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忘了我-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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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愤怒的叫嚣后,眼前渐渐起了阵雾气,笼罩在她四周;她知道这是他出现的前奏。果然,不消多久他出来了,仍旧身着那不中不西、非人非鬼的服装。为了对自己的梦境有多点了解,她可是上从夏商周,下至明清当代,查遍古今中外有关各民族穿着的资料,但就是没见过有哪个地方的民族曾有类似他穿着的装扮,加上他那老是迷蒙的脸庞,更教人毫无线索的连他到底是不是人都不确定。
“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倒是说说话啊!当了二十年的哑巴你当得不烦吗?”几乎是冲到他面前,双手叉腰的像个泼妇,与她平日的温吞形象截然不同;对他,她早不知礼貌为何物。基本上,礼貌这东西是对人用的,而他?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跟他讲礼简直是对牛谈琴、白费唇舌!他要懂得礼貌为何物,就不会擅自闯入别人的梦境,而且还一骚扰就骚扰了二十年!
看着他气定神闲的闷声不响,只是一副她“应该”懂得他用心的姿态,轻飘飘的在她跟前飘来荡去,然后带路似的往前挪移了几步,意思是她休息够了,该启程了。这会儿他又是副鬼样。
虽然他的反应早在她预料之中,因为她也不是第一次对他发脾气,平均在被他磨个一、两个月后,她就会周期性的发飙,抒发一下闷气,只是每次的反应都徒劳无功,因为他压根儿当她说的话是耳边风。
“别以为不理我就没事,要走你走,我不走了!”话说得激昂万分,人却很没志气的转身死命抱着棵最近的大树,一脸坚定的死黏着树不走,看来赖皮又可笑。虽然这姿势实在难看,但她宁可被笑死,也不要累死,所以,大丈夫…一言九鼎,今天她说不走就不走。
只是,她虽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她肯定绝对好看不到哪儿去,因为她已感受到一阵诡谲阴森的气氛,而他那幽灵似的头似乎微微的沉了沉,一副不高兴的姿态。以他这气势,实在性格得像是个超级帅哥。不过,管他帅不帅,他别以为装酷要帅就能威吓迷惑她,要想吓唬她还是等下辈子吧。
不、不!她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他了,下辈子他更休想再缠着她。
只是,在她得意洋洋的以为自己的抗议奏效时,轻轻的,她觉得他只是轻轻的朝她扬了扬手,她原本紧缠着树的手脚,全教他给收买了似的松开来,并且跌跌撞撞的变成个跟屁虫跟在他后头。
“我不去!我不去!要爬山你自个儿去爬,别想拉着我作陪!太不公平了!你是身轻如燕,我却足足有五十公斤重,即使现在是在作梦,那沉重的感觉真实到连一块肉也没少算,你这样虐待我,到底存什么心?!”尽管她叫得龇牙咧嘴,张牙舞爪得恨不得揍他两拳,但在梦中,他的身体就像空气一样摸不着。对贝妤芩来说,这真是极不公平的一件事,现实世界已无公理可言,想不到连在梦里都这么没有公道,气煞她了!
“讨厌!你给我滚开!”
忍无可忍的扬手大挥,力道之大仿佛听见连声惨叫,真实得丝毫不像是在梦里。尤其,还有那助阵似的男女惊叫声,更让贝妤芩好不纳闷:今天的梦好像有点特别,不但是立体声,而且还有环绕音效。
“妤芩!妤芩!你醒醒!”坐在贝妤芩身旁的萧宛清,紧张的摇着仍趴在桌面的贝妤芩,脸色尴尬到极点,那深感“哀悼”的眼光则紧落在贝妤芩身上。
“什么事?”揉揉惺忪睡眼,贝妤芩终于醒了,却是随时准备再趴下去的表情。显然她仍搞不清楚状况。
“什么事?!拜托!现在可是上课中耶,老师生气了。”另一边的任筱薇低声说道。很难想像竟然有人连打瞌睡都能睡得这么沉,而且还大说梦话。
“老师?他在我家做什么?”
她不是在自己房里睡大觉吗?以为萧宛清是在开玩笑的抬眼四望,乍看她的闺房里怎会冒出这么多双眼睛,还一双双既是看好戏又带着点同情及幸灾乐祸的眼神,她又不是木栅动物园里的无尾熊,睡个觉还有人争先恐后的欣赏?而她的房间……怎么也变了个样?
