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数此岸,偶数彼岸-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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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好好在天堂活着,你搞得园艺真是棒极了,虽然这种拍马屁的话出自我嘴里有些别扭,但确是事实啊,我也不得不说。还有别在那边搞什么毒气无人区了,当心被贬到地狱天天吞砒霜。嗯,还有什么话呢,噢,如果跟上帝搞得关系好的话,我死了之后帮我求求情,别叫我到地狱那边受苦了。说完了,让他跟你说吧。”
“安息吧,带着自己真正的心。”我跪了下去,给她铺好最后一层土。
“你说的话,纯粹装大尾巴狼,没劲透了。”她在一边吃吃笑着。
我和她坐在民政局里,和我们面对面的,是一个瘦削苍白的官员。
他漫不经心的听完咖啡女孩长篇大论的叙述后,转动了一下眼珠,这是我在半小时内唯一看到他面部的表情动作。然后把手放在键盘上嗒嗒的敲了几下,头也不回地说:“苏夜,叫这个名字的人没有,叫苏昼的倒是在这个城市里倒是有几个。”
“什么昼啊夜的,是不是有个富人?”她两眼发光地问道。
“嗯,其中有个人,钱嘛,看样子是不少,以前自己开公司来着,一个广告公司,前两年忽然变卖不做了。”
“有没有照片,是不是他?”她兴冲冲的指着我说。
官员再度翻转一下眼珠,瞄我一眼,再回看电脑一下,点点头说:“确实有些相似,不过,你说他失忆了,可有什么有效证件来证明他的身份?”
“要是有的话,我们也不来这里了。”
“身份证、护照、驾照、结婚证这些都没有?”
“都没有。”
“有没有DNA备案或者指纹备案?”
“大概也没有,他好像还没有犯过罪什么的。”
官员面无表情的摇摇自己干巴巴的光头。
“那没有其它办法确认么?他分明就是那个人啊!”
“没有,我们只认证件,不认人。再说,你们一开始连名字都没有说对。”
“靠!冷冰冰的证件难道比有血有肉的人更重要么?”
“小姐,说话请自重。”
“靠靠靠!靠你妈个头!”她怒不可遏的继续骂着,我赶紧把她拉住。
官员淡淡地看着我们,手毫不迟疑的按了一下身边的按钮,两个笨重的保安走了进来。
“把这位小姐请出去。”他挥挥手,那样子就像赶一只苍蝇。
保安上来抓住咖啡女孩的胳膊,把她向外拖去。
我陡然被激怒了,跳起来一拳打在一个保安的脸上,发疯地把他们的手从她臂上扯开,拉着她朝门外走去,临别时候还抄起一把凳子,砸向那个瘦猴似的官员。
他伪装出来的脆弱的冷静霎时荡然无存,慌慌张张的抱头避开。
“他妈的,狗日的东西!”我鄙视着他的虚伪,指着他大骂。
“我赌你老爸每天都来大姨妈!”咖啡女孩总不忘了跳出来加上最后一句。
官员气得目瞪口呆,示意保安来赶我们俩,她忽然开心地笑起来,伸手拉住我,穿过冰冷的大理石大厅和机械排队等待办事的人群,朝外面飞奔过去,跑出大厅时,还不忘了隔着玻璃门朝追来的保安啐口唾沫。
“爽死了!”当我们摆脱了保安的追赶,她一下子用箕踞的方式坐在路边,气喘吁吁的跟我说。
“哈哈,我也是,记得好久没有骂过人了!”
“靠,你要把骂人这项能力都忘记的话,我就阉了你!”
她大大咧咧地坐姿引来一些注意的目光,她不分伯仲的朝着他们一律做着鬼脸。
“既然我的身份没有办法确实,我们的契约是不是也该结束了?”我对她说着,突然感到这句话异常的沉重。
她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我。
“你看,就算知道了我是谁,又有什么用,根本没有证据证实……”
她从地上爬起来,把拳头反向伸到我面前,然后缓缓的竖起中指,一字一句地说:“听着,只要你没有死,咱俩的契约就没完没了,像这样就离开我,没门!”
“那,现在去哪?”
“跟我回家。”
“钥匙不是丢了么?”
“丢个屁,一直在我手提包里。”
“你居然骗我……”
“我骗得人多了,哈哈哈哈……”
二十二、
我和金躺在她的小床上,我看书,她看我。
“小昼,我想学首歌。”
“唔。”我兴味索然的回答着,只有书页和鸩羽在我的脑海中反复飘落。
“你教会我唱歌,我就给你鸩羽。”她笑着补充一句。
“哦?”我放下书,盯着她的眼睛,她黑亮的眸子如同两汪清水。我知道她是认真的,便继续问,“哪首歌?”
