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深处的童话-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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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洋知道,在那个以穿军装为时髦的年代,他们的这身军装并不是为了赶潮流赶时髦有意去找的,而是他们当兵的舅舅为了支助他们家的贫困,在部队上战友们那里找来给他们带回来的,这种帮助让小哥俩在镇上算是出尽了风头,令好多年轻人羡慕死了。
筛沙石的地方叫仙子溪,是一个坐落在长江中央的小岛,离小镇有3公里远,要坐渡船才能到达。
秋季的太阳贪恋着睡懒觉,迟迟不愿露出它的光芒。沿河走了好一阵子,太阳才像一个害羞的姑娘,悄悄从山峦中探出头,羞答答地洒出了它的第一缕晨辉,刹时,田野里黄灿灿的金桔就像上了一层油彩般地辉煌夺目,蜿蜒暗淡的小路也变成了一条金色的锻带。
大家都很兴奋,思月身穿碎花对襟中式衣服,头戴浅蓝绸缎蝴蝶结,像秋天里的一朵小菊花,纯朴、健康,而她的两个哥哥和汪洋,完全就是随行的护花使者。
汪洋痴迷地望着迷人的思月,觉得她像山乡的春天,用她春的芳香,给他带来了生活的欢乐和幸福,像逗人兴致的鸟鸣,唤醒了他心中的渴望,像那粉红色的桃花,给他带来了不可抗拒的诱惑,汪洋觉得自己是昏睡的土地,是在她的感召下才得已复苏的。
“哎哟,汪洋哥,你别把眼睛老挂在我妹妹身上,你还是同情同情我吧!”思泽抬着筛子不走了。
“哦,对不起!我来吧。”汪洋一路上痴痴地看着思月,像在欣赏一朵寒霜下美丽的小花,完全把换思泽抬筛子的事给忘了。
“给!”思泽把筛子交给汪洋,拾起地上的钢钎,乐呵呵地跑前面去了。
“嘿,你别跑太远了,记得来换换大哥!”思月知道思泽这一去再也不愿回头来换抬筛子了,他心中精得很哩,躲过一时算是一时吧。
“算了,随他去吧。”大哥思恩厚道地说。
“嘿嘿,还是大哥好!”思恩回过头给大家扮着鬼脸说。
……
“汪洋把地上的大鹅卵石抱来放那边,思月用锄头把那些不大不小的鹅卵石勾成堆,思泽用钢钎把沙石撮松。”
大哥干过,自然是领导,给大家布置了工作后,把筛子架好,拿起撮箕将思泽撮松了的沙石装在撮箕里,端起来往斜架着的筛子里一倒,筛子前立刻扬起迷漫的尘土,在河风的吹拂下,尘土又向空中扩散开来,向那血红的太阳扑压过去,仿佛要将整个小岛都笼罩在尘土之下。
大鹅卵石被筛到筛子外面了,小鹅卵石和沙土筛到筛子下面,也正是下面那些小如豌豆、小如绿豆的鹅卵石才值钱,但它们也最麻烦,它们同沙土混在一起,还要用水淘洗一次,将沙土洗掉才能卖。
虽说是秋天,太阳还是那么的毒辣,让人觉得懒洋洋的,汗水同沙土搅和在身上,感觉浑身都有虱子在爬,真想跳到河里痛痛快快洗个澡,大哥思恩是个很吃苦的人,干起活来腰都不会伸一下,思月就不一样了,干了一会就哎哟哎哟地叫起苦来。
“就你娇气,去玩吧。”大哥金口玉言,大家也心痛她,她给三个哥哥扮了个鬼脸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汪洋从来没有干过这么累人的活,抱鹅卵石时将手砸了,筛鹅卵石时裤子挂在筛子上,把筛子扯倒了,用钢钎撮沙石时,差点撮在自己脚上,手打起了血泡,他咬牙坚持着,一直同思恩思泽拼着干。
筛子后面的小沙石堆得老高了,思恩同汪洋把它们装在一个筛格更小的筛子里,抬到河里去淘洗。
“一二,起!”思恩喊着口号。
两人“嘿着!嘿着!”地抬着,筛把子硬在汪洋的血泡上,真的让汪洋痛得好想叫娘,真想把筛子丢了,最后,他忍痛背起了毛主席语录:“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嘿嘿,还真管用,疼痛由重变轻,到后来没有了知觉,装着沙石的筛子也仿佛变得越来越轻了。
“嘿!你们看我拾的什么?”思月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
“小姐,你该给我们做得午饭了吧。”思泽揶揄地说。
思泽虽然是个贪玩的主,但玩了玩,干活了干活,他不会同妹妹思月比,他觉得自己毕竟是个男人,男人总是要让自己能吃苦才行。虽然他从小就有远走高飞的愿望,但他也清楚,要想实现远走高飞的理想,就得先打好基础,练好身体素质也是必不可少的基础之一,他把参加艰苦的劳动也不自觉地归类到实现自己的理想中去了,所以他觉得劳动是件愉快的事。
“遵命!亲爱的哥哥。”思月又调皮地转到汪洋前,把她的小手打开给汪洋看。
“呵呵,好漂亮的雨花石。是送给我的吗?”
