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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非凤来仪(上下)-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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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房间,倒头便睡着了。
直睡到黄昏之时才慢慢醒来。一睁开眼睛,便看到宣慕坐在我房间的桌子旁。一双眸子直直的看着我,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仿佛都要石化了,我醒来他还怔怔的看着,脸上被落日的余晖蒙上一层模糊的光,剑眉紧紧纠葛在一起,拧成了死结,幽幽的看着我不言不语。
我打个哈欠,伸伸懒腰,用手指随便地理了理头发,才从床上起来走到宣慕的身边,将那壶早已冷了的茶斟满白玉瓷杯,仰头先喝了一口润喉,瞥眼,见宣慕还怔怔的看着我,似乎欲言又止的模样,便也斟了一杯,推到他面前道:“怎么了?在这坐很久了吗?”
宣慕才如梦初醒的样子,一把撮住我的手腕。手里握的杯子荡了荡,琥珀色的茶水洒了出来。
“少寒,你昨夜在他那里?”宣慕几乎是肯定的语气问着我。
“是。”
正要问他从何得知,宣慕已经一手扫下我手上的瓷杯,白玉的杯子掉到地上,啪啦的碎成了无数的碎片。宣慕的脸上逐渐隐现着极度的愤怒,眼里有熊熊的火焰在燃烧。他一把将我压倒在床上,便倾身欺了上来。
宣慕一手拉扯着我的衣服,一边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道:“你整夜没睡,是因为他吗?!你的衣服呢?哪里去了?!为何身上穿的是他的衣服!你知道我今早上朝,朝中有什么传闻吗?!”
我心中一惊,想起临走时易汶那充满杀意的一瞥,按照当年易汶对凤家的仇视,我完全有必要先作好心理准备,他传到朝中的话必定不怎么好听,能把宣慕气到怔怔看着我看那么久。
“什么话?”我吸一口气后,问道。
宣慕仿佛用尽力气从口中挤兑才能说出话来:“今日我一上朝,朝中便有人说——凤家当年的余孽凤少寒原来不单是个男子,而且还尚在人世,昨夜——居然被左丞相撞见他——媚、惑、皇、上!”
“是吗?”我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撇过头去不看宣慕。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反正矛头已经直指我了,易汶朝中的地位稳如泰山,是两朝元老,算得上是德高望重,他的话,多数是一呼百应的,况且我这个人在朝臣中早已经定位在罪臣之子的位子了,现在再多项媚惑皇上的罪名似乎也没差多少了。
也许是我这种不咸不淡的态度惹怒了宣慕,他一把攫住我的手臂,咬牙问道:“你被人说成这样为何毫无所谓?还是说,他们根本没有说错?!”
忽然,他的语气缓了下来,声音也沙哑了,那脸容上的疲倦显而易见。那是我最怕看到的表情。
我最怕从别人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让眼眸的主人疲倦得无力又无奈,可我总是让他人渐渐地陷入一个疲惫的深渊里,爱恨情愁,磨人蚀骨,也许宣慕也是到了疲倦的时候了。¢自由¢自在¢整理¢
是我的错吗?也许吧。
“少寒啊……你很多事都不愿跟我说清楚……我总是猜测着你的意思,无穷无尽的猜测着,仿佛整日悬在半空,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忽然被你推下来摔得粉身碎骨……像今日这样,对那些话,你到底是在意与否……我却根本看不出一点端倪……你这样…是清者自清,还是没有辩驳的余地?”
宣慕扳过我的脸,让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眼眸里的我苍白又冷静,像一张纸。
渐渐,宣慕俯下身,轻轻贴住我的身体:“……你对我很好……我也总告诉自己,你在渐渐的爱上我……可是,你知道我还是很怕吗……你真的会爱上我吗?你是不是只不过是可怜我这个爱你爱到要疯了的可怜人?这些疑问不断被我扼杀,却又不断的生出来……”
我不说话了。我不打算作任何的辩解。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为什么他总是在猜测而非用心去看一看?连那个人都已经看出来的事情,他却还是云里雾里。
难道我和宣慕,真的就是少了默契?
齐眉举案,一生偕老,需要多少的默契?
我知道很多东西需要语言来作支撑与沟通,但是……
若是昨天没有遇见易汶,我可能现在会对宣慕说出他想听到的任何话,因为我明白自己已经能说出来了,但是,错过了时机。
斩草除根。易汶不会放过我。
一个媚惑皇上的人下场是什么?
妖姬尚且被处死,何况一个男人?
一个余孽下场是什么?
一条漏网之鱼的下场又是什么?