这回,她真的醒了!而且是在十分悲惨的情形下清醒过来。当她迎上杨典耀──她的西洋历史老师那恨不得把她倒挂在校门口千刀万剐的表情后。
抹去唇角快要淌下来的口水,她明白自己刚才原来是在打瞌睡,而从杨典耀那表情,她肯定除了打瞌睡外一定还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才能让一向和颜悦色的他,气得想把她生吞活剥。
“老师,对不起!”盯着唯一不给她脸色看的桌面,尴尬得连抬起头来的勇气都没有。
“要道歉的人应该是我吧?是老师很没人情味的打扰了你的好梦,是不?”做个深呼吸,杨典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心平气和,虽然无论他怎么努力还是张咬牙切齿的脸,因为她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想他在大学里教了十几年的书,什么样的学生没见过,但像她这样在上课中说梦话还打拳的学生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她未免也混得太凶了吧?
“老师,真的很对不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贝妤芩以一副羞愧到无地自容加上保证绝不再犯的表情向杨典耀道歉求饶。因为她知道,他向来是不怒则已,一生起气来就风云变色,准有人要倒大楣的;而此时的他确有那风雨欲来的前兆。过了这暑假她就要升大四了,这时候才被当掉必修课,一个不小心岂不是要有念大五的心理准备?那多悲惨!说起来都得怪“他”,连打个瞌睡他都要来捣蛋,要是害她被当了,她非掐死他不可,那个该死的、可恶的透明人!
“不是故意的?是吗?那么我想你一定有很充分的理由来解释你的行为喽!下课后老师洗耳恭听,希望你的理由非常的充分且合理。”说着,他憋着满腔火气走回讲台继续刚才的课题,表情仍有些微愠。
坐下后,贝妤芩就像只斗败的公鸡般垂头丧气,并开始努力在脑袋瓜里搜寻,想着要上哪儿找个充分又合理的理由。闷着头像刚被宣判的死刑犯,看样子世界末日是离她不远了。虽然她不知道杨典耀会问她什么,但肯定不是问她“昨晚睡得可好?”想到杨典耀刚刚那张阎王脸,冷酷得只差没当面宣布要她“永不超生”。
想到明年,后年都要再来重修他的课,她就感到欲哭无泪。这一回他好像真动气了,或许该说,他早看不惯同学的学习态度,忍耐已到极限,有了“杀鸡儆猴”的打算,而她──贝妤芩,很不巧的,就是那只不长眼又倒了八辈子楣的笨鸡,断头台早就备好了,只等着她伸上脖子呢。
结束了与杨典耀的面谈,迎面就见萧宛清和任筱薇两人关切的眼神,看着这两个同窗死党,她重重的叹了口气,垂首默默走着。
“妤芩,别担心,你也不过不小心“睡过了头”,老师不会对你太严厉的。”任筱薇肯定的向她打包票。对同样常在上课中补眠的任筱薇来说,打瞌睡没那么十恶不赦,至少在她看来,要比考试作弊高尚得多。
“我也希望他是唬我、吓我的,不过,他说得很肯定明确,只要我能在学期成绩送出去前给他一份教他满意的报告,他就高抬贵手的放我一马,否则……他保证我明年……也许后年都还会再见到他。”说着又深深叹口气。
“什么样的报告?”
贝妤芩瞧她们一眼,表情颇为难堪。
“主题是“中外历代昏君的行为特质”。”她说,难堪的想着这为她特别量身订作的题目。
一顿,任筱薇和萧宛清忍不住同时笑了起来。
老师就是老师,连骂人都骂得不着痕迹。
“笑吧!没良心的女人!这也算朋友吗?”她斥道,既难堪又委屈。
拿她跟那些昏君比?不知该说是抬举她还是侮辱?总归一句话,杨典耀就是要她好好反省,否则难保她不会落到跟那些昏君一般“万劫不复”的地步。
“我们只是觉得这主题不难。”萧宛清和任筱薇难忍笑意的勉强解释,却被贝妤芩又白了一眼。
“算了,现在烦这个也于事无补,等过两天老师气稍微消了,我们再一起向老师求情,或许他会换个简单一点的题目。倒是……妤芩,你的睡相也太差了吧,不但说梦话,还会打拳,夸张得像乩童起乩,你说,你到底做了什么好梦?”
