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荡北美-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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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思进像是饿了三天三夜,狼吞虎咽一口气吃下了两碗饭。原来在我没来美国的三个月里,他每天只买两个热狗当晚餐,现在他提起热狗就想吐。我说你不会换别的吃?他感慨的说:“别的贵啊!你不知道,没有你的日子,天好像昏暗得快要塌下来了。”
见“公婆”/小玲/
我和思进有很多地方是不同的。我好静,他好动;我内向,他外露;我善于动手,他善于动脑;我性子慢,他性子急。但有一点我们是共同的,我们都酷爱交朋友,因为友情与亲情不一样,亲情是与生俱来,而朋友是自己选的。友情就像美酒,愈久愈香醇。闯荡北美,一晃十五年,岁月在无情地流逝,而我们收获的是无数的朋友和难以忘怀的友情。
星期天早上,他对我宣布了两条新闻。第一条,晚上,他的那帮“铁杆兄弟”要见我,想看看陈太太的庐山真面目。第二条,他已为我找到了工作。由于老板同意当天就能上班,所以我明天就要去见工。这就是思进的行事风格——快!他早在我拿到签证后,就对他所有的朋友发了“通告”,包括他的老板Jennifer。我本想好好儿地休息几天,以姣好的面目示人,而不愿这样灰头土脸的给别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他说:“有什么关系,这和丑媳妇见公婆一样,早见晚见都得见。再说了,在我眼里你怎么样都是漂亮的。”
只要我稍稍显得不自信想退缩,他就马上巧舌如簧,花言巧语地让我觉得自己是最棒的。这样的结果常常是我总围着他的“指挥棒”穷转悠。
晚上的聚会安排在小薛那里,是紧靠我们街后的一栋二层楼房。它的外观和结构与我们住的房子相差无几,不过小薛租了客厅带睡房的套间,而且他太太也快来美国了;他还从附近同学处借来了几把高低不等的凳子,将它们围着客厅中间的木板长方桌摆放;桌上放了几瓶大包装的可乐和几包土豆片,这就是我们留学生聚会最奢侈的规格。厅里也没有什么别的家具。那天聚会的有我们的室友小邓和小程、传播系的小张、电机系的小孙和他的女友化学系的女博士小袁、陈静和她的男友小卢。这些人我早在他的书信里就认识了,现在是对号入座而已。
思进先开腔了:“我们小玲可能明天就要去上班了,你们看她连时差都没有倒过来。”他们立刻七嘴八舌起哄,有的说,像个陈太太的样子;还有的说,陈思进,什么时候也给我们找一个,一来美国就能帮着赚钱。小邓凑上来对我说:“小玲,你来了,这下你们陈思进可如虎添翼了。”说完,他还不忘两手作鸟飞状,惹得大家哄堂大笑。主人小薛个子小小,戴副眼镜,待人接物,细致周到,走来走去不停给大家送吃的,最不能忘的还是他那地地道道入耳的京腔。陈静则悄悄地约我明天晚上去她家吃饺子、打牌,我高兴地答应了。
接着,聚会的高潮就是针对当时的海湾局势谈论老布什政府的中东政策。小孙说:“美国佬真不是东西,像太平洋警察似的,管得也太宽了,什么事它整好过了?”我一听这东北腔和宋丹丹的语调如出一辙,太有趣了。经济学程博士说:“还不是为了控制海湾的石油资源,我看老美为了‘维护正义’,这仗早晚要打起来。”事情果然如程博士所预料,一个代号叫“沙漠风暴”的海湾战争一个多月后在伊拉克打响了。小卢说:“说起资源来,我们餐馆的洗碗工昨天还说,在这儿用水反正不花钱,不用白不用,声称要将老美的水用枯、用干。”小薛说:“这管用吗?美国要独霸世界,它要打仗,如果打起来,这也是打苏联。”大家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发表着高见,俨然都成了政治家。