不说自知。
况且现在我双重罪状,昨夜被易汶阴差阳错捉个正着,百口难辩。
那人已不是太子,他是天子,是明君了,守护的不是我而是江山,必要的时候,他会放手将我推回那错过了十一年的刑场,以封天下攸攸之口,毕竟江山、天下、黎民、百姓、皇家这些都太重太重,我区区一个凤少寒,轻如鸿毛。
而将我看得比天下重之人,惟今只有宣慕了。
可宣慕又是什么?
一个小王爷而已。
我又何必在现在这个生死难卜的时候对他说爱?说了,就是自私,若真死了,岂不捆他一生一世?何苦。
既然我们少了那一点灵犀,再纠缠也是蹉跎。
沉默半晌,忽然门外有人道:“王爷!王爷!”
宣慕正心思烦乱,不禁撑起身子不耐烦地挥手道:“滚,有什么事迟点再说。”
门外的人急道:“王爷,不能迟,皇上来了密旨,要您与王妃接旨!”
我心头一跳。他动作也快,今日就要另行安置穆仪。
宣慕低咒一声,从我身上起来,理好衣服,道:“知道了。”又回头看到一看,什么也没说,便推门走了。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宣慕才回来了。
“穆仪的事,是你的主意?”
我眨眨眼,笑起来:“我有什么能耐?都是皇上的主意。她怎么了?”
“穆仪从今日起,到城郊的皇家别院里住。说是住,不如说是软禁,对外的说法是她身体抱恙。她是那日的刺客。”
“……”我沉吟片刻,“好结果啊!”
既不会让外界知道穆仪是那日的刺客,自然不会牵连到宣慕,也软禁了她,真是个一石二鸟的好方法。
宣慕撮住我的肩,像我这样做是欠了他一千多万两的样子,黑沉着脸,话里藏满了风雨:“昨夜在仪容阁中的血迹是你的?”
“是啊。”我点头,虽然挂彩实在是不太光彩。
“为了告诉皇上,你去了皇宫,结果被易汶看到了你,还认出了你?”
“是啊。”这个失算了,捅了个大娄子,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办。
“……”宣慕突然沉默下来,他定定地看着我:“你这么做,全是为了皇上?你为何不等我醒来,由我去跟皇上说?难道你就如此担心他的安危?”
有个词叫迟则生变。
穆仪是聪明人,武功高强,我不立刻去,可能便被她绊住了。至于宣慕,我只是不想他涉险而已,不然以他这样的身手,昨天可能九死一生。至于其他人,却是少一个知道便越好。
可听宣慕如此说,我却觉得有股悲哀慢慢的涌上心头,酸酸涩涩的,堵得我心头发闷,什么话也说不出,也什么话都不能说。
也许是宣慕太过患得患失,关于我的,总也有些无论如何也不能明白过来。我为了谁?那人根本不用我操心,我操心的不过是李宣慕一人而已。我这样的急着要在石辉前解决了此事,除了不想他被人怀疑,还有什么理由?
他竟还是不明白。
我黯然地转过头去,什么也不说。
静默在我们间像利刃一样。
好不容易相爱了,却还是不明白对方,不相信对方,对爱情患得患失。那这样的相爱又有何意义?
罢了,易汶的事可能无法解决,我和宣慕之间,现在多说也无益。
“你说话啊!”宣慕终于忍受不了了,他猛力地摇晃着我的肩膀。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有人跌跌撞撞地来报:“王爷!王爷!傅太医来了!有急事!”
宣慕根本不为所动,他恍若未闻,依然紧紧地凝注着我,眼里闪烁着痛心的火焰。
忽然,门被撞开了,傅云急匆匆地推门而入:“阿寒!王爷!大事不妙!”
我们终于结束对视,双双转头看脸色煞白的傅云,只见傅云整个人仿佛是狂奔而来的那样,胸膛上下剧烈起伏着,看到我们,立刻转身关门,来到我们面前道:
“阿寒,你快走!易汶说你在王府中,不但媚惑皇上,还媚惑岳安小王爷!现在所有的臣子都在易汶的带领下,跪在议事的明鉴宫前,一致要求要处死你!皇上虽然未表态,但群臣已经跪了两个多时辰了!若再跪下去,我怕……”
我浑身一颤!转头看宣慕,宣慕正震惊地看着我。
我低低地道:“……我知道了……”
傅云的视线在我与宣慕间转了两转,有些了然道:“王爷……这次……恐怕不易解决……我先走了……”说完,推门而出,将空间留给我与宣慕。
宣慕忽然握住我的手,在昏黄的灯下灼灼凝着我,坚定道:“若你要留在这里,我陪你,我护你,若你要走,这一次,无论如何,我也是要跟你走的。”
我心里一热,勉强笑了一笑。
忽然,宣慕的身体晃了晃,本来有力的手渐渐有力气消散。我轻易地抽出了手,看他跌坐在椅子上,诧异地看着我。
“算了吧。”我笑起来:“我不爱你,何必让你为我这样?”
