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系女生的秘密回忆-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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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跟巴特尔说不通,就告诉他,我考上大学非常不容易,我不能不念完大学就结婚。他说:你毕了业也是要当我的新娘,为什么不现在就当呢?我简直不知该怎么跟他说。他说的好象也有些道理,如果我铁了心要跟他在草原上一起生活的话,的确没有必要读完大学。可是……我怎么能不读完大学就结婚?我想起了军训时那个体育特长女生,大家说起她来,都特别鄙视,说她“休学回家生孩子去了”。
其实,从我认识巴特尔并喜欢上他起,我都没有想过真的要跟他在草原上一起生活。我也觉得草原美,草原之夜浪漫难忘,可是我从小到大受的学校和家庭教育,都是告诉我要考上大学,毕业后找份又体面又赚钱的好工作。好工作都是在大城市里,我从来没想过自己可能去农村或者草原生活。我以为巴特尔是会愿意到北京来的,因为全国的大学生都愿意到北京来。我没想到他会那样干脆地说出“不”。
巴特尔感觉到了我的心思,就问我:你不愿意跟我到草原上生活吗?
这实在是个太难回答的问题。我很喜欢他,很想跟他在一起,可是一想到那样简陋的蒙古包,不能洗澡,没有抽水马桶,包后面就是羊圈,夜里还可能有狼……没办法,我只好又哭了,问他为什么不能来北京。他仍然说,北京让他难受,他头晕。我说:你多来几次习惯了就好了。他不吭声。我说,或者我们可以找个折衷的方式,我们在呼和浩特生活怎么样?离你的草原很近。
巴特尔说了一句让我终生难忘的话。也正是这句话让我意识到,他只不过是语言表达能力差一些而已,心却是十分的聪明澄澈。
他说:如果我离开了我的草原,我还是你的巴特尔吗?
我在他眼睛里看到了一掠而过的忧伤,他的眼睛从来都是明亮快乐的,这一掠而过的忧伤让我心中一痛,我抱着他大哭。他倒笑了,说,我们草原上的女人没有像你这么爱哭的,她们舍不得让宝贵的水白白流掉。他老是“我们草原”“我们蒙古人”,我忽然非常恨他,就说:你能不能不要再提你们草原,你能不能看一看我们北京!他要我不要把草原想得太可怕。他们现在已经不是游牧而是定居了,不像他小时候那样一年四季都要搬家。到了年底,他家就可以通自来水和电话,跟城里汉人的生活差别不大了。我说:既然跟城里差别不大,你为什么还不肯在城里生活呢?他说:城里不能养马。我进城了,我的马怎么办?我说:如果它死了呢?你会进城吗?他平静地说:我会再驯一匹新的马。
法律系女生的秘密回忆 第一部分(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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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再跟他说什么都没有用,心情反倒平静下来。这样也好,决定权似乎已经抓在我手里。他的态度再明朗不过了,只要我愿意,现在就可以做他的新娘。真是一次别开生面的求婚。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要走了,我也不舍得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没有结果的讨论上。车到山前必有路,也许我最终选择去草原也不一定,也许再过两年,他习惯了城市生活,自然就会到北京来了。
不继续这个话题,我们都轻松多了。我问他,那天夜里我站在勒勒车旁边看他,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他笑说,他睡在外面是为了给我们守夜防狼的,如果有那么大一个人站在他旁边他还不知道,他早就被狼吃了。我听他说到狼,心情又坏了。他赶紧说,现在草原上已经没有狼了,他家的狗刚被他打死,他只好临时充当看家狗的作用,怕万一有狼来。我说:“万一”就说明还是有,北京就不会有这种“万一”。他的眼睛又掠过忧伤,默默地看着我。我最受不了他这种表情,抱着他,忍不住掉眼泪。
他问我:你怎么这么爱哭呢?我说,在认识他之前,我从来都不哭,就是认识他以后,才成了泪包。可叹的是他不懂什么叫“泪包”,很认真地问我,倒把我逗笑了。
