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马缘-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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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的诗篇,彷佛一直无声无息地谱在心扉。华金所说的诊断报告就像突起的火种,及时点燃易燃的纸张,熊熊的烈火在心中燃烧着,炙热的温度使她察觉爱的存在。
「我爱他!」现在,这个念头不时地在脑中盘旋。「我爱他的一切:他的威武、他对薇薇的仁慈。薇薇走失时,能体会我焦急心情。」
当厄斯正双手运功为公爵疗伤时,眉娜静静依着墙壁,紧张地等待结果。到城堡后这段日子的种种景象历历如绘地浮现心中。
好像经过好长好长一段时间,公爵的声音再次回荡在宁静的室内。
「现在,悸动和热度都消失了。」
厄斯低下头来,彷佛看得见他一样,展露出笑容,说:「爵爷动一动手臂好吗?」
「我……不能……动……」公爵起初怕痛不敢妄动。
话还没说完,左手不知不觉就抬了起来,与肩膀同高。
「现在动动右手。」厄斯安祥地说。
公爵也照着做。
整个疗伤的过程令人不可思议,对他而言不但关系重大,而且意义深远,他深深感激厄斯,低沈的声音充满无限的情感,他说:
「你治好了我!」
「这是上帝的力量,」厄斯回答他说,「不是我。」
「我该说些什么?」公爵问。
「只要感谢上帝。他关怀、爱护他的子民,所以允许我这个仆人遵奉祂意旨来帮助他们。」
「我能动了!我不会变成废人了!」公爵高声地对自己、对周遭大喊,好像不敢相信那是真事,需求证一番。
他心急地想立刻坐起身来,但是厄斯的手轻轻按住他的肩膀。
「安静躺着,爵爷,」他说,「今天或明天,您的背部还会微微作痛,所以您先别急,让上帝的神力慢慢……慢慢地奏效吧!」
厄斯微笑地说完话后,从床前转过身。眉娜了解他的意思,急忙回他走过来,拉住他的手。
「我该怎么感谢您呢?」她问道。
「我不需要感谢,」厄斯答道,「因为妳需要我,所以我来这里。」
「小孩子们也希望见见您。」
「那么,带我去找他们。」
「看过他们之后,请不要离开。」公爵说道,「我希望你留下来,至少也得等到明天我完全恢复之后再离开。」
「您不会再需要我的,爵爷,」厄斯答道,「我孙子必须带我上路了。」
「无论你留多久,我希望能有机会好好款待你。」公爵强留他住下。
「我必须继续我的行程,到北方去。」厄斯缓缓地说,好像旁边有人指点他一样。
「那么,我该如何表达我心中的感激呢?」公爵问。
厄斯没有回答,移动脚步,走向他的孙子。
眉娜走到公爵床边。
「他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公爵吩咐她照着做。
「他不会要钱的,」眉娜答道,「但是我会想想我能为他做什么。」
公爵炯亮的双眼直盯着她,安祥地说:
「谢谢。」
她怕公爵从她脸上的表情洞穿她的心事,所以急忙转过脸来,匆匆离开。
她带着厄斯回到西厢的客厅,沙达一看见他,又惊又喜,高声问候他。
「厄斯!您来这儿做什么?」
「厄斯来为公爵疗伤。」眉娜解释。
「如果您昨天来,就可以为我看病!」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呢?沙达少爷。」
厄斯伸手摸摸沙达青肿的眼睛。
「都快好了,厄斯,」沙达不太舒服地躲着。
「站好,」眉娜命令他,「你知道厄斯会使你更舒服。」
「他刺痛我的眼睛。」沙达不以为然地抱怨。
厄斯并没有注意他说什么,只是很专心地把一只手按在青肿的眼睛上,另一只手触摸沙达破裂的嘴唇。
一会儿后,沙达不再不安地躲着他,安静的站好。
厄斯终于拿开手,沙达说:
「好妙,厄斯,您真会治病!我的眼睛不痛了!」
老瞎子双手按住沙达的肩膀,说:
「我再为你消除僵硬的感觉,你身上只是皮肉青肿,没有真正的内伤。」
