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忍泪落-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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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走后,旭王爷盯着林子出神,默默不语,直到一阵风吹过,他微微一震,才感觉到脸上已是一片冰凉濡湿,不想擦掉,他双腿一挟,吆喝着骏马快跑,快跑……
快跑啊!让泪水在疾风扫过我的脸时,顺道一并擦去……
一路狂行,旭王爷不让马儿停下,不停地跑着,跑着,他仰天长啸,那啸声凄厉苦楚,悲怆至极……
原来,身在帝王家,爱情,是得割舍的。
疯狂奔行了好久以后,马儿实在受不住而力竭倒下,疲惫地伏跌在地,旭王爷被抛跌下来,却不愿休息,跌跌撞撞地又想拉起马儿继续奔跑,马儿不禁痛苦嘶吼,任凭旭王爷怎样拉也拉不起来……
这时,一匹马突然狂驰而来,旭王爷闻声回头一看,一张脸顿时惨白非常,那骑马之人在旭王爷面前勒马跃下后,几乎稳不住身子就要倒下,踉踉跄跄一会儿,那人才勉强站好,和旭王爷苍凉对望……
圆月当空,尘世凄凉,旭王爷凝望着眼前人,不知该说些什么,不知该怎样离别……
那人紫衣带血,神情犹怜,惹人怜惜,旭王爷心口处一阵凄苦,别转过脸,强迫自己不要看那人……
“你……要去哪里?”
身子一震,旭王爷苦涩难舍,许久都无法回答只字片语,那人哽咽再问:“你要去哪里?”
仰起头,不愿让泪落下,旭王爷平静答道:“回宫。”
那人身子一颤,道:“你是不是答应了什么?告诉我,告诉我……”语气已近恳求。
旭王爷不忍地转头看那人,道:“我终于如愿能当上太子了,迷雾,恭喜我。”
策马行来的人,正是迷雾,她悲痛地看着旭王爷,道:“你不想当太子,对吗?那就别当了,不要为了我,这么痛苦。何必呢?何苦呢?”
旭王爷的心,好痛,他轻轻道:“迷雾,保重。”他转过了身,猛力一拉马儿,飞身上马后,执意不看身后的迷雾。
迷雾注视着他的背影,痛心喊道:“旭王爷,我迷雾一人死何足惜?你们为何这般执迷不悟?你当了太子,肯定一生不会快乐,何必要如此委屈?”
旭王爷坐在马上,背对着她,凄凉道:“若我一生不快乐,换你一生平安,又有何可惜?也许,我害了杨轲铸成了因,而这……就是我所要承担的果。”
仿佛曾经感受过的心碎,又再席卷而来,迷雾僵立着身子,眼中通红一片,她几近窒息,心口郁闷,又吐出了一口血,旭王爷听到她吐血,刚想回头看个清楚,可这样下去,要如何离别?
他万念俱灰地扬起马鞭,狠狠地打在马儿身上,马儿一个吃痛,只好奋力奔跑,才跑了不久,旭王爷终于忍不住回头一望……
那人的身影,纤瘦荒凉,渐渐地……身影愈来愈朦胧,不知是距离愈来愈远,还是旭王爷的眼泪在眼眶打转,遮盖了清晰……
就这样,他怔怔地远望着她,任由马儿带着他走,回到一处他不愿意待着的地方……
而她,目送着他远去,任由夜凉如水,寒意袭来,任由伤透了的心……
渐渐碎灭……
74
六年前,杨轲留信走后,迷雾便离开了黄山,被小南仙鹤带到一座人迹罕至的荒山绝岭,那里寒风凛冽,荒凉无人烟,只有小南这样的仙禽才能带人到达顶巅之处,若是普通人等要爬上山顶,只怕仅行到了半山路就要被酷寒之苦折磨而无法继续前行;孤寂荒山,一人一鹤遥立山顶,愁肠百转,往事寂寥……
而小南有次出游时,竟带着一个小孩回来,那小孩名叫展狂,是名孤儿,以乞食为生,常遭其他乞丐欺负,造就他小小年纪就愤世嫉俗。某日他又再被人拳打脚踢后,遭弃置在迷雾所居荒山山下,也许是和小南有缘,就被它带往迷雾面前,并成了迷雾的徒弟。
六年间,展狂常骑着仙鹤到处游玩,偶尔也在城镇停留,听着一些江湖消息,当听到武林大会要在仙音寺召开后,他本一腔热血无处发,便要求迷雾让他下山赴那武林大会,也许正是上天注定,让迷雾再也无法隐藏下去,因展狂的缘故,与洛希等人再次相逢……