天色渐暗,我们不去吃晚饭,也不开灯,相拥躺在一张单人床上,他唱歌给我听。他唱了好多蒙古民歌,都非常轻柔,他说在这里不敢唱太高的,怕把别人吓着。那些民歌大多都是古老的蒙语,听起来发音特别神秘,深情而悲凉。我静静地听着,被他的歌声彻底迷倒。唱了一会儿他说,我给你唱一个你能听懂的吧,也是我们蒙古民歌。于是他用汉语唱了一首《诺恩吉雅》,后来我多次去内蒙才知道,这首歌在蒙古人当中特别流行。
这首歌同样很悲伤:老哈河水长又长,岸边骏马拖着缰。美丽的姑娘诺恩吉雅,出嫁到遥远的地方。他刚唱完一段我就说:你看,你们蒙古姑娘也不愿意嫁到太远的地方去的。他说:如果你是嫁给我,多远的地方都不算远。我不知道是不是男人都这样,一到关键时候都很会说话。
从天色渐暗到天色渐明,我们一夜没睡,互相有无数的话要说。我给他讲我的童年、我的家庭、我的学校、宿舍,他只给我讲他的童年,他的阿爸阿妈,他对学校和宿舍几乎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有在我问到他的时候,他才含糊几句。后来他干脆说,他特别讨厌上学。我说:那你还考大学?他说:哎,我们蒙古人也是应该上大学的呀。我们蒙古人吃亏就吃亏在没有上过大学。只有在讲到他感兴趣的事情时,他才会兴致勃勃,无非是骑马射箭,打兔子打狼。我听他说话,怎么都跟“大学生”这个词联系不上。
天还是亮了。他必须得走,他走的时候没有跟学校请假,我呢,逃了好几堂课,昨晚甚至没有回宿舍住。我忽然跟他一样,痛恨起这个上学。
我们紧紧地拥抱,难舍难分。他不让我送他去车站,他说不喜欢女人送他,更怕看到我哭他走不了。我答应了。他从背包里拿出一把刀来,说这是他从小就带在身上的腰刀,送给我。我一看,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挂的那把银色腰刀,刀鞘上镶着红蓝宝石和玛瑙,十分精美。我问他,刀给了我,再来狼时他拿什么防身。他说家里还有别的刀,然后又补充一句:现在草原上真的没有狼。我也想送他点什么,可是身边什么都没带,就把随身听给了他。
反倒是他先把我送到了宿舍楼门口,拍拍我的肩,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失魂落魄,恨不能马上就跑过去紧紧地抱住他,告诉他,我不上学了,不要学位了,我现在就到草原上去做他的新娘。
可是一种比爱情还要强大的力量拉住了我,让我站在那里动弹不得,大概就是广为人们所称颂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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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床上躺了一上午。虽然一夜没睡,却仍然睡不好,老是半睡半醒的,老能听见巴特尔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做梦还是幻觉。
我放下床帘,无力地躺着,手里一直握着巴特尔送给我的那把腰刀。周日,她们都出去了,宿舍里静得没有人气,我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孤独。我忽然发现,原来所有人都跟我没有关系,我不关心她们,她们也不关心我,我只有巴特尔。
法律系女生的秘密回忆 第一部分(16)
中午时分,老五从教室回来了,在床帘外面叫我,我无力地答了一声。她问我吃不吃饭,我说不吃。宿舍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其他人都进城了。老五把我的床帘掀开,坐在我床边上。也不知为什么,她刚一坐下,我的眼泪就哗哗地流下来了。也许因为她是我生命中唯一一个认识巴特尔,可以跟我讨论巴特尔的人。
她问我:他走了?我哽咽着点点头。她沉默了一会儿,问巴特尔来干什么。我实话说了。我那个时候还不会讲假话。老五哼了一声说:他可真有意思,想来就来好了,还说什么“蒙古人最守信用”。我替巴特尔辩解说,他真的是想来跟我解释没有给我打电话的事,因为他把我的电话号码弄丢了。老五说:他说你就信?他要是真把你的电话号码弄丢了,只能证明他心里没有你。我没说话,老五又问我们打算怎么办。我说现在还不知道,反正他还有两年才毕业,我还有三年。老五说:我猜他一定会到北京来。我一听这话,很高兴,赶紧问老五为什么。老五说:北京条件多好啊,如果不是为了到北京来,他根本不会喜欢你,他精着呢。老五这样说巴特尔,我觉得非常生气,就说,巴特尔根本不想到北京来,他对北京过敏。他希望我到草原上去。老五撇撇嘴说:别掰啦,他明知道你不可能去草原上才这么说的。我说:我怎么就不可能去草原?老五说:你去草原?住蒙古包?算啦,那地方连我们农村都不如。我看你是浪漫过头了。
