝望那张绝望的泪颜。

    “吴老爷赶你出来的吗?”他小心问道。

    “不是……”她抽噎着。

    “既然你出来了,就没想要回去吧,那回我那儿。”

    “不……我衣服还你了……”

    “又穿回你身上了。”

    他将她垂落地面的长发拢起,放回她的胸前,目光须臾不离。

    她倔强的脸孔不见了,显露出来的是一个小姑娘的无助和悲伤,他心底不觉涌起深深的怜惜,拿指头试图截住她那不断滚落的泪水。

    手指在她脸颊停留片刻,却是挡不住洪水决堤般的泪河;他深吸一口气,又将袍子拢紧了些,抱着她站起了身,快步往城里定回去。

    “我不去……”她感觉他脚步的振动,才一开口,就是泪不如雨。“不要救我……我活下去没意义……”

    “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