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麟初-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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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佩服至及,又问他:“小初,你也来考道学院吧?你这么聪明,一定可以考上的。”
“不去。”他丢下机关弩,一个人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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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静静地流过,一年的时间转眼就到了。
绿波去了紫坤城五天,紧紧张张地回来。半月之后,快马报信到村中,她考试合格,正式成为了道学院的弟子。
临走的那天她高高兴兴地与家人和村人们道别。在村口,她摸着白麟初的头发说:“小初,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小雪。我的琴没带去,放在家里了,你留着吧。学院放了假我就回来找你玩,你……有机会的话也来找我。”她的脸上本来都是笑容,说着说着眼泪就“吧嗒吧嗒”掉下来,“……我、我舍不得你。”
白麟初对着她的背影挥手,嘟囔着:“走吧走吧。我才不会去找你咧,你也别回来了。”
“啪!”被宋婶一个毛栗子敲在脑门上。
他闷闷地揉着脑门,心想,去道学院,至少要先上个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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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麟初进了村里的学堂,这时他已经十岁了。
品修课上,先生在前面讲:“立品定须成白壁,读书何止到青云……”他在下面呼呼大睡。
算术课上,先生开始讲方田、粟米、衰分,他却翻到了方程、勾股。
体训课上,大家汗流浃背地练扎马步、练五禽戏,他爬到树上继续睡觉。
先生终于气极了,用竹竿把他从树上捅下来,骂道:“孽根的顽童!不学无术!你就这样读书?可记得古人是怎么教训的吗?”
他于是张口就背:“君子曰: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
一边背他一边想,太无聊了,绿波在学堂里念了五六年,学的都是这些个?他打了个哈欠,正要接着背,突然听到“咚”的一声。先生被他气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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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进九的时候,绿波从紫坤城回来了。道学院在每一年最寒冷的时候都会有月余的假期,连着新年,让学生们回家团聚、休息。
绿波穿着厚厚的棉袍子,玲珑的小脸藏在大毡帽里,帽子上还沾着雪花。她一回村就跑到白麟初家里,把一包又一包的零嘴塞给他。
“这是梅花糕,这是雪片藕,还有梅脯、桃片、香软糖。都是紫坤城里的,可好吃了,你尝尝。”递完了东西,她含着笑仔细打量他。
“看什么?”白麟初把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嘟嘟囔囔地问。啧,好甜。
“小初。”绿波又开始摸他的头发,却说,“小雪呢,它在哪里?我好想它了!”
“这么想就把它一起带去好了。”他没好气地把怀里零嘴全堆到桌上,跨出门,“走啊,你不是想它吗?”
绿波跟着他来到了后山上。白麟初吹出一声响亮的口哨,只一会儿,山林里开始骚动,雪不断地从树枝、石坡上滑落。一头银灰色的巨獒赫然出现在视野中,之后风雷般地蹿到了两人面前。
“小雪!”绿波踮起脚,激动地搂着它粗壮的脖子,“你长这么大了,好漂亮!你现在一个人住在山里吗?过得好不好?你这么大个,有没有吃饱饭?”
巨獒柔顺地在她身边趴下,伸出舌头轻轻舔她的脸。绿波“格格”地笑着,抱着它,“小雪,你好暖和呀!”