他困难地动了动唇,愤怒地瞪着我。“……你说什么?”
说罢,宣慕痛苦地扶扶额头,勉强挤出几句话:“你……什么时候下……的药?”
我耸耸肩:“刚才在井里下的迷魂药,想来王府中可能已经倒了一大票。”
宣慕再也说不出话,支撑不住地闭上了眼睛,沉沉地睡了。
我长叹一口气,在摇曳的灯火中只觉得寒极与绝望。
抚着宣慕的脸,我微微地笑起来,结果如果注定了,那为什么还要拉你去送死呢?
我早知道易汶不会罢休,但想不到他行动如此之早。
我推门出去,果然见到王府中已经好多人被我的药迷昏了,东倒西歪地卧在地上。去牵了匹马,我大摇大摆地走出王府。
我死不死当然没什么所谓,反正十一年前他救下我,我早知道这一天会来。只是,若我就这样束手就擒,宣慕不知会做些什么惊天动地的反抗,只怕到时易汶反咬宣慕一口,说他与我串通要篡位,那宣慕就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所以我还是走罢。¢自由¢自在¢整理¢
将命运交由上天来决定我是否这一逃能逃出生天,逃出了,固然好,逃不出,若追兵追来,那我当场自刎,也省了让宣慕和那人看到我死的那一刻。等宣慕看到我的尸首,人早死了,还能做些什么?
早打好如意算盘了,想了这么久,折磨了宣慕这么久,难道还得让他参入我的生死里去折磨他?
我跃上马,狂奔而去。
只是有一点不明白。
易汶当日所说,有匿名信来告诉他有人夜里媚惑皇上。
匿名信从何而来?是易汶杜撰的,还是真有其事?若真有其事,那会是谁?穆仪?
不是,她不知道我会如何做,况且安灵也盯着她整晚了。
那到底是谁?

36
第三十六章
我在马上狂奔,想到刚才出王府时的事,不禁笑起来。
离开宣慕的时候,我顺手牵羊地拿了他那块岳安小王爷的令牌,再搜刮了几幅稀世名画与几样皇上赏给他的稀世名物,都是些一眼看上去就价值连城的东西。
大摇大摆地出了王府门口,那两个站门的侍卫还懵懵懂懂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对我恭恭敬敬地行礼。
我心安理得地对他们笑了笑,然后让他们先退后了好几步,我跃上马,从包袱里拿出刚才从王府中拣来的一块石头,往上用力一砸,岳安王府这四个镀金、龙飞凤舞的名家之作的牌匾顿时被我砸成两半,碰碰两声掉了下来。
侍卫顿时傻眼了,张大了嘴好久合不上,我估计可能会有几只苍蝇盲头盲脑地冲了进去……
虽然是入夜,但街上还是有来来往往的行人。他们顿时被我这种胆敢用石头众目睽睽之下砸了王府的牌匾的壮举给引了过来,将宣慕的王府门前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脸上换上冷笑,看着人都围得差不多了,便扯开喉咙,充分模仿泼妇骂街的泼辣,手指王府大骂道:“好你个李宣慕!想将我交给易汶老贼?!没那么容易!我今日就砸了你的王府!”
那两个侍卫直至此时才如梦初醒似的冲上来要拿我,我长笑一声,掉转马头,冲开围观的人群,解开装满宣慕府中那些稀世珍宝的袋子,往人群中撒,大笑道:“给你们了!这种珍宝,留给小王爷那家伙也是浪费!”
人们顿时疯抢成一团,那两个侍卫被疯狂的人们不断后挤,终于不能追上我了。

夜空寥寂,寒星几点,月色苍白如水,却被街上店铺的灯笼都掩盖了那般寂寞的浅淡光华。街上不时有凋零的叶飘下,每每总被行色匆匆的红男绿女踩在脚下。
我怅怅地舒了口气。
刚才的一番大闹,明日京城恐怕就传了个遍。先用攸攸之口封了易汶可能会对宣慕的指责,也划分了我与宣慕的界线。
这样一来,易汶想要拉宣慕下这淌混水,京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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