「如果您赶快帮我治好,我就可以骑马了。」沙达换了口气,很兴奋地说。
厄斯微微一笑。
「明天你就可以骑马了,沙达少爷,皮肤上的青肿,马上会消失。」
「您怎么知道我身上有青肿……?」起初,沙达有点不相信,然后看着眉娜,张口大笑,「他真是位魔术师!」
「咦,这个名词用得不错。」眉娜开心地笑了。
公爵的痊愈使她快乐极了,忍不住想随时随地手舞足蹈。
她渴望回到公爵的卧房和他说说话,以更肯定他恢复健康了。
但她并没有这么做,只忙着为厄斯和他的孙子准备路上的食物。在他们临走时,又塞了五个金镑在小男孩手中。
他摇摇头,只收下一个金镑,作为旅途中照顾祖父的费用。
眉娜知道自己不能和他争论,因为他们有他们的原则:厄斯不肯拥有世间任何金块。
厄斯看过凯婷和薇薇后,即行告别。他们护送他走到前门,道声再见。他握住眉娜的手说:
「恶感已经消失了。妳不要再怀恨,我的孩子,尽情地爱吧。那样生活才有意义。现在,妳可以发现,快乐随时在妳左右。」
眉娜惊慌地看着他,因为孩子们正在聆听他们说话,所以她不便回答,只低下头来轻吻厄斯的手。
他了解她感谢的理由,微笑地和孙子乘马车离开。眉娜注视着上路的马车,直到它消失。
他们回到楼上的客厅。眉娜读几篇小故事给凯婷和薇薇听,然后催她们上床小睡。
「今晚,我可以下楼和您一起用餐,」沙达对眉娜说,「您有没有听到厄斯说我明天就可以骑马?」
「听到了,」眉娜答道,「你精神很好,可以做做功课。」
「那不公平!」沙达争论道,「您说过,到这周末为止,我都不用写功课。」
「如果你有精神骑马,一定也有足够的精神做一点算术题。」眉娜很严肃地说。
沙达扮个鬼脸,不再提出抗议。过了一会儿,他问:
「厄斯怎么会来呢?」
「他说,他知道我们需要他。」
「他真的治好了哈瓦德伯伯吗?」
眉娜点点头。
她没有告诉沙达,公爵本来会瘫痪。
现在,她真正松了一口气。如果厄斯不出现,后果真不堪想象,公爵必须被迫一直在床上,或者是此后只能坐在轮椅上了。
「谢谢您!主啊,谢谢您。」她心中诚挚地默诵着。
忽然,有个声音打断她的祈祷,问她:
「这么做,对妳有什么意义?」
她不知所措,害怕答案的揭晓。
凯婷和薇薇作午后小憩,眉娜让玫瑰照顾她们,自己下楼去。
沙达骑了一个下午的马,她坚持他在下午稍作休息。
虽然沙达提出抗议,但他也发现自己相当疲倦,便不再争辩,自动躺在沙发上休息,看书。
眉娜到图书室去,想借一本书来看。
过去这几天中,接二连三地发生那么多事,使她无暇也无法静心看书。
事情终于过去了,此刻她决定安静地坐下来,好好看看书。过了约莫一个钟头,不知不觉地把那两本书看完了,想换本别的书,便离开房间,走向图书室。
她从华金的口中获知公爵过了一个很舒服的夜晚,打算下床走动。
「请你劝告爵爷,在床上多躺一些日子。」她请华金转告她的意思,心中却盼望自己能亲口劝劝他。「你知道厄斯·维扬说过,他还会疼痛一段时间的。」
「小姐,微微作痛和僵躺在床上可大不相同。」华金答道。
「我知道,」眉娜说,「但是,爵爷应该懂得,至少这礼拜要尽量保持安静才有助健康。」
老仆人吃吃地笑了。
「妳必须自己告诉他,小姐。爵爷绝不会听我的劝告,他最讨厌像个女人一样窝在床上。」
「我可以了解他的感受,」眉娜说,「但是为了他的身体,还是试着劝他理智点。」
她认为公爵可能会下楼吃晚餐,或许傍晚时分她便可以见到他,再亲口劝说一番。
她走到大厅,准备沿着走廊走向图书室,意外的,有个差役从蓝厅里追出来说:
「小姐,爵爷希望和妳说话。」
「他在楼下吗?」眉娜很惊讶地问。
「爵爷刚刚下楼吃午餐,小姐。」
差役为她打开门,眉娜走了进去。
公爵背靠着一扇窗户,坐在一张扶手椅上。
她一进门,他就站起来。
「不要起来!」她急忙说,双眼紧盯着他的脸,迅速跑向前去。
他看起来仍然和往常一样庄严威武,甚至比她印象中还要英俊。
她觉得,他的神情十分快乐,脸上再也找不到痛苦的痕迹和嘲讽的纹路了。
公爵注视着她跑向前来,嘴角露出朦胧的笑意。她站在他身边,抬头仰望他,他眼中晶莹的光芒使她心跳加速。
