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恋无痕-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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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秋原
殇
在桂花飘香的那段日子里,我时常想起学校池畔的那丛月季,一季开的热烈然后很快凋榭。冬季只剩下被折损的伤口和垂摆着的枯枝萎叶挂着清初的露珠,然后晨光把它们照的很美丽.通常这个时候我们都在教室里默默的晨读;书声朗朗;却早已不再如年少般语调嬉闹而轻松明快。那是沉沉的风吹掠汩汩松江;无波无澜。
在一个晨雾弥漫整个校园的清早。我说;江你看,这是月季最美的时刻。他淡淡的说,也许吧。仿佛带着一丝疑虑地转头看我;怎么你不喜欢花期么?
在风起的天气,我们一口气爬到九楼;合力推掉教学楼天井上的大铁盖,爬上天井吹风。那上面有一个旗杆,褪了色的红旗被风吹的簌簌作响,江站在很危险的窄护栏上,手握旗杆,高喊一声:"同志们,为了新中国,冲啊!"他笑着说;你看我多壮烈啊.
我真怕他清瘦的身体会像纸一样被风卷走。瘦的关节突兀出来,被苍白细腻的皮肤包裹着.看着他此时欢笑的样子,我很难过。原来都是寂寞的孩子,用共同的寂寞拼凑起来点滴的快乐是比什么都心伤的.
我好喜欢九楼的天空,空留一片天空释放身心,可以拥抱风拥抱雾拥抱整个太阳.这是属于我们自己的一方天空。江树缓慢伸手向天;动作如祷告般专注殷诚。
我们常在早餐时间端上环保纸饭盒带去天顶吃,早晨雾气厚重的浓郁打湿我们的发。我们笑着吃起早已冰冷的饭团,你望着我笑我望着你笑,傻傻的;像两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江把吃剩的纸盒张开,并用在天顶上捡来的小石块压着,我对此疑惑不解。
他说,这小石块是天上陨落的流星尘埃,在夜晚会发出一闪一闪的光亮,会让某只饥饿的鸟儿吃到盒子里的饭粒.
天顶是我最先发现的,守了几天的小秘密终是藏不住;我学着电影上经典的POSE双手叉腰仰着脖子十分自豪地对江说,喂;本人发现了新大陆;带你去个好地方!
江睁大了眼睛审视我的神情;半信半疑的摸摸自己光滑的下巴说;我看不可能吧!学校除了教师楼就是教学楼再就是操场;哪里还有什么新大陆啊?
我说有就有。
恩;还是不太相信。他的头又埋进书本。
小子装嫩!我一手压翻他手中的书一手拍着桌子大声地说,看你哪个世纪才会真长出胡子来!
他把书从我手下抽出恹恹地说;你不是带我去看什么奇怪的植物就是带我去看麻雀窝;这次肯定又带我去看什么窝了。
当我正要发笑的时候;看见他的身体在我眼前猛的一沉,直直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一字一顿地说:〃我——要——写——作——业——啊!"后来的这个"啊"本来是他作为结束语的字,突然在一个意外动作下变成一个很长的拖音"啊----"
他的耳朵被后面伸来的手扯成不规则图形,看来力度不小!只听见一个女声大喊一声:"给我快去拖地!"江迅速从那双手中扯回耳朵,回头看是何来人.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傻了.我在两人旁边看着更是一副傻掉的表情.
"你..你不是余小光啊!!对对,对不起啊!我扯的是余小光!哦;不对;我要扯的是他!"
"我的耳朵...."江用足了委屈的腔调看着来人.
"?"她显然愣了。
"!"痛!
"你的衣服?"
江低头看了看满是污点和油星星的衣服,一脸无奈."他早上穿错了我的衣服,那我就只好穿他的衣服.总不能要我光着来吧.死光光!"
当江发现言语犯了忌讳时迅速反应过来改了口;"死阿光!"
江还是红着两只耳朵跟我上去了.我保持镇静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带路,"如果你不去我也会拖你去,没关系啊,不就是拖嘛!大不了我累点就是了."我把拖字拉的老长,一语双关,江跟在后面只顾念叨着,"我的耳朵----"
"真是两只柔嫩的顺风."家伙忧愁着呢,愣是没听出来我话中的意思.