我置身在这群大博士、大硕士们中不敢发一言,唯恐出错。他们在我心目中是知识渊博的国家精英。在他们身上,我看到了奋发向上的精神和朝气。这样的聚会在六个月后又进行了一次,那是个互道平安彼此告别的“饺子宴”,各家带来了不同馅儿的饺子:有白菜肉馅儿、韭菜肉馅儿、芹菜肉馅儿,还有我的青菜粉丝鸡蛋馅儿。
我和思进在克利夫兰的六个月里,我们这些朋友是自发的、没有组织的,就像当年的插队知青那样,生活在一个大集体中。我们时而开着四五辆破老爷车,进军到克利夫兰Westside的农贸市场,去和“大胡子老美”农夫们讨价还价;时而聚集在一起打牌聊天直至拂晓;时而又出现在小街上,在旧家具中“沙里掏金”;为了激励自己,我们大伙儿还不忘穿梭在富人区的豪门宅院前,立下豪言壮语。
那时我俩物质生活虽然苦,可是那种苦中作乐的温馨却常常萦绕心田。临离别的那晚,大家依依不舍,拍照留念。陈静、小卢还有小邓去了休斯顿,小卢被一个建筑设计院录用,小邓自己开了个咨询公司。小薛和他的太太去了加州。小张和程博士毕业后回了中国。我和思进到了纽约。现在,在克利夫兰留下的唯一一对夫妇是小孙和小袁。
共患难/思进/
星期天早上Jennifer的一个电话,把我和小玲从睡梦中惊醒。她希望小玲星期一就能去见工上班,因为马上就要到圣诞节了,餐馆生意将会忙起来。在得知这个好消息后,小玲就睡不着了,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我是高兴之余又有点于心不忍。
我深感歉意地说:“这次你为了我,为了来陪读,中断了你在国内的发展……小玲,你对我出国是百分之百支持的,为我付出了很多……”
小玲打断了我的话说,“你还记得当时是怎么去签证的吗?为了出国做了多少努力啊!我想尽快地赚钱,实现我们的目标”。
我望着小玲,思绪复杂。在美国有多少夫妻因为生存问题而导致情感的疏远、婚姻关系的破裂……例子真是举不胜举。而且,许多来美国的夫妇因为迫于生存问题不得不各奔东西,在我们周围也有好几个例子。为了尊重他们的隐私,我不便在这里提及。
虽然小玲既Pretty(漂亮)又WellEducated(受过良好的教育),但我坚信她不会纳入上述轨道的!因为在我们结婚之前,我真是“屡败屡战”,做什么事情都不成功。而小玲却总是不离不弃地紧跟着我,在物质上和精神上支持着我。
“文革”结束之前不用说了,就从高考开始说起。我自认为是个读书人,自小成绩总在班上名列前三名。1977年恢复高考时先填志愿,我毫不犹豫地填上了清华、北大等一流学府的数理化专业。结果我的高考成绩也的确过了
分数线,可没想到在体检时血压偏高为110/160(后来知道那是青春期高血压)。
要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没上大学,连医生都觉得太可惜了。结果那个好心的医生同意我下午再去一次。回家后外婆、小阿姨都诚实地没有给我吃颗降压片。我遵照医嘱睡了一觉,起床后血压不降反而上升了,最后失去了这次宝贵的去清华、北大的机会。第二年再考时,只进了一个三流大学——上海轻工学院,学了我根本不喜欢的机械工程。1981年毕业后,我分配到了轻工局保温容器公司,干了三年我不擅长的机器设计,结果没有独立搞出一个成功的项目。
1984年,在一片“下海”做生意的浪潮中,我也辞职“下海”去了深圳,任职于金岸开发公司,前后大大小小谈过十来个项目。每次开始时都是进展顺利,可一到签合同的前一刻就都变卦了,真是邪门儿!到最后我真是心力交瘁,一无所获!