“哼哼,你想得好!”思月嗔怪地笑着走了。
“吃饭了!”终于听到了这盼望的声音,三个男孩都放下手中的活,让自己彻底放松地横躺在沙石地上。
午饭后,思月用撮箕在水里撮到了三条小鱼,汪洋挖了一个小坑,将三条鱼放坑里养起来,一条活蹦乱跳,一条黑不溜秋,还有一条呆头呆脑,煞是可爱。
没过多久,那条呆头呆脑的翻了肚皮。思月感到一阵内疚,一条生命就这样消逝了,生命原来是如此脆弱,她赶紧把剩下的两条放回江里,如果再不放手,那将是残忍,不再是爱了。
汪洋坐在一块大鹅卵石上,宽阔的江面船杆点点,苍凉的秋风吹皱了平静的江水,过了一首轮船,浪涛一个接一个地重叠咆哮着涌向岸边,然后又不甘心地退下去,使足力气又狠狠地向岸边再一次冲刷而来。
“打起来了,那边打起来了!”思泽跑来说。
“为什么打起来了?”
“不知道。”
“走,看看去。”
这里围了好多人,凡是在仙子溪筛沙石的几乎都来了,只见两个女人正吵得不亦乐乎。
“你他妈不要某脸!自己不想累,倒来偷我们筛的。”
“哪个偷你的了?哪个偷你的了?你给老子说清楚。”
“老子亲眼看到的,还要啷个说清楚。”
“你看到你妈的某!你以为老子怕你!你敢把老子啷个嘛?”
“你狗日的偷还有理了?你看老子是不是不敢把你啷个!蒋老五!蒋老五!你格老子死到哪里去了?来把她龟儿子办了!”
只见一个男人拿了钢钎从人堆里冲了出来,边舞动钢钎边说“老子今天就打死你龟儿子!”
又一男人从人堆里冲出来,手里也拿着钢钎,边打边说,“老子就不相信天要翻了!格老子!”
自从上次汪洋被打成脑震荡后,思月就对汪洋不敢放心了,她被吓怕了,她怕汪洋再有个什么闪失,那可怎么是好?!思月紧紧抓着汪洋的手,怕他管不住又冲出去,实际上汪洋也有几次要冲出去的冲动。
“别打!别打!你们冷静点好不好!”
有个高个子中年男人高喊着冲过去要拉开两个手持钢钎对打的男人。可是已经迟了,只听得“哎哟!”一声惨叫,两个对打的男人终于有一个人倒下了。
钢钎从前胸插过后背,鲜血浸红了沙土。两个女人还相互扯着头发打成一团,听到人们吼叫着“打死人了!打死人了!”,两个女人才放开对手,跑向倒在地上的男人,看清自己的男人被打得那么惨的那个女人,从男人手中夺下钢钎,发疯一般向自己的对手扑过去。
“快挡住她!别再出事了!”有人高喊。
“快点救人要紧呀!”又有人高声吼叫。
“在这荒郊野外的,怎么救呀?”
“有轮船来了,有轮船来了,快叫轮船停下来呀!”
人们冲向河边,朝轮船大喊:“轮船停下来!轮船停下来,救人呀!救人呀!”
轮船终于开过来,但水位太浅,不能靠岸,轮船上放下救生船,前后折腾了近一个小时,那奄奄一息的伤者才被弄上了轮船。
河边仍然站满黑压压的人,七嘴八舌地说着他们打架的真正原因。
“他们曾经是关系很好的邻居。后来一家参加了造反派,一家参加的是保守派,从此两家关系就不好了,总是吵嘴闹架的。今天说偷沙石的事,也不知是不是事实,总之是个借口而已,没想到竟演出了这样的惨戏,以后他们自己也要后悔的哟。”一个了解情况的大娘说。
“既然是邻居,何必这样嘛。”
“这有什么稀奇的,一家人因派别不同还互不相认哩。”
那天回家的路很长,没想到第一天到仙子溪筛沙石就遇到了这样的事,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沉重的心中又装满了无数搞不懂的惆怅。
第三章 (48)石膏雕塑像打碎了(一)
天还没亮,汪洋他们几个就已经吃完早饭拾掇好工具出发了。竹梅懒懒地在床上翻来覆去,听见小鸟已开始唱歌了,农民们的叫卖叫买声早已不绝于耳了,她才起床。
早上的小镇真的很美,喧闹中带着宁静,繁忙中带着悠然,柔柔的、好像带着碧玉般的阳光洒在田坎、竹林、房顶上,亮晶晶的露珠在阳光下闪烁着七色的光芒,远山却又还朦胧在一片若隐若现的晨雾中,偶尔有野狗从街上旁若无人般地跑过,让人联想到生命的自强不息。
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一天天懂事,竹梅的心中充满了喜悦充满了希望,在她此时的眼中,世界是如此的美好,生活是如此的美好,就像早上初升的太阳,到处都充满了勃勃生机,到处都是鸟语花香到处都有莺歌燕舞。儿子大了,特别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筛沙强劳力锻炼,儿子比以前更结实了,那一块块慢慢丰满起来的肌肉,使他书生气中又增加了一种男人的阳刚之美。
竹梅情不自禁地提起了菜篮子,她要去卖菜,要去给儿子卖点好吃的。可是她又犯愁了,这年生有什么好东西可卖呢?农民们什么家庭副业都不敢搞,一搞就是资本主义,就要被割资本主义的尾巴。
“嘿,大姐,要鱼不?”
