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嫁衣-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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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泥暗暗懊恼,望着地上撒落的燕窝和汤药,放慢了脚步。
“城舞绝不是存心欺瞒,雪泥有要紧事情,我以为,我送来也是一样。”那黄衫少女与雪泥素来甚好,也陪她来过几次,却不想单独来却是惹白顺如此不快。
“君城舞,你是君家派来的吧?巴不得我早死……”白顺半咳半骂,即使声嘶力竭也未有一刻放松。
“不是!二师娘,我跟雪泥是好朋友,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她能做的事情,我也能做的!”君城舞不似一般孩子,遇到长辈如此发作只会哭泣哀求,她却要据理力争,自然,这也是君家为何将这位姑奶奶送到天山来学艺的缘由之一了。
“我……咳咳……不是说……咳咳……说了很多……咳咳……次……,除雪……咳咳……泥……咳咳,之外……任何人……咳咳,送来的……咳咳,”白顺很勉强地要将话说完,却一口未咽,涌了口鲜血而出。
白雪泥冲了进去,双目凝眉望着白顺。
而君城舞也慌了:“您是说过,除雪泥外任何人送来的任何东西您都不用,可是雪泥,雪泥她……”她看到白雪泥便如看到救星脱身一般,拍了拍她肩膀,跑了出去。
“二师娘,城舞,她,她会哭的!”雪泥巴望着门外,“而且,我,我再帮您弄些汤药来。”
“算了,咳咳,”白顺惨白着面孔,“迟早要死的,少喝一副药,也早死不了几天,你坐下,告诉我,今天来的都是哪些人。”
雪泥边说边往窗外看,讲完又忙补了一句:“我还是想去看看城舞!”
“不准去!”白顺的说话有气无力,却很威严,“君城舞是个生性坚强的孩子,哭哭就好了,但是有些话,现下我必须告诉你了!”
“二师娘……”雪泥迟疑着,“你和大师娘是我的姑姑?”
“是……姑姑们起先不告诉你,是怕有些事情在一个孩子心里要造成很大负担,现在,我想你也应当知道了!”白顺一字一句地铿锵而出,“你不是孤儿,而是剑阁主人、不死凤凰白瞬的女儿,白雪泥。”说完这话,她仿佛卸下千均重担般声嘶力竭地咳着。
“白顺?”白雪泥愣了一下。
白顺会意一笑:“是瞬间的瞬,白瞬!”
“从哪儿开始说好呢?”白顺顿了一下,“就从来的这些人开始说吧!”
白雪泥一惊:“听他们的意思,都受过我父亲的恩惠?”
“正是!”白顺冷冷一笑,“江湖就是这样的,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像是你爹,是个异类,”她边说,一双漆黑潺潺的眼睛盯紧了窗外,神色里充满了无限向往。
不死凤凰,江湖一个不灭的神话。
第三节 规法深责
“不死凤凰?这名字好奇怪!”
雪泥惊叫着,自己的父亲竟有如此雅号。
“不错,取凤凰涅磐重生之意,你父亲修行的内功心法有个特点,就是要不断废弃前面的,重新修炼,每一次为一重。大概因为他相貌俊美,还有些特殊爱好,才有了这不死凤凰的称号,江湖中行事亦是以抚危济困为己任。若不是……若不是……”白顺笑意盈盈地轻摇着头,“日后你就知道了,若不是他的某些举动让人看轻了去,做个武林盟主什么的竟也不逞多让。”
雪泥幼小的心里对自己这素未谋面的爹爹更加好奇。
“今日来的这些人都是爹爹曾施恩与他们的?好像都很有来头。”
白顺点点头,眼色中掩不住一丝寒意:“何止如此呢,你看到的那个爱做男装打扮的女子凤漆烟乃是凤凰台仁义无双欧冶鹤的徒弟,其实受你爹恩惠的,是这个欧冶鹤,他那什么凤凰台说是为了纪念你爹对他的好,现下也有大名堂了。他几个徒弟说也巧了,黄松烟、邰岫烟,姓氏放在一起又正是凤凰台三字。雪泥,你在想什么?”
“听了姑姑的话,想来欧冶鹤是个重名重形之人,所以张愚说什么假仁义这类的话,会让凤漆烟那么激动。”
话到此处,白顺眼睛大放异彩,竟喜极而咳:“雪泥……咳咳……你这心思缜密……咳咳……真像你父母!”
“姑姑,你还是先把病治好吧!那样就能给我讲很多很多关于父亲母亲的事情给我听,”她底下头,摸了模肿起的手臂,“这里真是我娘下的毒手吗?”