到了那里,我指指墙上的框梯,"就是这里,上去啊."他有些吃惊地望望我,然后一鼓作气动作利落地爬了上去,剩我愣在那儿,我冲井口喊:"你是不是从小偷隔壁老爷爷院儿里的桃子长大的啊?"他嘿嘿笑两声并不答话.得意地朝下面喊,你自力更生啊,我可不拉你.
"这里真是一个好地方!还有城堡!"他欣喜地跳起来.
我看了看他所指的"城堡",那是我前几日百无聊赖的时候用天台上碎砖堆累造起来的大作品.
"是啊,哈哈,好雄伟啊,哈哈..."陶醉在称赞中跟着干笑几声,转过神之后才发觉他陡然站在危险的矮墙沿上!吓的我赶紧把剩下的那几声笑统统压在嗓子里.
这一刻,只有风的声音,带着心的彷徨.江慢慢向侧伸展开双臂.
这个时候,周围变的静悄悄的.我突然好害怕,害怕他突然会飘将下去的身体在我眼前一晃千年.只是一小步跨越的距离.我开始后悔让江知道这个地方.这个徒增伤感的一方静土.
渐渐让自己蹲下来,也许心跳的不会那么剧烈.
我在他身后,无数次站在他身后,第一次认真地看着前面熟悉的身影,第一次觉得他的背影如此陌生而寂寥.
直到他从台上跃下,我才松一口气.并没有提及方才的担心.我装作不知,从所未知.
"我想知道自己有没有翅膀,很多次我都有想去探知的冲动.可是我不知道该在哪里起飞."
声音只在瞬间哑然.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微笑.微笑着回过头去,不让他看见我眼中飘忽不定的闪烁.
后来他告诉我,其实打那井口下来的时候也蛮害怕的,四脚凌空去探框梯,恐高,但如果和你一起的那个人也很怕,那自己就必须勇敢啊.那一刻,他像个小孩子得了一颗糖一样笑的好开心,扑闪着亮晶晶的眼睛说,因为我是男子汉!当然要保护你的啊!
我们有一个共同的小册子,记录着各自的心情和对方的安慰,我写完就放在他桌上,他写完再传给我.小册子用到一半的时候就停止了.江说,很多事要做,心情顾不上体会了,表情变的单一而内心也不再有波澜,只剩下单纯的疲惫.
有一阵子我们即使在路上遇见,也只是对望一眼,各自远远走开,那种擦肩而过的陌生让我很悲痛.原来,陌生也可以是这样简单.
在一个中午,教室里都是因疲惫而昏睡的同学,我独自坐在他的位子上,翻看他压在柜底的文集<<寂寞城市>>、<<玫瑰庄园>>.江的字很细小,周围的朋友都会笑他像女孩子写的字.那些仿佛游弋在方格之外的文字点点浸满哀伤,我看见他内心深深的寂寞,突然发现,那一面却也是自己隐埋许久的心迹,猛然惊诧
知道我的网名为什么是非鱼吗?
我叫鱼
因为我想像鱼一样的自由
如在水中那样的生活
因为我想一直快乐
即使流了泪也不会被人看到
那水中微微的咸味也只有自己知道
为什么是"非"
因为我希望自己能离开水面呼吸
不会因为离开水而像鱼那样窒息死亡
所以
我是非鱼
兼于鱼与非的优点
而现在,我发现我错了
我叫鱼,因为我无法离开我的水域
在干燥的风里我只有等待窒息
为什么是"非"
因为我无法自由,无法像鱼那样自由生活
因此
我是非鱼
得到"鱼"与"非"的缺点
他写的文章全是没有结局的,未曾发表过一篇.我问他,你为什么不写完呢?他说,不为什么,写不下去的文字根本就没有结局,结局通常是写个第二个人看的,我只是想写给另一个我,写给空白的纸.我说,你好怪啊,他笑.
那是我们在郊区外校复读的一年,四季不分明的一年.忘了衣服的寒薄和烈日的伤灼.我们奔跑在铺洒了煤渣操场上,偶尔有着单纯起来的笑容,互望着,才知道是那么那么的明亮.
我们相识在高二,那天我被黑板报上的插图弄的很头痛,一个人站在烈日下挥舞着手中的彩色粉笔在那涂鸦,画了擦擦了又画,却总也达不到我想要的效果.等到放学铃响起,人群浩浩荡荡的从我身边走过,我望着人潮,心中若有所失,想想晚饭不吃是小完不成老师给予的期望是大,于是我决定放下个人面子搬救兵了.