这一次的经商尝试,小玲虽然在心里是坚决反对的。因为她觉得我就是个读书人,根本不适合做生意。可她依然尊重我的选择,放任我在深圳、大连、西安等地方误打误撞了三年。
就在我无所适从的时候,1987年初,小玲把新房
装修并布置完毕,同时办妥了一切结婚事宜,等着狼狈不堪的我回上海结婚。她把蓄势待发的我暂时拉进了一个舒适的、可以安全歇息的港湾。
但不幸的是,就在我们结婚不久,我最亲的亲人外婆因病去世。我的天塌了下来!我欲哭无泪。唯一让外婆感到欣慰的,是小玲能替代她照顾好我。失去外婆的悲伤和痛苦,顿时化为努力工作与学习的动力。这段时间,我在轻工情报所任英文翻译。英文是我自学的,喜欢而又擅长!除了上班时翻译专利情报之外,我在业余时间还翻译了许多英美
短篇小说、散文,并曾以“思进”为笔名在不少杂志上刊登过上述一些作品。似乎我的命运有了转变。
1988年整整一年的时间,我翻译了一部美国当代长篇小说。1989年初和出版社也谈妥了出版的协议。正当我梦想成为像傅雷那样的翻译家时,我接到通知,通知说因为那本小说里有“不健康的内容”,我的译稿在最后审查时没有通过!因为那时正在打击这方面的问题。
于是,在我1989年7月的生日那天,我和小玲决定出国。
多亏了小玲,结婚后,她真是带给了我好运。本来小玲是并不怎么想出国的,也没有做过什么出国梦。那时她在上海建设银行第五支行工作了近十年,刚调到总务科任总务会计,前程远大。她与别的女性不同,她的出国完全是为了我。
女性出国潮的兴起,暗合了当代女性普遍对目前工作生活不满足的心态。
通常来说“女主内男主外”,男人在外面打拼,女人在家做饭擦灶台。其实谁说女人就胸无大志?只不过历史上对女人要求的“三从四德”就像裹脚布一样裹住了她们而已,虽然一味地要求她们“相夫教子”,但是这种思想给她们又提供了另一个跃跃欲试的好舞台:你想成就自己,可又没机会,于是就哄着督促着你的丈夫、你的儿子替你实现目标了。由此看来,于是中国传统女性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来实现理想罢了。
于是乎,一旦今日的主流社会叫嚣着男女平等,女人可以名正言顺地实现自己的愿望了,就会有一部分女人与传统割裂得非常彻底,一下子就宣告了她们与温良恭俭让没有任何的关系。
成百上千的女性义无返顾地踏上了飞往异域他乡的铁鸟舷梯,至少说明她们有理想,有勇气,有破釜沉舟的气概。
当然,也有不少的女性出国的目的是为了辅佐夫君或男友,两人一起开天辟地,同时顺便实现个人价值。
更有相当数量的女性,正是她们威逼利诱着夫君走出去的。因为男人越来越贪图安逸,胸无大志起来,女人们勃勃的野心却已膨胀到了大洋那头了。自己亲自上阵,通过考试出国太难太累,于是,狡猾的女人就懂得利用男人对自己的爱,把男人哄上大铁鸟,再把自己拉扯出去过好日子。
谁唱谁随?很明显,这虽然是“相夫”的新版本,但不也暗示着女性对男性主导权的胜利吗?
把出国当作手段的女性,希望在国外“镀金”回国后从事更好的工作,大展鸿图;把出国当作理想的女性,她们谋求能在国外定居生活。不管是哪一种女人,一旦认定目标就比男人更现实。
她们在各种人生模式中细细筛选着最适合自己的幸福,点击“确认”键后就敢于牺牲一切全力打拼,这就要求她们具有更加结实的神经和准备承受更多压力的心脏。
不管怎么说,她们的道路是自己选择的,她们是自己不断上升的欲望的诠释者和实施者,她们在更深层次的意义上体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女性解放。
女人的眼光越来越高,视野越来越宽,会让向来有优越感的男人恐慌,但至少,不稳定不满足才推动了这个男权社会的前进。
令我庆幸的是,我们夫妻跳出了这样的怪圈。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既Pretty又WellEucated的小玲抛离了在上海的幸福生活,毅然来到我的身旁,在异域美国和我忠诚地战斗在一起。
小玲来到美国的第三天将要到餐馆打工。不管我心疼不心疼她,残酷的生存现实摆在那里,原本在上海家里本该由保姆做的事,不得不让她去做了。她要用她女性的肩膀挑起一副生存的重担。
从明天开始,小玲将写下她在美国生活的新的一页。
Jennifer余/小玲/
在思进的引荐下,我到美国的第三天就开始打工了。这比起思进来要算“幸运”,在我的打工生涯里,前后共有四个老板;三个女的,一个男的。我头一个遇见的是Jennifer余。她是所有老板中年龄最小的一个,那年才二十六岁。第一次见到Jennifer是她来接我和思进去上班的。
那是个下雪天,我们站在小楼前的门廊处等着Jennifer。小街上安静得一点声息都没有,风夹着鹅毛大雪一阵一阵地涌了下来,向街边一栋栋小楼的菱形尖顶和树上盖掩着,大树上的枝枝杈杈被白白的、厚厚的积雪覆盖着,煞是好看。在上海从未看到过这样的大雪,也从未见过如此的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