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离世界-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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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那么这位社长原来必定是个财主。
按一般的通例,社长任期内经济上还是有权势的,但一旦离职便立即变成穷光蛋,越是专制独断的社长,任期前后的变化越是大起大落。购买土地、建筑住宅、聚敛资财这些事都是社长任期内为自己做好。比如说,搞一个情人,给她开饭馆或酒吧,这只能是在任期内能办得到的事,一旦辞去了社长表当会长,便无力支援情人。女人就马上闹着分手。况且,退下来当了顾问的话,同女人的关系只能就此断绝,她们会立刻去找另外的男人。被拋弃的男人只好过僧侣、隐逸哲人的生活,或者成为患痴呆症的人。这里说的不特指“新光化学工业”社长,差不多所有大企业的社长都是同样的。社长的职业能带来高收入的秘诀到底何在?
锅屋不想在这些事上费脑筋。
众议院议员宿舍在赤坂二丁目的高地上。这里的生活,只有在晚间才闪耀起生机勃勃的活力,入夜之后更为热闹。但清晨和上午象是一片死寂的街道,几乎没有人来往。
锅屋的出租车开到左面的坡道。坡道的左边排列着颇有古风大门的旧式房子,右边茂密的树林中有高大的二层楼房,再往前走是一溜石头墙。艺妓管理所离这里不远。这时,锅屋透过车子的前玻璃看见一个男人由坡道往上爬。车从他的旁边开过去时看见了他的侧脸,是政宪党的平井友吉议员。
平井住在众议院第一议员宿舍。从前,《院内报》记者西田在会馆走廊闲溜时,看见过地方来的陈情团拿着鲜鱼礼物送到平井议员办公室。
锅屋把车停下,肥胖的身躯从车里爬出来并非容易。锅屋在议事堂内常碰见平井,在议员宿舍他又是川村正明的近邻,而且是川村的前辈,所以锅屋不能不跟他打招呼。
“平井先生,早上好!川村经常蒙您关照!”锅屋深深地鞠了躬。。
“哪里!哪里!你可真早啊!”
“我要在川村出席早餐会前和他碰头。”
早餐会是派系的日常集会。
“早餐会的时间太早啦!川村君年轻能顶得住,我这样的老年人要经常出席早餐会已经觉得累了。”
年过半百的平井议员的选举区在纪州,东京没有家,住在议员宿舍。他是星期五回家,星期一回来的“金归月来”一帮人中的一个。
“哪里的话,先生还年轻呢!”
“不,还是不能不服老哇!所以为了锻炼身体,经常在这个附近走走。”
“那是最好的健身法。您每天早起散步吗?”
“不,不是每天早上都能做到。我早上也有事,所以一周不过一两次吧。”平井有些吞吞吐吐地说。
“那我就先走一步,失陪了。”
“再见!”锅屋重新坐上了车。
议员宿舍在坡道顶头的右侧,很快就要到了。三栋三层楼房排成一行。锅屋在议员第二宿舍坐电梯上楼,穿过走廊敲了第XXX号房间的门。从里面开门的川村正明的双眼浮肿,还穿着睡衣。
三居室套间。进门处是水泥地,里面是狭窄的地板间,左侧是用作餐厅的厨房和储藏室,右边是厕所和浴室,正面并列着两间六张铺席和五张铺席的和式房间。朝北的厨房,天阴时白天也要点灯,洗碗池里堆着没有洗过的茶碗和玻璃杯。
川村把秘书领进左面的房间。地上铺着有华丽图案的地毯,茶几摆在屋内中央,四面围着橱柜、书柜、电视机等等。在书柜里摆列着的书籍大部分是供消遣的通俗读物。怪不得,川村在讲演中把马克思、恩格斯说成“马克司兄弟”了。
隔壁六铺席的房间是寝室。寝室的隔扇紧闭着,看不见里面。估计白天也不会整理床铺的。川村不会收拾房间,每周请一次女佣人帮他打扫。由于房子陈旧,白色的墙也已经变成灰白色了。
川村和锅尾隔着茶几面对面坐下来。
“昨天离开饭店我早了一点,你一个人应酬各方人士辛苦了,大概很晚才回宿舍的吧?”
锅屋在人前称呼川村“先生”,但只有二人独处的时候你我相称。因为川村比他年轻,而且不少事要靠他,为此锅屋自然在川村面前以前辈自居了。川村也对这样的相处并没有什么反感。
川村昨晚在议员宿舍很早就寝。看来他昨晚没有在岩田良江那里留宿。
“唔,集会散了以后被上山拉去到赤坂的几家俱乐部玩了玩,回到这里已经两点,只睡四个小时!”川村擦了察眼睛。
“昨晚十一点多从银座向这里打过电话。没有人接呀。”
“从银座?你到‘奥利贝俱乐部’去啦?”川村吃力地睁开眼睛。
走廊里响起皮鞋声,听到隔壁的门声,可能是平井议员。
“我到这里的途中碰见平井了。说是为了健身早上散步呢!”