她那些陈词滥调我就不重复了,无非是把曾经说过的话又说了三四遍。我一直听着,不吭声,她别的话我都听不进去,我只听见她在说“巴特尔,巴特尔”,这三个字的魅力盖过了她的所有噪音,我真希望她一直说下去。
老五说得口干舌燥,看我一直很虚心地听着,大概也有些意外,因为我一般是一听见不同意见就要跳起来的。她有些失望地说:看来你是真对他动了心了,人都变温柔了。我做梦一样地说:他的歌声像是上帝的声音……老五发现了我手里握着的刀,吓一跳,问我手里握的什么,在哪里弄的。我说是巴特尔送给我的,他从小就带在身上的腰刀。我拿出刀来给老五看。刀鞘上红蓝宝石熠熠生辉,拨出刀来,青白的刀刃闪着寒光。老五往后躲了一下说:真吓人。他怎么送这种东西给女孩子?我说:我很喜欢呀,这把刀他一直带着防身的,他把刀给了我,就等于是把半条命给了我。老五神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说如果我不去吃饭,她自己去了,然后就走了。
跟老五这一番讲述巴特尔,我身上倒有了些力量,也不那么伤心了,开始兴致勃勃地想象着他坐的火车开到哪儿了。出了北京城了,过了八达岭了,进了河北了……我想象着巴特尔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北京渐渐远去,正像我想念他一样地想念着我。他也许在听我的随身听,那里面是最新的《MUSIC HEAVEN》。也许他正在听玛丽亚凯丽撕心裂肺地唱着“I cant live if living is without you……”,也许他想起了我为他流过那么多眼泪,已经改变了不来北京的念头……
我真乐观。我马上爬起来给他写信,丝毫没有对我们的未来的担心。我相信只要我们相爱,就一定可以在一起。如果他不做牺牲,我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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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存环境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前面已经提到,大学不是象牙塔,它有它非常势利的规则。我是一个喜欢游离于规则之外的人,但并不意味着规则会忽略到我的存在。
我不喜欢讨好老师,也不喜欢讨好同学,我希望独立、自然地生活。为了避免跟老师多打交道,每次考试前我都非常努力,争取不要补考。我不会对老师一脸巴结地笑,我认为那不应该是一个学生面对老师时应该出现的表情。我不想入党,也不想当学生干部,这些机会即使扔到我头上,我也抓不住。刚开始入校时,学生会的文艺部非常有意吸引我,可是在开会和睡午觉之间,我选择了睡午觉,于是这唯一的成为“干部”的机会也丢掉了。
老师和同学也并不难为我。他们对我很客气。一开始我觉得这样的客气自然而然,时间长了慢慢地知道了原因。说起来俗气得可笑,但这是宿舍里的人帮我总结出来的。我多次逃课,很多老师装聋作哑。上课的时候也不大守规矩,戴着随身听的耳机坐在课堂上。有一阵子我迷溜冰,穿着轮滑上课,咚咚咚咚地跑上楼梯。宿舍里的人分析认为,老师们之所以对我如此客气,是因为我家庭条件比较好。
法律系女生的秘密回忆 第一部分(17)
其实我的家庭条件也一般,只不过是父母比较宠我,在我拼了小命考上大学后,他们喜出望外之余,采用了物质奖励的办法来催我继续奋进。我有好几双耐克鞋,那时候的新款耐克大概五百块钱左右一双,我刚买了一双新的,出来个新款,我就又买了一双。在大家都排队上机房学习使用DOS的时候,我有了一个最早期的类似于笔记本电脑的中英文文字处理机。是日本的夏普产品,手提的,用的是低密软盘,内部自带打印机。大家都管这个东西叫“电脑”,我还专门去请教过计算机老师,他把这个东西打开研究了一番说,这不是电脑,但是也比较先进了。买这个文字处理机花了老爸两万元人民币。他们钱不多,但是他们望女成凤,尤其是我已经迈入大学门槛,看得到成凤的迹象之后。
只要我要,只要他们买得起,他们就什么都舍得买。有的时候我不大好意思了,老妈就说,我们现在是投资,将来你赚钱了再还给我们。于是我就好意思了。
我们宿舍的六个女孩,既然都能考上大学,当然也都是小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