但是,重逢了如何?只是让人更加无助而已。
自旭王爷回宫以后,迷雾一行人便在靖恒镇的念义客栈暂住下来,而迷雾,整个人变得日渐消沉,不言不语,总是静静地不说一句话,任由展狂如何逗她,任由洛希和玄天怎么唤她,迷雾始终不应上半句,双眼无神,神情呆滞。每日清早,洛、玄二人来看迷雾时,就会发现她的枕边,已被泪水沾湿。夜夜哭泣,模糊了谁的眼睛……
靖恒镇上有一“侣湖”,起初,洛、玄二人为了让迷雾开心一些,每天都带她到那里散步,享受幽静湖水的优美,可那湖光水色,依旧入不到她满是凄伤的心。后来,迷雾竟在无人陪同下,天还未亮就自己到湖边驻足呆立,洛、玄二人心惊胆跳下,劝她不要一人独自出去,可到了隔天,她的身影又孤独地现于湖畔,寂寞依依。
洛希和玄天心疼万分,只好半夜守在房门外,待她要出去时,好伴在她身边,但她是学武之人,门外稍有声息,她就了然于胸,竟因此不愿走出房门,将自己关在房内,洛希和玄天没法,只能先行走开,等到她一人出去后,才到湖畔默默看着她背影暗自揪心……
天色还是昏蒙蒙地,迷雾轻轻推开门,缓步离开了客房,天还没亮,她的脚步又往侣湖那里前行,这时候的侣湖,雾气甚浓,缥缥缈缈,几只小舟随波荡漾,荡开了波纹,涟漪轻起,天际慢慢地浮现光明,从黑暗到黎明,仅仅是自然不过。
接着,开始来了三三两两的男女,有的和情人耳鬓厮磨,情话绵绵,有的一人独憔悴,望着湖面静默心碎,侣湖包容着那么多的人与事,那湖水,何尝不添上了无尽的新愁……
“姐姐,买花吗?”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拎着花篮走到迷雾身边,轻轻问道。
迷雾恍若未闻,双眼直望着侣湖,小女孩拉了拉她的衣袖,道:“姐姐,买我的花吧!”
迷雾缓缓侧头看她,道:“姐姐忘了带银子。”那是迷雾隔了好长一段时间后,第一次说话。
小女孩一脸沮丧,强颜欢笑道:“没关系。”她已经接连问了好几个人,都没有人愿意跟她买花,唉,看来今天是难赚得到银子了。
小女孩低垂着头缓缓离开,正要到街上去时,一位玄衣男子阻住了她的去路,并给了她足以买完所有花的银子以后,嘱咐她将花送给立在湖畔的紫衣姑娘。小女孩开心不已,蹦蹦跳跳地跑回湖畔,对迷雾喊道:“姐姐,刚才有位哥哥给了我好多银子,这花篮里面所有的花就送给你了!”
迷雾摇摇头,像是拒绝收下花,小女孩心急之下,将花篮放在迷雾脚边,道:“你一定要收下,我收下了银子,花也一定要送出去。”
迷雾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小女孩的头,却还是一言不发,小女孩只觉这姐姐的手好温暖,好温柔,竟一时失神,安静地盯着迷雾许久,待回神后,小女孩说道:“姐姐,你不开心吗?”
那抚着小女孩头顶的手,停滞了一会儿,再放了下来,小女孩有些不愿迷雾收回手,怔怔地仰望着迷雾,姐姐的眼睛好漂亮,可是,怎么好像有些泛红……
小女孩突然想起爹娘吩咐过卖花后,可以说些吉利话给大人听,大人最喜欢听吉利话了,小女孩灵机一动,便道:“姐姐,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小女孩哪里知道其中涵义,以为不过是最普通的吉利话罢了。
小女孩一说完,迷雾心口一震,缓缓蹲下身子,双手抓着小女孩双肩,颤声道:“小妹妹,你可知道,这句话,听了会教人心痛的。”
小女孩被迷雾悲凉的神情给吓着,僵直着身子,说不出话来,迷雾轻轻道:“有的人,年年不再有今日,岁岁不再有今朝;有的人,纵是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也已心同枯萎,物事人非。这些人,皆被我给害了,你可知道,你可知道,最伤人的,不过是生死皆茫茫。”
话音一落,迷雾忽然放声大哭,“啊!!!”哭得声嘶力竭,哭得全身抽搐,凄凉无比,本是欣赏侣湖风景的人们,都被她的哭声给震撼,不知她为何哭得这般痛苦……