“呶,这首。”她指给我。
我瞥了一眼乐谱,很快找到了旋律:“为什么学这首?结尾部分要翻唱十七遍,烦也得烦死。”
“我就喜欢那种重复,不如说就喜欢这句话——Just like honey——和你在一起的感觉就像这句话,让我重复一万遍,我也依旧喜欢。”
我不经意的皱了一下眉头,被她看在眼里。
我教她找节奏和感觉,她学的很快,已经断断续续能够哼唱出来了。
我抱住她亲吻,以此来提醒她刚才的诺言。她是个聪明的女孩,有时候根本不需要那么直白的方式。
她闭上眼睛,尽情享受着我的拥吻,过了许久,才恋恋不舍的推开我,走到一个柜子面前,轻轻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玉壶春的瓶子。她抱过来,“砰”地打开瓶塞,递给我看。里面躺着一根长长的黑紫色羽毛,阴深骇人的颜色。
“这种东西,是不是一碰就会中毒。”
她咯咯笑了:“没有那么严重,只是如果把它的根泡在酒里,喝了就会死,但是中了鸩毒会死的特别快,基本上感受不到痛苦。”
她忽然停顿了下来,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凝固在这种可怕的沉默里,只有汗水在我的脸上爬虫般匍匐着,背上的痱子开始一下一下刺痒起来。
“小昼,你向我求婚吧,反正大慕也要结婚了,你也不必有所顾虑了。”
我笑着,深情脉脉地望着她,拉住她的手说:“放心,我把大慕的事情处理完了,就请驺家向你提亲。”
“早一点,两个月之内,在第二个月圆之前,好不好?”她幽幽的回望我的眼睛。
“嗯。”我用力点点头,使劲握了一下她冰凉的手,朝屋外走去。
“小昼,等等!”她拿出来一包割下来的薄荷草递给我说,“把这些带上,你们去捕贲,用这些草引诱它们来。”
我接过来,亲她脸颊一下,说声谢谢,然后转身离去。
她在我转身的时候,瘫坐在地上,默默的呢噥着:“小昼,你知道么?那根鸩羽本来是打算在你说出‘我不爱你了’的时候,给我自己的归宿。”
我听到了,是的,我听到了,但我装作没有,只是抱紧手里的瓶子,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
越往里面走,便越感到老林子的苍古和深邃。树木和灌丛错综复杂的交织在一起,找出一个前进的缝隙来都显得困难。由于久无人烟,树木生长完全是自由发挥,虬枝横杈像嬉皮士的头发那样乱糟糟的伸展着。落在地上的树叶和干枝,由于雨水的浸泡,大都是墨绿和深黑的颜色,幽暗的让人脊梁骨发麻。
我和老驺在闷热的天气中穿着厚厚的衣服,艰难的前行着,高过人头的荆棘时常扫到脸上,划出一道道伤口,然后汗水会及时的腌渍上它,蜇得嘶嘶啦啦生疼。我咬着牙,忍受着酷热和刺痛,一步挨一步的紧跟老驺朝前走着,就像在鲸鱼胃里面跋涉一样。
老驺拿着罗盘测定方位,回头对我说:“前天屠家两个孩子进林子了,走了没有多远就给吓回去了,就凭他们那老鼠胆量,还跟老子斗?没门!”
