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娃娃-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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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紫予挤到前面站着,烟雾燎绕。
当第三支乐队上场时我惊讶地发现主唱就是那个穿白衣服的学生。他们热情在讴歌着爱情和理想,唱着心上人不理解的苦闷,那支乐队每唱完一首歌就能赢来如雷的掌声,乐迷麻木地瞪视着他们,等他们发现情况不对自觉点儿下去。可那支乐队也不知是因为演出机会难得还是怎么着,就是死抱着乐器不下,那主唱还拼命摇他那本来就不长的头发,我低着头都有点不忍看了。
广告上说的“苍蝇乐队”始终未上场。冰天雪地,“冻死苍蝇”?
又晕晕糊糊地听了几支狗屁不是的乐队后,我头已经晕得一塌糊涂了。可乐让我胃疼,烟味让我头疼。
好在“冷血动物”乐队上场了。这支曾被李旗贬为“给山东人丢脸”的乐队今天可真是挣了大脸。谢天笑穿着短袖的T恤,背后印着英国国旗,露出瘦骨嶙峋的胳膊,背上英国国旗的背带,他们唱了几首我采访时听过的歌,一曲唱罢,人们都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鼓着掌。“好牛逼耶!”后面一个男的用女声夸张地喊道。我听出是刘峰的声音。
现场气氛较刚才几支乐队活跃了很多,谢天笑使出他浑身解数又唱又跳,并且说了几句“跳起来吧!”之类的傻话,但根本没人理他。
休息的空档儿,我在前排找了张椅子,坐在上面,这样就舒服多了。但面前的人越站越多,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干脆站起来,坐在身后的桌子上,两腿踩在椅子上,紫予也坐在桌子上,两脚踩着地。这时,旁边一个男人的话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他似乎说到了“江熙”这个人,而且似乎还说他的诗不错。
“你说的是那个原来在《音乐生活报》的江熙吗?”我问他。那个人镜片闪烁地看了我一眼:“对!你知道他呀?他的诗真不错!比伊沙之类的强多了。”
“我喜欢伊沙!”我赶紧说。
“你知道他?”
“不就是西安《文友》的那个编辑吗?”
“他现在在北京。”
“什么?”
“他明天在黄亭子酒吧读诗。”
说实话,我明天真的想去,可那时我大概已经在回老家的火车上了。
“这支冷血动物乐队挺不错的。”我对他说。
“什么?”
“我说这支冷血动物乐队挺不错的。”
“那你就热爱他们吧!”他站在远处嬉皮笑脸喊道。
一会儿,眼镜端着杯啤酒走过来,坐在我身边说:“你在哪儿上学?”
“北大。”
他看着我,半信半疑地说:“大几?”
“大一。”
“什么系的?”
“新闻系。”
他有些怀疑地看着我,“你住哪号楼?”
“我走读。”我向他解释,“上学来下学走。”然后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我高一。”
“你不是说你上大学吗?”
“开个玩笑。”我问他,“你呢?”
“我北大的……”
“他妈的!”我心里暗骂了一句,觉得他太不像,他没有那种感觉。见我盯着他,眼镜就说:“我军艺的。”然后让我看他那条军裤。说实话,他们的校服挺漂亮的。他又掏出学生证来给我看。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把学生证打开,果然是他。
“你一个人来的?”他问。
我犹豫了一下,指着紫予说:“这是我的朋友。”
“噢!”他倏地收回手,欲言又止。那样子挺滑稽。
我的头有点疼。我想出去透透气。外面很冷,大约已是凌晨了。呆了几分钟,我又上楼了。走到桌子边,眼镜迎了过来。
第一章 千山鸟飞绝少年的冬天(2)
“我叫石钧,你叫什么名字?”他说。
我想了一下,就说:“我给你写吧。”
他扔过一个本,我翻开在密密麻麻的人名中写上我的名字,又愣了一下,写上了电话。
“林嘉芙。”他读道。
“这不太适合说话,咱们到楼下走走?”他说。
“好吧。”我边下楼梯边说。“刚才那支可恨的乐队太烦人了!听着他们爱来爱去的,我胃都要疼了!”