小女孩吓得也嚎啕大哭起来,一大一小,哭声各异,却都让人屏息不忍,良久,小女孩停止哭泣以后,她眼前的迷雾,却依旧还在流着泪水,可那泪水,那泪水……
“姐姐,你的眼睛,怎会……怎会流出血来,怎会……”小女孩脸色苍白,已经快要昏倒过去……
这时,躲在暗处的洛希和玄天疾飞过来,一人拉开了小女孩,一人抱住了迷雾,都显得惊悸非常,迷雾抬头望着天空,心想……
天空好红,好红啊……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75
那年冬天,“迷门”门人赶路到念义客栈与门主集合,风雪飘摇下,众人随同门主骑马疾赶飞奔,往昆仑山求一仙果。
此仙果名为“雪望果”,十年才结一次果,而且那果树还得在大雪天里才会开花结果,稀有之极。双眼失明者,吃了这雪望果,眼睛即刻可恢复明亮,重见光明,可这仙果属难得之物,又独生长在昆仑山上,昆仑派把守严密,果树四周围都有弟子保卫着,不容任何人随意摘采,就算有人登山求仙果,昆仑派也以仙果乃昆仑之物,岂可胡乱给人为由,打发那些想医治眼睛之人。
迷门一众人等,赶了好几天的路,忍受严寒之苦不说,却连休息一会儿都不能,只因门主玄天不愿有半点拖延,误了时间,而危害到那人的病情,那人……因流下了血泪,大夫说过,除非取来雪望果方有希望,否则,就将永远成个瞎子。
那雪,疯狂地咆哮着,玄天的马,疯狂地奔驰着,而玄天的身影,哀凄之极……
最近的雪,下得有些过火,从早一直下到晚上都不愿消停,留宿在念义客栈的房客们,大多都躲在客房内,怕了那飞雪狂落,不知这雪要下到什么时候。
展狂刚熬好药汤端进迷雾房内,却惊见里面空无一人,夜幕低垂,她眼睛又看不到,能到哪里去,仓惶地把药放在桌上,展狂冲出房外,跃至栏杆上,抬头遥望,只见迷雾就站在客栈屋顶,迎着风雪而立,展狂驾起轻功,飞上屋顶,气急败坏吼道:“师傅,你怎不好好待在房里?你站在屋顶上,很危险的!”
由于眼睛不能视物,又不能见光,所以,迷雾的双眼已用纱布罩上,只能侧耳聆听周遭的一切,她侧头转向右边,道:“狂儿,你在这里,对吗?”
展狂一阵鼻酸,“嗯”了一声,其实,他所立方向在迷雾左侧。
迷雾沉默良久,身子转向左边,道:“狂儿,你骗我。”
展狂强忍心痛,呵呵笑道:“师傅,我在哪里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你的身子,下雪天的,就别站在这里吹冷风吧。”
迷雾缓缓坐了下来,说道:“不了,我还不想回去。”
展狂深怕她一个不稳,就摔去地上,忙劝道:“师傅,你就听徒儿的话吧!这里可是屋顶,不能闹着晚玩的!”
迷雾双膝抱胸,整个人卷缩着,看似彷徨无助,径自一语不发,展狂心下不忍,轻轻道:“师傅,回去吧。”
迷雾摇了摇头,还是不愿跟他回去,这时,六个灰衫人忽然跃上屋顶出现在两人面前,个个脸戴面具,浑身散发出寒冽的煞气,展狂速速拔出剑来,喝道:“你们是谁?”
其中一个身形精壮的灰衫人说道:“听说迷雾姑娘双眼有事,我们奉主人之命,带她前往一个地方医治。”
展狂冷哼一声,道:“我师傅的事,就算我无法帮上什么忙,也有洛庄主和玄门主会出手相助,根本轮不到你们来插手!而且,我又不认识你们的主人,怎么能将师傅交给你们?”
那灰衫人沉声道:“我们主人,权势无人能及,你反抗于他,简直是不自量力!”
“狂儿,你先走。”拿起放于一旁的竹杖,迷雾站起身来,面向灰衫人等,神色严肃。如今的她,已不同以往,敌人想攻其不备,易如反掌。
展狂却纵到迷雾身前,想保护着她,“我不走!”说罢,就举剑向发话的那位灰衫人面上一刺,那灰衫人轻飘飘往后一跃后再立定身子,像是不愿先出手,反让其他五位灰衫人齐齐拔剑围攻展狂,只见几道人影四下飞动,将展狂困在核心,进退不得,展狂纵然剑法不弱,却也施展得有些吃力,而且屋顶瓦片上满是雪花,颇为滑溜,他忙于招架敌人剑招之余,又得稳着步法,种种限制下,显得处于颓势,战了约十几个回合后,展狂脚步一滑,身子便从屋顶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