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样年华ⅱ 作者:孙睿-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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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今天我就待在这了,看谁敢碰这个门。”他说。
“甭来这一套,我又不是吓大的。”我回到车里。
又耗了半天,周舟说:“别跟他较劲了,找谁都是开。”
我说:“我就不信了,没他我进不去门。”
周舟说:“费这劲干吗,让他把门开开赶紧走就得了。”
我一想也是,进去才是最终目的,和他耗下去吃亏的是自己,不是我瞧不起手工业劳动者,而是觉得至少自己的时间比他这种人的值钱。
我摇下车窗说:“开吧,一百块钱。”
他又来劲了:“你不是不开吗?”
“你丫哪儿那么多废话,到底开不开。”我说。
那人用他的贼眉鼠眼盯着我看了半天,说:“开吧。”
不知道他打了什么鬼主意,为以防万一,我拿着车里的扳子上了楼,周舟看我拿着家伙,赶紧跟了上来。
在他开锁的时候,我拿着扳子晃来晃去,示意他放老实点儿。他三下两下,就开了防盗门,我心说,这他妈的也叫防盗门。然后他又一捅,里面的门也开了。我又心说,这种人太可怕了。
周舟给了一百块钱,他临走的时候,还挑衅地瞄了一眼房门号,我说:“看什么看,你还想以后怎么着!”
他一回头,留下意味深长的一笑。
周舟说:“他不会再来找茬儿吧。”
我说:“来就来,还怕他!”
开锁事件带来的好的结果,就是周舟没有走,担心那人来找事儿,我和他打起来。
晚上,周舟几次被楼上和楼外传来的动静吓醒,以为是开锁的企图趁深夜潜入报复。
“我害怕。”周舟抱着枕头和被子站在我的卧室门口说。
“睡我这吧。”我下了床给周舟腾地,“我睡沙发。”
“别走。”周舟拉住我,“陪陪我,我一个人不敢睡。”
我在周舟身旁躺下,看着她动人的脸庞,关了灯。
黑暗中,周舟依偎到我的怀中,头枕着我的臂弯。
我亲了一下周舟的额头,抱住她睡着了。
23
第二天周舟还是走了,无论我如何挽留。
我失魂落魄地度过一天,到了晚上,开始无比想念周舟,给她打电话,已经关机,只好打开电脑,上网消磨时光。
让我惊喜的是,周舟正挂在MSN上。我问她干什么呢,周舟说正在听广播,一个晚间情感节目,我说咱俩真的就不可能了吗?周舟问我你相信冥冥之中吗?我说不信,周舟说但是她信,她觉得我俩注定走不到一起,现在这种感觉越发强烈,我说感觉我也有,我感觉我们并没有结束,而且这种感觉比以往准确预测到即将发生的事情的感觉都更强烈,我曾准确预测过2002年中国队会冲出亚洲,北京的房价迟早得降下来,买的彩票绝不会中五百万。周舟说细细想想,我们的可能性已经没了,很久以前我们从一个起点出发,手拉手,但是越走彼此间距离就越远,可我们的手还拉在一起,总有一天我们的手将不再能拉上,如果依然勉强拉着,那最后你我都会受伤。我说可是我不甘心就这么完了,你在收音机前别动。我离开电脑,拨打周舟正在收听的广播节目的热线电话,想通过电波告诉周舟,我多么爱她。