“你才十五岁,懂什么爱不爱的!”他跟在我身后说。
我没理他。
“6684××××”他拿出刚才那个电话本,读道:“6684……军线?”
“没错儿。”我大声说。
“那你爸爸是后勤部的?”
“我不太清楚,也许是中央警卫团或别的什么。”
“A,前面有一辆车,上面有人写了字。”我跑过去,果然上面已经有乱七八糟不少字了。
“你写吗?”“不写。”“我写吧!”他说,伸手在肮脏的车窗玻璃上写上“嘉芙宝贝”四个字。
我们继续向前走去。
“你多沉啊?”他问。
我考虑着怎么回答,“嗯,最近没有量。要不明天去量一下吧。”
“不用了。”他突然从后面把我抱了起来,我挣扎着。
“还挺沉的啊!”他说。沉就沉吧,还说什么“挺沉”之类的话。
他放下我,俯下头来,没等我明白过来,他已经吻到我了。我大惊,真的有点儿生气了。我挣脱开来,拿手指着他头说:“你……!”“你……”石钧重复了一遍我的话,笑了。
我默默地向前走,他也不说话了。一瞬间,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真是的啊,你怎么能这样……”我在心里小声地叹息。还是我们“大老王”王主任说得对:对陌生人得提高警惕。我的反应实在太迟钝了。
他第二次吻我时我低低地说:“可我并不认识你!”“这吻就当作认识。”他说。他带我走到一个拐角处,问:“毕淑敏、林白的文章你看吗?”“我比较喜欢池莉。”我笑了。他顿了一会说:“现在我比较喜欢欧美文学。”
真是和我一样。我最近也刚对欧美文学感兴趣,但还远远不是能和他谈这个话题的对手。
“嗯,你看过什么小说?”
“《垮掉一代》、《局外人》、《打死父亲》、《麦田守望者》……”我绞尽脑汁想我看过的欧美名著,有太多的书我听过却没有看过了。
“《约翰·克里斯朵夫》你看过吗?”
“没有。”我面向着墙,感到自己很可笑。平时总觉得自己是天才,却连一部普普通通的《约翰·克里斯朵夫》也没有看过,败在了这个混蛋手里。
“外面太冷了,咱们穿件衣服吧!”他说。
是很冷。我们向酒吧走去。
“你是解放军艺术学院的?”
“是。怎么?”
没什么。我是羡慕他。伴着剧烈的头疼。
上了楼,我们披上了外衣又走下来。石钧伸手揽在我的肩上,我没有拒绝。我们拥着向前走去,看起来像在齐心协力地抬一件东西。也许是感到不太舒服,他又把手拿下来,又突然孩子气地笑道说:“跑几步吧!”跑了几步,又说:“咱们倒着走吧!”前面有一个胡同,他说:“咱们到胡同里去吧!”我说:“好吧。”我想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他到底敢干什么。
“你认识颜峻吗?他是我哥们儿。”眼镜说。
“我知道他,我还知道陶然、郝舫、吴佳祺。”
“你以后准备写乐评?”石嬉笑着对我说。
“不!别侮辱我了。”我目视前方,坚定地说,“我要自己干!吴佳祺曾经说过:光说不练,纯属扯谈。”
“你的眼镜多少度?”
“275吧!”他伸手摘下了眼镜,戴在他的眼睛上,“怎么样,头晕吧?”
“从现在开始我不许你亲我的……”
“亲你的嘴。”他接上去,“纯洁的小姑娘……”
纯洁的小姑娘?不会吧?我给你的印象不会那么差吧?千万别被表面现象所迷惑。
我们互相拥抱着而我却没有一点感觉。他的已经顶在了我的大腿上。那儿很硬。
“你大几?”我装出一副天真的样子问他。
“大三。”
“什么系的?”