白顺面上颜色顿时骤变:“没用的,姑姑根本不是病,是中毒!无药可解的?至于你,我不太清楚,很多话凝碧只是对妹妹说,却从不对我说,其实,在这江湖上,很多事情就算是亲如孪生姐妹,也都不能说的,”她忽然厉声说道,“日后无论任何事情,凡是跟你父母有关的,都不准告诉君城舞这小妮子!”
“为什么?我跟她是好姐妹!”雪泥有些委屈。
“不准!她背后是君家,当中的恩恩怨怨,恐怕让你们日后很难做姐妹!”
“不会的,师父他……”
雪泥见白顺脸色更是一变,不再多说,讷讷地问:“姑姑为什么会中毒呢?还有,二师娘是姐姐吗?那么大师娘就是妹妹了?”
白顺面上闪过一丝疲惫:“我倦了,你,走吧!”
看着雪泥稚嫩身影闪出房门的那刻,她侧颊,清泪滚滚。
“白雪泥,你以为你是谁?”
“真丢人!还是快去刷碗吧!”
小径里两个少年簇拥着一位蓝衫子少女,论年纪也比雪泥小上几岁,下巴高扬,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
雪泥心事重重,一下子愣了,不言语,只是闪避。两少年嬉笑着竟是一堵一截将她去路堵死了,就听那少女发号施令:“听说你臂上有伤?给天山派丢了大脸,那些外人竟为了你为难掌门,星海、坏哥哥,你们两个卸下来看看,就竟是真伤呢?……”她屈食指一揉鼻尖,“还是她装蒜,给我们天山派丢人!”
“哦”一个满面老实的孩子答道。
“蝉蝉,这样好吗?”
“笨蛋,就看一看好啦,我爹和师叔如果问起来,你们就说想帮她治伤。”
“喂!你们干什么?”
君城舞从另一侧奔了过来,脸上犹有泪痕,却一副强横的表情。
“哎呀,不好……”
“我双眼溃烂啦……”
两个少年夺路而逃,剩下那个叫做蝉蝉的少女插腰瞪眼:“君城舞,我可不怕你,别整天拿你君家的毒药吓唬人,你在君家如果有人要,他们就不会把你送天山来了,再说你跟你娘才姓君,你怕是就连你爹姓什么都不知道!”
“你说什么?”君城舞开始挽起袖子,浑然就是个男孩子模样。
“我……”蝉蝉边往后退,边强词夺理,“说你在君家就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
“砰……嗵嗵嗵”
谢冰蝉跌坐在十步之外,看自己被打落的牙齿号啕大哭。
而君城舞和白雪泥,早就没影了。
“雪泥,我帮你刷碗吧!”
君城舞见雪泥神色不豫,将桶内搅得“叮当”做响。
“不管怎么样,打人就是不对!”
“可是,也不能由着她这样欺负你,对吧?”君城舞满脸不忿,“再说了,谁叫她胡说的,她……不就仗着……她爹……”
“大师娘……”
两个孩子仰望着悄无声息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白依,顺势看到坏笑着露出牙龈的谢冰蝉,显然,门牙的去向是个大问题。
“雪泥,你跟我过来一下。”
“为什么?”
君城舞拦下擦擦手准备走过去的雪泥,挺胸大叫,“没错,她门牙是我打掉的,不关雪泥的事情!”
“白雪泥,你来,”白依只是轻描淡写一句话,便有种不得抗拒的威严,雪泥悄声随在后面,向山北行去,末了,谢冰蝉还狠狠推了君城舞一把,才蹦跳着跟在后面。
天山派地处天山,而山颠的北隅有一趟豁子,是风口,奇冷。
规法堂就在此处。大凡违反规法的天山弟子都会到这里接受惩戒,而天山建派百多年来,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弟子未曾在此处受过刑,可见这些规法甚至到了严苛的地步。
雪泥畏缩着颈子,承受着笞刑。竹条一凛凛抽到她心头,唇色被牙齿咬得铁青:“弟子知错,不该同门械斗,请谢师伯原谅。”泪光含在她眼里,却想尽方法不让它跌落。这时,她下意识看了一眼谢冰蝉。那丫头偎在她父亲身边,促着眉头竟还有一丝不忍,欲言又止。
白依边打边数着数目:“……十八、十九、二十……”
迟霄肴眉头紧锁,阴沉着脸。
“够了,迟师弟,不要再打了,本来我家蝉儿也该换牙了,更何况,这怕是……”谢珲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紧紧捏着她的手,深沉地走出规法堂。
随鞭笞声远去,谢冰蝉不舍地回头望了望雪泥。
第四节 四小无碍
豁口透过来的寒风愈加凄厉了,迟霄肴和白依的面色,同天色一般阴沉。
白依说道:‘雪泥,你到底明不明白,你是武林神话的后人,就绝对不能犯任何一点儿错误,绝不可以!‘
‘别打了,‘迟霄肴走过来,凝望着白依。
可白依的手无意识地重复一个动作,手中竹条不停落在雪泥身上,啪啪作响。
‘别打了!‘迟霄肴夺过她手里的竹条,紧紧抱住白依,两人相拥而泣。
‘霄肴哥哥,为什么会这样?‘
‘可怜见这孩子……原本是可以……!‘他欲言又止,一手揽着白依不停颤抖的娇躯,一手轻抚着白雪泥的额头,‘我,我怎么能对得起白兄于地下?‘说罢,迟霄肴将心一横,‘让她在这里背门规吧,我们走……‘
雪泥怔怔望着两人离去,心中无尽的委屈:为什么我不能犯错,从小就这样,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我不能犯错?