她伸出手抚摩它的长毛,从鬃毛到背毛,又到腹毛。白麟初静静站在一边。绿波一边抚毛一边看向他。
她的一只手拉住了他。
“小初。”她声音湿湿的,“……我好想你们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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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绿波家煮了羊杂锅,白麟初也跑去吃。绿波笑呵呵地向家人叙述着道学院的事。
她说:“那边教的东西可多了,我们每天要上晨课、早课、午课、晚课,念很多书,还要习武。每月都有月试。”
“小初,现在我不怕妖鬼了。我学会了好多新的道术,像念震神雷、少净神火,可厉害了,我们还和假拟的妖鬼战斗过。你送我的那把机关弩厉害极了,大家都好羡慕。”
“对了,小初,你知道主星吗?就是传说中星部里最厉害的十四位大人。我亲眼见到过一次呢!那回是廉贞星位的大人来学校里,大家都在路边行礼。主星看上去果然威风极了,听说火铃姐姐现在就在廉贞府里做事呢。”
白麟初只顾呼噜噜地大吃,偶尔漫不经心地“嗯”两声应付她。最后他吃完了,放下碗筷,斜着眼睛说:“你们念道学院的可真轻松,还有时间跑回来闲逛呀。”
“什么嘛。”绿波嘟起嘴,两手突然向他脖子里呵痒,“我可是特地回来陪你玩的哟,哈哈。”
白麟初大叫着从桌子底下逃走,绿波追上去,两人又像小时候那样玩闹起来,看得屋子里的大人笑着直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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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又下了半个月,终于停了。屋檐上的冰柱往下滴水,滴滴答答,整整齐齐的一排。绿波和白麟初堆的雪人孤零零地站在阳光下,越变越小,终于没有了。
绿波又回道学院去了。
小雪在一片洁白的香莓花地里追着蝴蝶跑。白麟初坐在树上,拨弄绿波的那把琴。琴是他做的,已有三年了。现在看看,琴身是整块的桐木,琴面的弧度削得有点踉跄,琴弦也是随便取来的马尾。
他摇摇头,把琴身拆开,重新用硬实的梓木做了琴底,桐木琴面也修整了一番。漆上朱漆,一一按上十三枚螺钿的徽,他抽起七根蚕丝弦,缚妥,手指在弦上一钩,“铮!”音色沉蕴清明多了。
他轻笑,想起原先那把破琴,绿波还宝贝似的弹了三年。
玩够了,他把琴放在一边,拿起绿波给他的书翻了两页。
“北斗紫微、廉贞、贪狼、破军、武曲、巨门,南斗天府、天机、天梁、天相、天同、七杀,再加太阳、太阴,是为紫微十四正星。切,我为什么要看这些没用的东西……”
又过了一年,他也考进了紫坤城道学院。
FO2卷一·日偏升
第三回 道学院(1)
紫坤城是风华大陆的第一大都,外环城郭六十四里,正门为南面通天门,城楼高八丈,每十步见一个柱头,上面雕着貔貅巨兽,虎视眈眈。
紫坤城的内城是各级官员的驻地,星部也在其中。外城,是平民百姓的居所,里巷连着闹市,铺子、馆子、园子楼楼店店鳞次栉比,最新鲜最奇妙的玩意、吃食、表演在这里都能见到。从早到晚热闹非凡。
城的北郊就是道学院了。学院占了大半个北郊,院中有授课的华德殿,习武的泰和殿,有博雅书楼、食轩,还有繁英斋、叠芳斋、丛玉斋供学生们居住。院中草木四季不衰,亭台楼廊星罗棋布。
从入师到出师,道学院的弟子们通常需要经过五年的学习。在这五年中,弟子们将受到文德、武艺、道术各方面的严格训练。第五年出师之时,每个人都将直接参加星部里的星者考试。
学院中弟子们的长幼顺序,分别按照伯、仲、叔、季字辈以及入门弟子五个级别来排列。
雪白的玉兰花树在道学院的会馆门口飘摇出一片馨香,又是一年新弟子入师的时候了。
白麟初来到这里时,差不多已经快傍晚。
案前坐着的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子。白麟初走上前问:“是在这里报到吗?”
那男子抬起头,眼中有些怀疑,“你是新弟子吗?叫什么名字?”
“白麟初。”
白麟初……第一页就翻到了,这孩子的成绩在甲等之列。年轻的先生把名册递给他,“在这里签个名字吧。”
白麟初提笔就写。那先生在一旁定定端详着他。道学院的入师年纪规定是十四岁以上的,这孩子……身形很小,就像十岁左右。他的衣着简单,甚至有点破旧,随身只带了一个方方正正的蓝布包挎在背后。包是出奇的长,看上去还不轻,他弯腰写字的时候那包就像重重压在他背上似的,让人十分担心他那单薄瘦小的身体是否承受得了。
先生心里已经在想,这孩子,生活一定很苦吧。十四岁的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长得这样瘦小,着实让人心疼。他家里很贫苦吗?但他成绩却是这么好……他身贫志坚,用功进取,今后,一定会成为一个杰出的星者,光耀门楣,报效国家的。
“写好了。”白麟初把名册递回去,一抬头,吓了一跳。面前那人,刚刚还一脸平和,怎么眨眼间像被霜打了似的,眼角眉梢尽是愁苦?他不由问:“你……没事吧?”
那先生用袖子抹了把眼睛,吸一下鼻子,又露出笑容,“没事。你接着要去住所吧?男弟子住在繁英斋,从这里往东走就到了。今天时间差不多要结束了,这样吧,我带你过去。”
他领着白麟初前往繁英斋,路上还关心地问:“你的行李重不重?要不要我帮你拿?”