我闷哼一声,表示同意他的观点和对屠家人的不屑。
老驺拨开前面横七竖八长着的荆条,让我先过去,随后紧跟上来,走到我的前方,继续说:“小昼,你真有出息,把鸩羽给找着了,是在哪里找的,我都想不出谁家还有这玩意儿了。”
“一个朋友。”我淡淡地说。
老驺哈哈大笑了一声,没有再问。他原本黄钟大吕般地笑声被空旷的林子不费吹灰之力的吞没,没出来一点回音。
他地笑像他儿子的一样,没有什么含义。我知道这点,这种笑声只不过是神经兴奋的条件反射罢了,不像金地笑容,里面总包含着更深的意思。在这个镇子居住惯了之后,我还真的厌恶起金的那种做作地笑了。笑就是笑,吃那种加上五颜六色花活儿的八宝粥,不一定有喝清清淡淡的粥来得爽快。
“小昼,你有没有看上的女孩子?我去给你提亲,眼看大慕都要结婚了,你也该上心了。”
“没有。”我确实累得懒得多说一个字儿。
老驺拿出罗盘来,测了一下方位,说:“我们走得够远了,再往里面去,应该有一大片草地,那上面兴许有贲,你知道,贲不喜欢这种杂七烂八的林子,它们就喜欢平平坦坦,软软乎乎的草地,怪东西们。”
“你怎么知道有一片草地。”
他重新哈哈笑了:“小时候,我还经常光着屁股的时候,那时候瞎跑,和几个孩子一块跑到老林子里面去了,跑了很远,后来东南西北都分辨不清,转来转去,就发现那个地方了,就像林子里面的一个盆地一样。草地很大,中间还有一个水潭,里面的水透亮的,跟咱们喝的井水一样。好多些贲就在草地上趴着卧着,咴咴地叫。”
“光着屁股,在这种林子里面跑来跑去?”我惊讶地问。
“哈哈,是啊,就穿一个小裤头,把身上扎得一道红一道绿的,还差点被蟒蛇吞掉。”
“蟒蛇?”我诧异地问。
“估计是蟒蛇。”他用力的搔着脑袋上粗短的头发,像开动他自己那辆老迈的三轮机车一样,使劲摇晃着自己的脑筋让它转动起来。
一阵阴寒的风忽然吹过来,周围的蒸烙的暑热一下子荡然无存,我浑身自上而下打了个冷战。
风怪异的出奇,我抬起头,只见树和灌木的枝条疯狂的朝着一个方向伸展着,颤栗的挥舞着,那样子就像对面有什么磁铁一样的东西拼命吸引着它们似的。
“不好!蟒蛇来了!”老驺大叫一声,“快跑,不然被它吞到肚子里去了!”
我想拔腿就跑,可是一股强大的引力拉住我,使劲朝那个方向掣过去,我踉踉跄跄的倒退着,幸好拼命抓住一棵小树才停了下来。
那股引力却愈加狂暴起来,树叶和小枝甚至都被风噼噼啪啪捋下来朝着那边飞去。我的双手紧握住小树,身体却被吸的几乎双脚离地飘了起来。我的胳膊开始痉挛,和这种粗暴的引力抗衡的意志也渐渐虚弱了,我明白,只要我一撒手,便不知道会被吸到什么地方去,蟒蛇的肚子里也罢,黑洞里也罢,反正不可能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去处。
老驺像发癫一样,抓住身边的树桩疯狂匍匐过来,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团乱糟糟的,冒着油味的布条扔了过去,然后又掏出一个火把点燃抛出。这些东西被发出引力的怪物毫无选择的尽收过去。很快我听到“嗵”的油布被点燃的声音,接着是一阵压抑嘶哑地叫声,风止住了,我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它受伤了,肚子里着火,谁受得了?”老驺也精疲力尽地坐在我身边,靠在树上,从身上摸出水烟,点着之后猛吸两口。
“怕遇上这个,早就有防备。”他喘口气说,“小昼,你没有事吧?把我吓得腿都软了。万一你再出事,我这条老命就完蛋了。”
“再出事?”我莫名其妙地问。
“是啊,你跳河那次,得得,不开心的事情就不要提了。歇会儿,咱们继续上路。”
跳河!——我软软的瘫坐在地上,脑海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清晰的勾勒着,傍晚的树影,河中的水流,以及倒映在河里我的幼小影子,都无不细致的一笔笔形成图画。是的,在一个那样的晚上,我离开了这个镇子,为了不让自己失望,为了找到属于自己的世界。我或许算成功了,但是我自己一直不明白,这个肮脏暴乱的地方怎么会一直萦绕在我的头脑之中,使我颠簸跋涉的又重新回来改造它?
老驺粗糙的大手抚摸着我的头,我整顿一下混乱的思绪,站起身来。
前面的树木渐渐稀少了起来,灌木也低矮了许多,老驺四处查看了一下地形,笑着对我说:“估计快到了,小昼,你真是好样的!没有你,老子都没有信心走到这里。”
“那你迷路之后是怎么走出来的?”我重新问起以前被蟒蛇打断的话题。
“哈哈,那时候贲都在白河边生活嘛,我就想,这边的贲和河边的贲,肯定有来往的,我就跟着贲走,走了三天,终于走出了林子。”
“不饿?”
“饿了就从林子里找点能吃的果子啊什么的,有的是。”他轻描淡写地说,好像这只不过是他儿时的一个游戏,没脑子的人真好。
他忽然停住脚步,指着前面说:“到了。”
自从来到这个镇子上,不,在任何一个世界里,我都没有见到过如此漂亮的草原。一望无际都是最舒心的绿色,这色彩随着地势缓缓的起伏着,像流动的溪水,像跳跃的音符,像早晨起来肚子饿时看到的喷香煎蛋,反正任何一种能在你心田上留下美好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