她抹抹眼角忍不住要滚下来的泪水,咬牙:‘第一条,凡入天山之门者,务求除魔卫道;第二,凡入天山之门者,俱不得为……‘她本来就累,再加上一顿鞭笞,刚背了小半段便手眼不支了。
一阵稣香的点心味道猛地将她惊醒。
‘城舞?无忧?‘
两个小丫头贼兮兮地掂着脚尖走过来,一个手里拿着水罐,一个手里提着一个食簋。
‘……第六条,凡天山门人者,不得同门相争,违者同处……‘君城舞煞有介事地高声念着规条,李无忧从手里的食簋中取出各色点心分给两人。
三人边念边吃,正自嬉笑时,殿门外一个蓝衫子娇小身影闪过,两只眸子在三人身上乱转。
‘蝉蝉,你不准去告密!‘君城舞低声挥着拳头。
谢冰蝉伸食指在唇边一嘘,舔舔嘴唇,指着李无忧手里的食簋:‘那就用点心堵上我的嘴巴,我就不告诉师叔他们,无忧,你刚刚回来啊?‘
李无忧眨眨眼睛:‘哼,我下山回家两天就出了这么大事情,你以后不准再欺负蝉蝉了!‘
‘嗯!‘谢冰蝉冲着点心猛地点头,然后回身冲门外喊道:‘小坏、星海,你们两个守着门,无论谁来了,赶快通报!‘
门外那两个少年看堂内嬉闹的四个丫头又吃又喝,羡慕至极,就连白依走过来,都未曾发觉,吓得支吾半晌。
白依做势不让他出声,从窗棂外往里看,四人相处的倒还和睦,顿觉欣慰,便躲了起来。直到城舞、无忧、冰蝉几人都走了,才又迈进殿门。
‘雪泥……‘
‘大师……‘‘娘‘自还没出口,雪泥已感到白依眼中的微嗔,虽是双生姐妹,一般无二的相貌,白顺却是一副秋风秋雨秋煞人;而白依,眼神中自有份凌厉与灵动,倒像是千眼万语都在眼中那般,雪泥沉了半刻,‘姑姑‘才出口。
‘雪泥,你莫不是怪了姑姑?‘
‘没有,‘雪泥心里虽有嗔怨,却还是很坚定地又补了一句,‘没有!‘
‘可是,姑姑在雪泥的眼睛中看到了埋怨,‘白依长舒一口气,‘你对自己娘亲,大概也很怨吧!‘
雪泥不再言语。
‘你娘是个不世的美人,也是世间不多的巾帼将军,只可惜,只可惜爱上了你爹,而她偏偏又是那个身份,说来,怎么就跟话本、戏文里的事情一般呢?‘
‘可是,爹爹跟娘亲他们都不在了?为什么会不在的?跟江湖上哪些人有什么关系?您在大殿上说的那个人,他到底是谁啊?‘
‘嫂子像个不识人间烟火的女神仙,哥哥则是武林中罕有敌手的青年侠少,人虽风流些,心肠总是好的,他很喜欢帮助人,今天来的哪些人都是你爹娘帮助过的,只不过他们太完美了,老天都妒忌他,所以,所以……‘白依百感交集,竟而说不出后半句话来,半晌才又道,‘那个人是你娘的师父,姑姑不能告诉你,他的名字,因为你知道后便会想要报仇,你功夫未成,这是极危险的一桩事情,‘她转而苦笑,‘就算你练就天山派绝顶武功其实又能怎样呢?也许那个时候,他已经死了!‘
‘您又说我娘不想让我练功,我手臂上真是娘弄出来的吗?‘
‘嗯,我每天让你不停的刷碗,就是想让你恢复臂力,你娘生前曾指点过我一些武功,她说水是这世上最奇妙的东西,她曾经救过一个被揽月指伤了的人,让她在剑阁当厨娘,经年累月刷碗,那人的臂力和手臂的灵活竟然比未伤前好了一倍,‘她的话语随即低沉,‘你伤了你,大概是想告诉所有人,你不会去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