“不用了。”这先生实在是热情过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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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英斋里的弟子们差不多都已入住妥当,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最后一间房。
“就剩这间了。这里是三人一间的房,这间……好像还没其他人。快进来吧。”他望着白麟初很和蔼地笑,“我姓柳,叫柳甘棠,就住在这儿的舍监室里,顺着走廊一直到最前面的房间就是了。你……要是一个人住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一定来找我呀。”
热情的柳先生终于离开了房间。白麟初坐在最靠近窗户的那张床铺上,解下背包。里面是几件简单的衣物和一把三尺六寸五分长的琴。他把琴放在床头,其他东西简单整理了一下,翻身在床上躺下来。
视线顺着从窗口望出去,能够看到不远处有一片夕阳,把天空染得红得发亮。那片绯红的底下是叠芳斋,女学生们的住所。绿波也住在里面吧。
他考进道学院的事,并没直接有告诉绿波。村里是知道的,她一直没回去,不知道现在是否也知道了?
他想起当时考试的时候,考官们一个个犹豫不决的脸色。收吧,破了年纪的惯例。不收吧,又着实可惜。
几个满脸菊花的老头子凑了半天的头,终于决定——让他回家等消息。
切!
半个月之后,他还是被招了去。
现在,他要是突然出现在绿波面前,她会是怎样的表情?吃惊吗?一定会吃惊吧!
白麟初突然有点烦躁地翻个身,讽刺地想,那家伙不会也跟那些老头子们那时一样,一脸蠢相地看他吧?
他没想过在道学院里去找她,用什么理由去找她呢?
他说过不来的,现在却在这里。无论什么理由,都很蠢吧?
一年不见,她现在……是什么样子了呢?
“砰咚!”走廊里穿来大力的撞击声。他先是听到柳先生慌慌张张地跑过去,“足下,等等,小心一点!哎,不要这样……”
接着是一阵尖锐的叫喊:“干吗?我说了不要住这里嘛!为什么本少爷还要住在这种破地方?我要回丛玉斋!”
“啪!”似乎是被什么打着了,那个叫声变成一道呜咽,同时伴随着柳甘棠的轻呼。
又是一人的声音响起:“对不起了,先生。我家小弟想转个斋房,这里还有房间吗?没有的话让他住仓库也行。”
白麟初愣了一下,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他听过的,是谁?
“四哥你神经病呀?我是花家的人唉,谁敢让我住仓库?”
“闭嘴,你给我收敛点!来这里是给你受训的,不是给你享福的!”很凶的声音,大概是转换了说话对象,一下子变得柔和甜美起来,“老师,我家五弟从小惯坏了,十分顽劣,请您好好地教导他。对他请不用客气,我代父母亲大人在这里拜谢您了。”
白麟初突然想起来了,姓花,这个声音正是那年跟火铃一起来村里的锦衣男子的。
花家五弟继续怒叫:“爹娘都不管我,你管什么闲事?”
“啪”,似乎又是被打蔫了,他的声音消失,花四哥接着说:“我就把小弟交给您了,这是一点见面礼。呵呵,告辞啦。”
他的脚步声很快在走廊上消失,紧接着的是花小弟的愤愤慨慨和柳甘棠的咋咋呼呼。一会儿,声音似乎停歇了。又过了一会儿,两双脚步声走近,“砰!”房门被推开。
柳甘棠领着一个面色白净、身材细瘦的少年进来,“花子泰同学,你就住这间吧。”
花家五弟花子泰扬着下巴上下打量了一遍房间,突然发现了躺在床上的白麟初,皱起眉头。他直接转向柳甘棠,手一指,“能不能叫他搬到别间去?”
“恐怖不行。繁英斋都是三人一房的,而且现在就剩这一间还有空位,其他都住满了。”
花子泰十分不满地嘀咕:“我就说这里烂嘛。死四哥,人家在丛玉斋住得好好的非要把我揪到这种鬼地方来。让本少爷和别人挤一间房,可恶!”
然而不满归不满,他也别无选择了。花子泰把几大包行李拖进来,“哐”地关上门。他瞧瞧地上一堆打包得乱七八糟的物品,那都是可恶的四哥拎他出来时匆匆乱塞的。他懊恼了一阵,视线又转向了一直躺在床上的白麟初。
这个小子,看到他进来了居然到现在都一动不动。哼,瞧他长得又瘦又小,穿得破破烂烂,一看就是个穷小子。
花子泰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