任筱薇忍不住问。虽然她和贝妤芩同属上课爱打瞌睡族,但她是因为晚上打工的关系,而贝妤芩,既不打工,更不是那种超级用功爱念书的人,那么老是跟她一样打瞌睡,也未免太没道理;虽然,她老开玩笑说她自己是无尾熊的远亲,所以每日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睡觉。
“还不都怪他!那个大混蛋,没事老缠着我,我的人生都快被他毁了!”一提到那个累人的梦,那个可恶的“透明人”,贝妤芩全身的力气又都回来了。
“他?他是谁?”萧宛清和任筱薇莫名其妙的看着彼此,想不出究竟是谁能让贝妤芩恨得这般咬牙切齿,外加杀气腾腾,而她们竟然一无所知!好朋友可不是这么个当法吧?
“没……没什么。”双眉微蹙,她收起怒气。自个儿的荒唐事该从何说起?就算说了也只是徒增困扰罢了,还是──算了。
“一定有什么!别想否认,你那张苦瓜似的脸早就承认了,快从实招来,该不会是……为情所困?”任筱薇促狭的取笑道。
“为情?你是说冤情吧!”扬声大叹,她想起来就觉冤枉。
“发生什么事了?说来听听吧,虽是老掉牙的话了,但我还是要说: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就算是馊主意,也好过没主意吧。”萧宛清替她着急的问。
看着两人逼供似的眼神,一副打定主意不容她狡赖推拖的模样,她就知道,只要露出点口风,绝对会被这两个缠到她举白旗投降为止,这也是她一直没向她们提起这事的原因。
“你们不会笑我?”她试探道。
“不不不!好朋友怎么会笑你呢。”任筱薇第一个打包票。她是不会“取笑”贝妤芩的。不过她越是强调不能笑她,反让她觉得其中必有“可笑之处”,更加兴致勃勃的期待着。
“那──也不会骂我睡太多,净作白日梦?”这是很可能的,因为在国中时,她就曾在向同学倾诉后,被那位好同学强烈建议是否该减少睡眠,做点有意义的事。听了实在气人。
“你呀,散漫归散漫,但想法还满实际的,爱作白日梦这种事还不至于发生在你身上。”萧宛清中肯道。
对她们的支持,贝妤芩觉得心头笃定了些;只要她们不当她是胡说八道,她也就不是非保守秘密不可。能不能获得解决之道还在其次,重要的是她确实需要一个抒发郁闷的对象,让她一吐胸中多年闷气,至少也多张嘴巴帮她骂骂那个没礼貌的“透明人”。
“好吧,那我就告诉你们,其实这件事已经整整困扰了我二十年了,真不敢相信,我竟然因为他而当了二十年的熊猫。”她指着自己的黑眼圈,哀怨的开始诉说自己这二十年来一再重复的怪梦。
一番解说听得萧宛清和任筱薇张口结舌,频呼不可恩议。难以相信在科学昌明的现代,竟还会有如此匪夷所恩的怪事,而且就发生在她们身边。
“原来……你的黑眼圈是这么来的!”任筱薇同情的指着她眼眶四周,想不到作梦的威力竟如此强大。
“当然!你总不会认为我没事就朝自个儿眼眶揍两拳吧?”
提起她的黑眼圈,那好像满月时的月晕,笼罩在她白皙的脸庞显得格外明显,每个初见乍识她的人,最先被吸引、也是最注意的,就是她那突出的黑眼圈,谁瞧了都要为她惋惜。只要逢人问起,她总说那是内分泌失调,虽然大部份的人都认为她八成是熬夜“做坏事”,至于做什么样的坏事,那就人人言殊,什么样的答案都有,甚至有人曾劝她:年少轻狂也要有个限度,女孩子贞节是最重要的。气得她两眼发直!
“妤芩,你有没有去求神问卜过?或是直接到庙里抽个签试试,这种事实在太邪门了,哪有同样的梦一作就作了二十年,想来就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萧宛清揉了揉自个儿发冷的手臂道。
“怎么可能没有!我爸妈可是从小带着我拜遍大小庙宇,什么活神仙大法师的也不知求过多少个,但还是依然如故。没有科学根据的事都做递了,就更不用说上医院看医生,根本就像逛菜市场般。至于医生会说些什么我也早已倒背如流。”撑着头,所有能想的办法她早试过,而这也是她现在放任“它”存在的原因。
“那……那个人长什么样?虽然看不见,但总有点感觉,你觉得他长得还可以吗?或是面目狰狞,像个夜叉?”萧宛清打个哆嗦问。
“若是不提他那令人可恨的行为,凭心而论,他给人的感觉还不错,隐隐约约看来,还挺有架势的。”剔除他暴君似的强迫行为,她闭眼回想他的影像,那感觉……竟是温暖。
“那还愁什么!既然是帅哥,我恨不得他天天入梦呢。”任筱薇很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