“戏曲音乐系。”
已经一点多了,我们往回走。
“其实我是不愿和你计较。”
“我不吃你这一套,是吗?”石义正严辞开口了,“那你吃哪一套?王朔就曾在研讨会上说‘我不吃你这一套,我就把你给睡了。’”
我的亲爱的朋友,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步入正题?
“要不然在你三十岁,八十岁的时候……啊,不行,那时你都老了。”他兀自痴笑着,联想着。
“这样吧,你二十岁的时候吧!”
“不行……这……”
“你不喜欢听真话?”石不屑地说。
“我不喜欢这个。”我说,但我对自己的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事后,我才觉得应该回答:“那样我会吃亏的。”
上楼了,他摸了我一把,我回过头骂他:“别碰我!”
紫予还在桌子上。挺落寞地看着我走过来。
“一到鲍家街四十三号,人就走了一半。”紫予说。
“是吗?”我笑,“我挺喜欢那个瘦瘦的键盘手的。”
“为什么?”
“我见犹怜。”
在回家的路上我们什么都没说。我想告诉紫予发生的一切,又不知如何开口。
那天晚上我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
其实偶尔来点好玩儿的事儿其实也挺好玩的。
我想了想,上床睡觉了。
我知道二十天以后我会再回来,一切都很平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一章 千山鸟飞绝解决
卧槽泥马
——李,这四个字送给你!
有一种感觉让我好难受
我想我一辈子都会陷在这种感觉里
坐公交车时怨恨地想到这些
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我从来就不会写诗
我只想杀了你
并且让你知道
我真想杀了你
你所做的一切都已被我看穿
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你等着。
开学后的一天我接到一个出乎于意料之外的电话,当我不经意地问“你是谁?”时万万没想到是李旗。我当时心中一定涌起了千万句话,其中最强烈的莫过于那句——“我×你妈!”,但始终压抑着没出口。他说他回来了,口气似乎在向我邀功请赏,而且似乎我们昨天还在一起似的,我真不喜欢这种口气。
后来他说星期六有时间吗?到我那儿来一趟。我听了直反胃。但一想到事情终于到了可以解决的那一天,又无比兴奋和激动,还有一丝忐忑不安。
放下电话在刷牙时,我发现自己在微笑。我吓住了,天哪!难道我一直在盼望着他回北京?难道我一直在盼望着那个电话?
是啊……
我有太多的话要对他说了……
他不再,已经不再是我的朋友。
为了这一天,我已经等了无数天。让我做一个决择。让这个无聊的故事划上一个句点,并且点上一个叹号!
凌晨。像所有的星期六一样的周六的凌晨。地铁,积水潭下。积水潭,我折就折在积水潭了。那三个月我每个星期六的凌晨都去找你,战战兢兢地维持着我们的关系。所以,这次我也会在星期六找你。
地铁在慢慢地行驶,我很平静。我已经等了这么长时间,我当然可以再等几十分钟。
我应该是默默地踏上电梯,走出地铁。我走在路的左边,看着一路上匆忙而过的人们。心中有点得意和失落,但更多的是那种有把握的安全感。徐悲鸿纪念馆,你的学校。再向前,正对着音像店的那个小胡同,——
你靠在墙上喘了几口气,走进那个四合院,院里没人。但你还是有点仓惶,好像怕谁看见。但你现在已经没必要害怕什么了。你没有再想,轻轻敲了几下门。门开了,你闪进去。四目相对,你甚至有点不好意思了,消逝多日的卑怯不知不觉又飘了出来。你差点儿就对他说“早上好”了。但人家根本不愿搭理你。他看了你一眼,就转身合上眼继续睡觉。那种被冷落的愤怒使你自怨自艾。你愣在空中,像上一次一样骂不出口,尴尬不已。
门一开,你拔出刀向他刺去,后者当时还根本没反应过来。啊!啊!啊!每刺一刀我都会笑得更灿烂,他的血映红了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