「我有许多话想对妳说,」公爵从容地开口,「首先谢谢妳救了我的命。」
「那是厄斯的功劳。」
「却是妳带他来医治我。我觉得很奇怪,也难以了解他怎么会知道要来这里。」
「因为这里需要他,」眉娜答道,「他使您恢复健康。」
「我不相信,有这种事,一定是妳请他来的。」公爵说道,「所以我必须向妳致谢。」
「您使我困窘不安,」眉娜异议,「您恢复健康,我们非常、非常快乐,十分感激厄斯的帮助。」
公爵听了,扬起双眉。
「我们?」
「家中的每一个人。」
「妳肯定吗?」
「当然!」她答道,对他的探询感到些许困惑。
「我正等着妳来告诉我,这个意外事件纯粹是我的错。」
她很惊奇地看着他。他指着对面的一张椅子说。
「坐下来谈谈,好吗?我认为我们有许多事需要彼此讨论、讨论。」
眉娜善体人意地抬起双眼看着公爵,乖乖的坐下来。
「这是有人蓄意安排的,」公爵说,「我不但知道栅门的横木牢牢地固定在木柱上,也知道横木被提高到一个任何一匹善跃的马都无法跳过的高度。」
「谁会做这种恶毒的事呢?」眉娜问道。
公爵耸一耸肩。
「任何对城堡现况不满的顽固份子都可能做。」
「您打算采取什么步骤?」
问题一提出,她才觉得自己这么问太放肆了。
「改变现状!」公爵答道,「妳一定也劝我这么做吧?」
「我想这里的局势不太平静,就像全国各地一样,」眉娜说,「我认为工人们都需要同情和谅解,更希望有个人听听他们内心的不满。」
「这正是我计划去做的事,」公爵答道,「所以妳可以看出,我们两人的想法十分一致。」
他一边说话一边微微地笑着,眉娜觉得自己心中盈满无尽的爱。
「现在,」公爵说,「我们来讨论一下我们的侄甥们,如何?」
眉娜睁大眼睛,两片红云浮现双颊。
「妳不用再伪装了。」公爵心平气和地说。
「您……听见薇薇叫我……眉娜姨?」
「早在我尚未证实之前,就非常怀疑了,」公爵答,「我不相信一般漠不关心的家庭教师会那么热心地关切小孩子。」
眉娜害羞的垂下眼皮,浓密的长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更显黑亮。
「我……我以为如果您知道我是……眉依的妹妹时,您不会愿意……接纳我。」她支支吾吾地喃喃说道。
「关于那件事,我希望妳听我的解释,」公爵说,「眉娜,我希望妳能了解我对弟弟的行为有何想法。」
听他叫出自己的名字,不禁抬起头来盯着他看。他继续说:
「当我弟弟龙纳德结婚时,我并不在国内,所以对我父亲的态度一无所知,直到几年后,才晓得大略的情形。」
他可以察觉眉娜的惊愕,便解释:
「一八0八年八月,在阿瑟·卫斯俚爵士的指挥下,我在葡萄牙登陆。」
「您和联队在一起吗?」
「是的,我们正在庇里亚半岛和法国打仗。妳一定知道,那是一场拉锯战。」
「所以您并不知道令弟结婚的消息?」
「我一点也不晓得。妳可以想象得出,家书很少送到战场上。」
「我可以了解。」眉娜喃喃地说。
她知道,自己开始进入事情的核心。
「直到战争结束返乡后,才从家父的口中知道整个事件。」
「为什么您在事后不和龙纳德郡主联络呢?」
「我确实希望和他联络,但是家父对他违抗旨意结婚的行为十分愤怒,一直无法平息怨气,所以告诉我,他对龙纳德的行踪一无所知。虽然我到处查访,仍然找不到他的下落。」
「但是,他的津贴……?」
「我正要提起,」公爵说,「家父在世时,就把爵位传给我。我发现不管家父多么嫌恶龙纳德,依旧经年累月地给他津贴。我继承爵位后,仍然继续拨付津贴。只是,我没有尽力为他们调停。」
「为什么不呢?」眉娜问道。
公爵的眼光从她脸上离开,眺望窗外。
「这实在很难解释,」他说,「龙纳德是否向妳说过,我们童年的生活?」
「我推测,您父母并没有给您们太多的爱和关怀。」
「我认为他们并不喜欢我们,」公爵说,「他们把我们丢给仆人照顾。我记得,我父亲对我说话的唯一机会是他处罚我的时候。」
忆起悲惨的童年生活,心中撩起无限的沉痛,公爵踌躇片刻,继续说下去:
「我们俩都认为住校的日子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