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华录-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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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老太太声音有些轻快:“大师的意思是迁坟?”
法什大师并不把话说死:“端看贵府的意思。”
平泰公主低头去看徐其锦和徐其容,徐其容仰着头,飞快道:“祖母,家里这般不安生,祖父想来也是不愿意看到的。亡者与生者命相冲撞,亡者也当是不好受。”
这便是劝着平泰公主答应给徐谨言迁坟的意思了。
平泰公主又不动声色的看向乔氏和郭老太太,二者竟皆是一脸认同,想来是这些日子被府里的事情弄得烦了。
法什大师一脸慈悲的看着徐府众人,仿佛普度众生的活佛。
郭老太太忍不住道:“公主殿下既然不能做主,索性今日开祠堂,一起商量商量。”
开祠堂所为何事,徐亭远没有告诉乔氏,徐谨行同样也没有告诉郭氏,再加上乔氏与郭氏这些日子被府里的异事弄得有些神经衰弱,自然是对法什大师的提议举双手赞成的。只有熟知内情的徐其玉,一下子白了脸色。
徐其玉是个聪明人,略一思索,便知道了这事对他们所谋划之事的巨大影响,也顾不得掩饰神色了,抬头一脸惊恐的看向平泰公主。
若是以往,平泰公主自是不会任她们胡来,可最近发生的事情有太多不正常的地方了,倒不如顺着她们看看到底是在做什么鬼。
于是,平泰公主抬了抬眼皮,率先转身就走:“去祠堂。”
徐其锦和徐其容忙手脚麻利的从地上爬起来跟了上去。事关重大,郭老太太也不在乎谁分量重谁分量轻的问题了,忙带上人跟了上去,郭老太太一跟上去,乔大太太、刘二太太等人都忙跟了上去。
刚到祠堂外面,便听到里面说要将徐亭远的名字从徐家族谱上抹去的事情。
且不说平泰公主心里有多愤怒、震惊,就是连郭老太太和乔大太太等人也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明白自家男人怎么不声不响的就要将老四赶出徐家了。她们虽然明里暗里眼红算计四房的财产,可却从来没有把徐亭远一脉赶尽杀绝的意思。
到了这一刻,徐其容的种种谋划,平泰公主哪能还不明了。
就因为明了,平泰公主心底生出一股悲凉,她已经这么让步了,在那鬼地方待了足足二十几年,以为自己的避让可以让两个孩子可以顺遂的长大。现在来看怎样?她的大儿子处心积虑的要把她的小儿子从族谱上除名,为了达到这一目的甚至不在乎她这个母亲的清誉!她的小儿子被逼得走投无路,宁愿跟一个十多岁的小娘子一起谋划亡者的尸骨,却不愿意来寻求她这个母亲的帮助。
多年的忍让在这一刻变成了一个笑话。
徐其锦同样面色惨白,她都不知道,在她以为自己嫁到杜家是为了妹妹日后好说亲事在牺牲自己时,她年幼的妹妹和温和的父亲却是在承受着这样的痛苦。顿时心痛到无以复加。
平泰公主看向徐亭进,心底生出一股无力。
徐亭进斩钉截铁般的规劝道:“母亲对不起父亲,这种时候还要毫无意义的惊扰父亲的尸骨吗?”
平泰公主叹了口气,不再多言。二老太爷徐谨行嘴角勾了勾,扯起一个阴毒的笑容。平泰公主从佛堂出来之后,大部分时间待在兰芷院,就连逢年过节都只是出来走个过场,几年时间里,他也只见过她数面。当年柔仪俊德、纤秾挺秀、婉娈开扬,如今瑰姿禀异、鬓云留鉴、婉容无犯,风采丝毫不输二十几年前。
只是,那又怎样?纵然瑰姿禀异、鬓云留鉴、婉容无犯,她也只能屈居在兰芷院那方寸之地。他得不到的,别人连见都见不着。
桂嬷嬷心有所感,朝二老太爷看过去,狠狠的瞪了一眼,然后朗声道:“今法什大师勘破,驸马爷与裕王爷有所冲撞,所以府内和裕王府都不大安生。裕王爷战功赫赫,又是当朝王爷,自不好移府。故殿下与二老太太商量,决定请驸马爷挪一挪。谁知尔等此时怀疑二老爷身世,不若迁坟之时效仿前人滴骨验亲,好教你们知晓我家殿下的清白名声!”