人群中突然定格了一个人,是余小光.我顿时就失望了.那小子就论武行,论文就不敢恭维了,论艺就更不行了.徐走到黑板前站定,足足跟那儿立了两分钟,看他那审美那架势就俨然一大艺术家.过了许久,他说,唉,可怜的孩子,真是[我正等他说后面的辛苦二字,都已做好接受同情的准备了]他说,真是真是笨啊!咋这笨呢?叫江树来两分钟就搞定了,信不信?
听到这三个字,我就知道我有救了,正要上前好语赞美一番,他就又开始了,"你看你花猫衣服被你那脏爪子抹的嘞,真是无视妈妈的辛苦."哈哈,他开始捂着嘴巴笑不露齿了.
说他大家闺秀般的笑不露齿还有段故事呢.
公元2000年春节前夕,有天晚上光光路逢俩儿二混混.那俩混混见他矮小瘦弱四眼田鸡好欺负,就上前拦住光光要点钱花花,光光不屑的看了他们一眼,说道:"还有穿着这好的乞丐啊!"其中一混混立马伸手一拳给了光光个乌眼青,经过一番拳脚,是那俩儿二混混趴下了,肥羊没宰到油水反倒赔了一百多块钱.
光光十分慷慨的把钱顺手给了一趴木滑板上沿路倒着写粉笔字楷书的乞丐,乞丐看了半天那钱,确定不是伪钞之后感动的一直给光光弯腰点头说,好心人啊祝你考上清华祝你考上清华,乞丐知道事出不妙,便抄起空荡荡的瓷碗顺着下坡路迅速滑走了.光光听的乐了忘记赶紧走人,却忍着痛一边揉着红肿的脸颊一边教育那俩混混说,你们看看人家,人家多有才华,人家不像你们志残,人家多有高尚的节气啊,人家不像你们话还没说完,一混混突然跃起把光光摁在地上一顿踢打,"吭噔"一下,徐的一颗大门牙就这样被硬生生咔掉一半.
他是个很注重外表的人,以后,徐就有了笑不露齿的习惯,时逢大笑,他习惯用手捂着嘴巴笑哈哈,谙知内情的人能够理解这一举动,可在外人看来,都觉得这男的咋这么女人啊!就因这他得来个绰号——"姐姐".终于结束了称呼他为"光光"的时代,而进入了称呼"光光"为"余姐姐"的二转时代.
我盯着他说你别笑啦,你刚才说叫什么树的有多么牛,你喊他来,我倒看看他是真牛还是被你这老水牛给吹的.故意给他来个激将以达目的,我是这样想好的.他果真喊来了江,因为在此之前我给他了个意味深长的笑,我说:"喊不来你就惨了,看我不"
其实用这句式只是吓唬他而已,也不知道是他心中的哪个不安因素起了作用。
在我正暗自揣测这是棵该怎样高大威猛体态不凡的树时,一个瘦弱颀长的身影和余姐姐一高一矮飘进了我的视线.距离还远,足够我打量他一会儿,有着精致的五官和白净细腻无比的肌肤.如果他是女生我真的要去捏捏那皮肤是怎么生成的!肤凝玉脂,这是第一印象,实在不应该用来形容一个男孩子.事实另人难以置信.每一个女生见到他的皮肤都会由衷赞叹转而抱怨命运不公.
说来奇怪,仿佛是故人相遇般,一切很自然的发生着.我和树没有陌生感带来的羞涩和不适.互相微笑着观望他对我的帮助.第一次有如此平静的感觉.
一只瘦弱苍白的手转动着手中的白色粉笔,柔美的线条流淌着,真的就用了不到两分钟.
他跳下高椅拍拍手上的粉笔灰对我笑笑,走了.我望着他远去的身影一脸崇拜的表情.余姐姐嘿嘿笑了两下刚要开口说话,我赶紧转头对他说,"哇!他头发好飘逸啊,用的什么牌子的洗发水啊?回头告诉我啊!"
余姐姐的嘴巴立刻张成"O"形.呆若木鸡.
在他看来这一切的发生简单地太出乎意料了.后来他问我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我就问问."
"那你为什么要问?"我说.
"因为我觉得你们都没有脸红,我感到非常地奇怪."
"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脸红?"
"因为那表示害羞."余姐姐不慌不慢地说.
我听了差点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