正当竹梅在市场上转了两圈都没有买到想要买的东西时,一个农民悄悄走到她旁边,四周看了看,见没人注意,才低声地问道。
竹梅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太想买东西产生的错觉,待搞清楚是真的时,赶忙对农民说:
“要!要要要!”
农民把竹梅拉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干净利落地从背兜里取出一个口袋,从口袋里取出了五条鲫鱼,每条有有三、四两重的样子。
“给!才死的,新鲜着哩。”
农民把鱼放在菜篮的最底层,上面又用菜叶盖好,然后向竹梅要两元钱,竹梅价也不还就给了他。对她来来说,钱是小事,能买到这几条意想不到的鱼才是值得高兴的事。她已经想好了,回去就先用豆粉和鸡蛋先将鱼裹了,炸好放在那里。晚上等儿子回来了再做成儿子最爱吃的糖醋鱼。
竹梅买菜回来,刚刚打开门,隔壁大憨也跟着她进了屋。
“嘿嘿,秦,秦阿姨,你,买,买菜呀?”大憨嘿嘿地笑着。
“哦,买菜,买菜,大憨来了,吃饭了没有?”竹梅笑呵呵地说。
“嘿,嘿嘿,吃,吃过了。”
“嘿,嘿嘿,没,没有吃饱。”大憨可怜兮兮的样子。
“秦,秦阿姨,忆,忆苦饭,不,不好吃。”
“我知道不好吃。但是你不能说不好吃,你要说好吃,乖乖,记住了没有?说忆苦饭好吃。”
“乖,乖乖记住了,说,说忆,忆苦饭好吃。”
竹梅笑了,走进厨房,把汪洋早上热饭时没有收拾干净的锅巴拿来给大憨吃。
“嘿嘿,锅,锅巴,锅巴好吃。”大憨接过锅巴一口塞进嘴里。
“你慢点吃,没有了。”
大憨把锅巴一口吞进了肚子,差点被噎着,还努力说着“慢,慢点吃,没,没有了”,脖子也随着一伸一伸的,竹梅赶快端杯水给他喝。
“秦,秦阿姨,我,我给你挑,挑水。”
“还有水,不挑。”
大憨的父亲叫何换荣,人们并不知道他的名字,叫他何扁担,靠一根扁担养活一家人,给餐馆旅馆担煤担水,一担煤三角钱,要走40里山路,翻一座大山,一担水5分钱。给供销社担百货,一天打个来回走70里山路,翻两座山,早出晚归,来去两头黑,一年半载见不到他的面。
竹梅拿起扫把扫地,大憨要给她扫,竹梅不要,可大憨今天不知怎么了,好像因为吃了锅巴就一定要做点事才甘心,不像往日的大憨,竹梅拗不过他,把扫把拿给他,大憨高兴地扫地,竹梅看了一下,心想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独自进里屋弄鱼去了。
鱼弄好了,竹梅又从箱子里拿出一件毛衣,这是天赐曾经穿过的旧毛衣。她爱惜地轻轻抖了抖,又轻轻地抚摸着毛衣上的每一个针孔,拿到脸上亲了又亲,仿佛上面还留有天赐的体香和体温,仿佛天赐就站在她面前,穿着这件毛衣在她面前转着圈说:
“谢谢你,竹梅,我喜欢你织的这件毛衣,你看,我穿起多合适呀。”
睹物思人,一晃天赐离开他们已经好几年了,如今音讯全无,不知死活,这让竹梅好不伤感,包不住的泪水又悄悄地流了下来。
天凉了,她要给汪洋打件毛衣,可是买不到毛线,什么都得凭票,她舍不得拆掉这件毛衣的,但汪洋在仙子溪筛沙石,河风吹得厉害,把天赐的这件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