徐谨行一听,两眼冒火的向郭老太太瞪去,郭老太太这才发觉,自己刚刚撺掇平泰公主答应给徐谨言迁坟,似乎是坏了徐谨行的事情。
法什大师收了徐其容的银子,办起事情来自然是毫不含糊,见大家怔愣,忙双手合十,宝相庄严的念了声佛:“阿弥陀佛,老衲自当亲自为徐公谨言老大人选一块风水宝地,保徐家长盛不衰。”
徐四老爷看了眼皱眉的徐谨行和徐亭进,立马明白他们对滴骨验亲是不同意的,甚至是有些忌惮的,对自己小女儿的话不由得多信了几分。
开口便道:“亭远愿意滴骨验亲以证清白,二老太爷和大老爷若是不放心,索性锦姐儿是霜怜郡主的伴读,父亲迁坟又跟裕王爷有些关系,亭远大可去求裕王爷来做这个证人。”
迁坟是因为亡者与生者有所冲撞,滴骨验亲则成了顺带的事情,徐二老太爷和徐大老爷这下没有了阻止徐亭远求个真相的理由。(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出府单过
徐亭进眉头皱得死紧,下意识就抬头去看徐谨行。
平泰公主看在眼里,心里一阵悲哀,那就是她的好儿子,引以为傲的好儿子!
徐谨行眉毛一竖:“滴骨验亲万万不可。”
徐其容心里冷笑,面上却不显,一脸的无辜:“难不成叔祖父怕爹爹验出来不是徐家的骨肉?”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徐谨行若是点头,众人便会疑惑,既然已经打算把徐亭远的名字从族谱上抹掉,为什么会害怕验出来徐亭远不是徐家人?真验出来不是徐家人了,铁证如山,要从族谱上抹去徐四老爷的名字,岂不是名正言顺了许多!徐谨行为什么反而害怕这种结果呢?
徐谨行若是摇头,便说明徐谨行心底里其实并不怀疑徐亭远的身世的。如果徐亭远的身世没有问题,徐谨行和徐亭进为什么要把族谱上徐亭远的名字抹掉?其心可诛!
徐谨行看着徐其容那张明若娇花的脸,恨得牙根直痒痒,下意识的就要说不想因为这事惊动兄长骸骨,却看到宝相庄严的法什大师双手合十,满目慈悲的望着这边。
迁坟是因为徐谨言和裕王爷之间命格有所冲撞,若是不允,便是对裕王爷不尊,对当朝王爷不尊,那便是大逆不道!滴骨验亲不过是顺带的事情,如何能说是惊动兄长骸骨呢!
徐四老爷踢了踢滚落在脚边的烛台,面无表情道:“亭远都不怕。二老太爷怕什么?”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多年的谋划算是落了空了。徐谨行恨得牙根直痒痒,却没有办法扭转这种局面。当年徐家的老人他养了几个在外面的庄子里。算是人证,此刻也接进府来,本打算若是那张物证起不了作用,便让她们出来指正。
现在看来,再多的“人证”也没有出来的必要了。
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几岁,徐谨行开口声音沙哑了许多:“非是我这个做叔叔的是非不分,实在是。大郎和四郎血脉不融,大郎是兄长亲自交到我手里的,事实俱在。实在是没有了滴骨验亲的必要。”
平泰公主瞪大了眼睛,向来古井无波的瞳仁反射出一股子难以置信。
徐大老爷和徐四老爷血脉不融的事情,她到现在才知晓。
徐亭进向前迈了一步,他本来就生得高。站在平泰公主面前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感觉。开口却是带着怨恨:“母亲为了护着他,要舍了儿子么?”
平泰公主狼狈的后退了一步,非是她偏心,也非是她为了护着小儿子要舍弃大儿子,只是,她实在是不明白,明明是嫡亲的同胞兄弟,明明都是她跟徐谨言的血脉延续。为什么二十几年过去了,却冒出了两人血脉不融的事情来?
“那是你亲弟弟!”平泰公主启齿。
徐大老爷冷笑道:“亲弟弟?同母异父的亲弟弟吗?”
徐其锦身子一软。若不是虞秋扶着,只怕跌倒在地上了。
平泰公主震惊的看向徐大老爷。
“什么!”郭老太太终于回过神来,被徐大老爷这话一惊,仔细打量了徐四老爷的脸,再一联想徐谨行年轻时候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慌,当下就道:“当年就是因为妇德有失才住进了佛堂忏悔这么多年,没想到你们连孽种都这么大了!”
这话一出来,众人又是一惊!