很容易就拨通了电话,这类节目听众寥寥,打电话的人更不会多,不像某些话题的节目。杨阳出了诗集后,有一次去某城市电台做读书节目,提前半小时到达,直播间正进行“泌尿系统疾病”问题的探讨,一个医学
专家侃侃而谈,热线电话不断。半小时后,该节目结束读书节目开始,杨阳坐在话筒前等待电话进来,与读者们畅谈诗歌,半天一个电话也没有,由此可见泌尿系统有病的人远多于文学爱好者。后来终于进来一个电话,
是一个中年男子打来的,问刚才做节目的专家走了吗?他下面有点痒,吃点儿什么药好。杨阳对着话筒说,其实这个问题不用麻烦医学专家,我就能解决:多看看书,就不会得那些乱七八糟的病了。
电话接通后,主持人问我遇到了什么情感问题,我把和周舟的事情一说,并特别强调了我过去爱现在爱将来也只爱周舟一个人,主持人煽情地说,爱情能否走到一起需要上天的安排,也许会有很多人与你擦肩而过,但最终属于你的那个人,上天早就定下来了。我说那周舟是不是我生命中的那个人,主持人不做正面回答,又把问题推给我,说他也说不好,但可以测试,他让我抛一枚硬币,事先想好会是哪个面朝上,如果猜对了,证明周舟就是那个人。
我拿出一块钱的硬币,选择国徽冲上。有人做过试验,扔一万枚硬币,国徽冲上的几率在百分之七十左右。
“当啷”一声,硬币落下。
“哪个面?”主持人问。
“国徽。”我声音颤抖着说。
“好的,恭喜你,找到了那个人。”主持人说,“下面给你送上一首歌,就叫《硬币》,希望你能幸福。”
除了阳光没有什么可以笼罩世界
除了雨没有什么可以画出彩虹
除了雪没有什么可以洁白大地
除了风没有什么可以吹动树叶
你有没有看到自己眼中的绝望
你有没有听见痛彻心肺的哭声
你有没有感到心如花朵般枯萎
你有没有体验到生命有多无可奈何
除了你没有什么可以让我眷恋
除了悲伤没有什么可以值得忘却
除了宽容没有什么可以让你释怀
除了爱没有什么可以改变生命
你有没有看见手上那条单纯的命运线
你有没有听见自己被抛弃后的呼喊
你有没有感到也许永远只能视而不见
你有没有扔过一枚硬币选择正反面
在汪峰伤感而嘶哑的歌声中,我看着“壹圆”冲上的硬币,不知所措。
我骗了主持人,因为我知道周舟正在收音机前。
我再回到电脑前,周舟已经下线。
24
几天后的一个夜里,我正睡着觉,接到周舟的电话,语无伦次,思维跳跃,还有点儿口齿不清,好像是喝醉了,我问她在哪儿,周舟也答不上来,最后还是把电话给了服务员来告诉我。
我到了周舟喝酒的酒吧,见她一个人正坐在墙角,桌上摆了几瓶“科罗纳”,我走过去坐下,她双眼迷离地看着我说:“喝酒!”然后又招呼服务员上酒。
服务员拿来啤酒,被我退了回去。我结了账,扶着周舟出了酒吧。周舟已经醉得站不稳,边往一旁倒边说:“别管我,让我回去喝酒。”
酒吧门口的地上扔着一个“蓝带”易拉罐,周舟看到后,停了下来:
“咱俩踢球,你守门。”
我说:“想踢明天踢,现在回家睡觉。”
“我就踢。”周舟指着两棵树说,“你站过去。”
我无奈地站在两棵树的中间。周舟站在易拉罐后面,后退了几步,助跑,摆腿,发力——易拉罐飞了起来,我猝不及防,正踢到我身上。
我身上不疼,但心如刀割,想起了我们的相识。
我拦了一辆出租车,把周丹带回租的房子。
我把周舟在我的床上放倒,转身去给她倒水,周舟拉住我说:“你衣服都破了,是不是又和人打架了?”我穿的正是周舟给我买的那件胸前划了几个口子的T恤。
我心里一酸,紧紧地抱住周舟。
周舟怀里抱着包,我觉得硌,要拿开,周舟死死抱住说:“别碰我包!”