徐谨行恨恨的掐着贵权的手,跺脚道:“你又凑什么热闹?当年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徐其容跟徐四老爷对视一眼,当年那件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平泰公主为什么要搬进佛堂?
郭老太太被徐谨行这么一吼,反而松了口气,冲着平泰公主抬了抬下巴,冷笑连连:“公主给我家大伯戴绿帽子戴得挺勤快的,没想到连野种都弄出来了。”再一想徐亭远出生的时间,心里更加笃定徐谨行是清白的,嘲弄道,“可怜我徐家权势低微,遇到这种恶妇,也只能忍了。”
平泰公主气得脸煞白,桂嬷嬷把平泰公主护在自己怀里,喝道:“你们不要欺人太甚,当年忍让,是我家殿下心地善良,懒得与尔等辩驳,如今尔等还想故技重施吗?”
徐其容抬头,正看到徐谨行和徐亭进松了口气的样子。
心里甚是担忧,事情往平泰公主身上攀扯了起来,只怕是不能善了了。下意识的就紧咬下唇。
平泰公主心神剧震之下还能拿出心思来琢磨,当年她和徐谨言感情甚笃,再加上她从小受宫里嬷嬷的教导,断不会做出那等不要脸的事情来。当初会如他们所愿搬进佛堂,一来是为了躲开徐谨行的骚扰,二来是想着他们能看在进儿和远儿是徐家人的份上善待他们。
现在看来,却是自己愚蠢了。徐谨行一房是什么样的人?连**沟里面的老鼠都要比他们干净!为了四房的财产竟然做到这种地步。
只是,她实在是想不通,明明是嫡亲的兄弟,两人的血脉为什么会不相融?
抬头看到一脸势在必得的大儿子,面带讥诮站在郭老太太身边的乔氏、徐其筠以及低眉垂首的徐程、徐佑,再看到一脸茫然的小儿子,脸色煞白的徐其锦和紧咬下唇面带恨色的徐其容,心底摇了摇头,兄弟阋墙,这是在逼着她做选择!
平泰公主摇了摇头,心里已经有了决定,既然说我是偏心,那便再偏心最后一回!平泰公主看向徐亭进:“滴骨验亲,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然后扭头看了眼眼观鼻口观心的法什大师:“就请大师做个见证。”
法什大师苦笑着点头应诺,收了徐五小姐的银子,哪里那么好脱身!
徐亭进难以置信的看向平泰公主!
他和徐谨行拿自己与徐亭远血脉不融的事情来说事,就是为了逼平泰公主改变主意。自己是嫡长子,又在朝为官,更不曾像徐亭远那般怨恨平泰公主跟她闹别扭,更何况自己膝下还有两个儿子。
饶是这样,平泰公主还是选择了徐亭远。
徐亭进看向徐亭远的眼神多了些怨恨。
徐谨行掐在贵权胳膊上的手青筋毕露。
若是滴骨验亲了,不管结果如何,这件事都没法收场了,若是坚持不滴骨验亲,便只能承认徐亭远的身份。徐亭远是徐谨言的儿子,那徐亭进又是谁的血脉?
郭老太太把徐谨行的神色看在眼里,本来还很愉悦的心情一下子就高兴不起来了。如果徐亭进和徐亭远真的不是嫡亲的兄弟,自家男人这些年来这么看重徐亭进……仔细一想,不由得心惊胆战起来。
可又仔细一想,徐亭进出生的时候,徐谨言还在,徐谨行跟那个女人断不可能有什么首尾的。不由得又松了口气。
心思转来转去,脸上的表情也变幻不定,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没弄明白,自己先吓了个半死。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徐谨行和徐亭进只得让步,再次把骨肉亲情和徐家颜面搬出来讲,轰轰烈烈的开祠堂成了一个笑话。
徐谨行和徐亭进让步了,平泰公主却不肯再轻易放过他们,只是此事关乎平泰公主清誉,也不好真把事情闹大了。
徐亭远没想到事情到了最后,为难的还是平泰公主,不由得叹了口气,撩了撩长衫下摆,跪在地上冲着祖宗牌位磕了三个响头:“过几日,四房便出府单过吧!”
言语间已不是在征求任何人的同意,想来已经下定了决心。
徐其容瞪大了眼睛,她没想到自己爹爹居然能够舍弃徐家!
平泰公主面色难看得很,自己小儿子,竟然被逼到了这个地步!不过出府单过也好,远着这帮子人,也少遭些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