我没有碰,搂着周舟,睡着了。
半夜,我被周舟的哭泣声弄醒,睁开眼问周舟怎么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拼命地往我怀里扎,恨不得要钻进我的身体。
听着周舟的呼吸,我把手伸进她的怀里,她并没有阻拦,然后我便一发不可收拾。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到了正南,不见了周舟。桌上放着一张纸,上面有周舟留下的话,她说她走了,还是去法国,本来可以不走的,但是她主动申请要去那里,飞机是今天中午十二点的。
我大吃一惊。昨天晚上周舟之所以不让我碰她的包,也许正是因为里面装着机票,怕我挽留或撕掉机票。为什么我没有坚持打开她的包看看!为什么昨晚我没有对周舟的举动产生怀疑!为什么今早周舟在我身边离开的时候我竟然毫无知觉!我满心懊悔。
我看了表,估计周舟已经登机了,急忙打手机,却传来号码已注销的声音。
我抬头望天,想象着飞机从眼前飞过,让我再见周舟一次,但是天上只有光芒万丈的太阳,把我的眼睛灼出两行泪水。
25
考研成绩和分数线都下来了,我曾经说过,不出意外,应该能进复试,但还是出了意外,总成绩比分数线少了3分,觉得特不可思议。专业课比预料中低了三十分,考了三篇文章,而我感觉写得还不错。
我去学校复查试卷,老师又给我加了一遍分数,结果和原来一样,没比原来少,当然更没有多。
我说我想自己看一下卷子,究竟什么地方刨分了,老师说不可以,学校在这方面有制度。我说我觉得考得挺好的,不相信分数这么少,一定要自己看眼卷子,老师还算客气,说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我们得按规矩办事儿,不能给你看。
他妈的规矩,你自己可以打破规矩,但无法让别人也打破规矩。
学生们又在组织游行,这次是去日本大使馆,歼灭小日本想获得政治权利的野心。以前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哪怕是为了玩玩,我也会凑这种热闹,而这次我已经没了兴趣。
得知我的情况后,杨阳安慰我说:“以一次考试的文章好坏论成败,不合理,封建社会为什么被推翻了,就是因为腐败无能,就是因为治理国家的官员都是通过科举考试选拔上来的,而且不乏徇私舞弊,狼狈为奸,这样选人,不完蛋才怪,一次考试能证明个屁。”
我说:“我他妈情场考场双失意,背到家了。”
杨阳说:“酒场上肯定得意,要不喝点儿去。”
“走!”我像一片干旱的土地,急需啤酒的雨露来浇灌。
杨阳问我喝免费酒还是花钱的,我说当然喝免费的,可是有吗,杨阳说怎么没有。他在学校待了快十年,已经成了一个老炮儿,很多事情都不用花钱。比如需要剪指甲了,找不到指甲刀,就去学校小卖部卖指甲刀的柜台,让售货员拿一个,试试是否锋利,剪完十个手指,售货员问他怎么样,他说还没感觉,想再试,售货员说可是你已经没的剪了,杨阳说怎么没有,然后就要解鞋带,售货员赶忙收起指甲刀说,别脱了,当心脚底着凉,我的指甲刀不好使,你还是别买了。
杨阳说可以去超市喝免费啤酒,有一家啤酒正在做促销,免费品尝,咱俩带着报纸去,垫着坐在地上可劲儿喝,还有下酒菜,旁边的副食专柜,有免费品尝的猪耳朵和五脏六腑,咱俩一样来点儿,就差不多了,有时候我晚上饿了就去超市喝杯啤酒,啃块猪蹄。我说那还是花钱喝个痛快吧,别喝几杯就被赶出来。杨阳说,想喝痛快,去KTV,学校旁边新开了一家,两百一个包房,啤酒随便喝,能喝二十四小时。
我们叫来张超凡、齐思新和马杰,穿过操场,跳墙去歌厅,这样近一些。
一些毕业生已经迫不及待地拍起毕业照,在学校里晃来晃去,走到一处便停下来拍照,教学楼、图书馆、宿舍楼、食堂、实习车间等都不放过,有的情侣还在小树林、假山后面等隐蔽场所留念,这里对他们有着特殊的意义。
每到毕业的时候,学校里都是一片乱糟糟,遍地酒瓶和暖壶的碎片,被抛弃的书本、没有发出去的简历、穿破的球鞋、睡烂的床单、崭新的扫帚和墩布、比饭盒还干净的白铁皮簸箕、四壁一层油泥的搪瓷脸盆,堆得宿舍和楼道没地儿下脚。墙上写满毕业感言,床板上也刻下自己的名字,还有人在壁橱里拉了一泡屎,证明自己在这里生活过。有些学生开始为日后做准备,偷辆自行车,骑着上班用,或者拆掉上下铺,搬到自己租的房子里。对此学校很苦恼,制作了一条条横幅,挂在食堂路口:“除了文明,什么也留不下;除了知识,什么也带不走。”“做有理想、有文化、有道德、有素质的四有毕业生。”
成群结队的毕业生们,身穿学士服、头戴学士帽,像一群群正在蜕变的蝌蚪,不知道上岸以后,他们的明天会怎样。也许有人变成了青蛙,越蹦越远;也许有人变成癞蛤蟆,不招人待见;也许还有人变成牛蛙,刚上岸就被人吃了。
到了操场,再次踏上跑道,百感交集。这里曾经是我每晚跑步发泄郁闷的地方,现在跑道上的塑胶粒已经磨掉了,只剩下硬邦邦的塑胶,可见有很多人来这里跑步,他们的动机,是否和我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