“平井早上散步?”川村笑着用低声说。
“是那么回事吗?平井昨晚根本不在他的屋,是刚刚回来的么。”
“你说平井昨晚没有回来……,那么就是今天早上刚回来的罗。”锅屋睁大了眼睛。
“每周有两次总是早上才回来呀!”川村小声说着,不出声地笑了。
“跟我说是散步呢……。”
“从留宿的地方坐车回议员宿舍那就太显眼了吗。而且离这里很近,用不着坐车。走着回来便可以说是在散步,便于遮人耳目么!”
“唔,离这个地方不远,实在是沾了地利的方便了。”
锅屋想起了坡道的石头墙旁停放着的一排黄包车。坡道的南侧有栉次鳞比的饭馆。
“平井对我说是因为年纪大,为了锻炼出来散步的呀!”
“平井的年纪没有那么大,那是他的口头语。他有时半夜把女人带到这里来呢!”
“到议员宿舍里?”
“所以实在不象话。”
“宿舍管理员呢?”
“值班的管理员到十二点就闭门入睡了。十二点以后带进女人谁也不会知道,没有人看门啦!”川村又低声笑了。
“麻烦的是,有时平井太太从纪州来京,大概是专程来考察丈夫的吧。她进到宿舍仔细察看屋子的模样,然后说,厨房太洁净了,壁橱整理得太整齐了,被褥的叠法不是出自男人的手等等怀疑丈夫的话。有一次是从壁厨里找到了一条女人的手帕,为此大闹了一场。”
“这里的房子隔音太差,无法保密。我能理解议员们渴望搬到新建的有现代化设备的高轮宿舍的心情。……但是高轮在地利上不如赤坂,没有两全其美的事啊!”
“我不搬到高轮去。当然我也没有资格去。为了搬进新房,费尽心机的人还不少呢。我是不想舍弃这里的地利,再没有这样方便的地点了,到议员会馆也好,银座也好,新宿也好,乘车子一会儿就到。”
新宿有“香花庄”。
“我呀。”川村用下巴指指隔壁的房间。“因为笨,不会收拾房子。这样反而好,老婆什么时候来都行。老婆每次打扫以前,都要皱眉头埋怨说:啊哟太脏了,但从没有怀疑过我。懒惰也有好处呀。”
从邻屋传来声音,平井议员在走动。不能老说邻居的闲话了,锅屋换了话题。
“在集会上听了你的讲演后,织部佐登子佩服你呢。”
“她进会场的时候我们打过招呼了。她穿得还是比较朴素呀。”川村点起了香烟。
“她为的是不被人注目。”
还有,关于站在角落凝视川村的女人的事,锅屋准备一会儿再说。
“我也用眼角看到了奥利贝妈妈听演讲的模样。你在她的旁边说了些什么吧。”
“那是向她说明‘革新俱乐部’和你的事。”
“我的讲演效果怎样?”川村问锅屋的感受。
“效果不错。那个土井信行也在听,他很佩服的呀。”
锅屋自己也没有觉察到川村讲的把马克思变成“马克司兄弟”的大笑话。
“我没有完全按着土井君的原稿讲,我加了我个人的想法,并倾注了我的热情。讲话腔调的高低,手势等都精心地研究过,当然包括你的建议。会后,板仓先生、上山君和其他诸君都赞扬我的演讲呢!”
川村高兴地说着,似乎还陶醉在昨晚的气氛里。
“我在听你讲演的佐登子耳边说了这样的话:未来的日本政治,只能依靠象‘革新俱乐部’这样有纯真理想的热血青年政治家才能日见清明。”
“唔、唔,她是怎么说的?”
“因为是那种场合只焉深深点头,但她是衷心赞同了我的话。后来我到奥利贝见到她时,她就是这样说的。”
“是啊!是吗!”
“还有一件事向佐登子说过,那就是‘革新俱乐部’的诸位议员没有钱,尤其是川村正明是穷光蛋!”
“……”
“象川村这样年轻纯真的政治家,由于没有钱,不能实现他的理想:净化政界,实现日本政治的革新。这将使他终生遗憾,对日本民众也是件不幸的事。我是这样来打动她的。”
“她怎么说的呢?”
“她动了心了。看样子,佐登子会出钱的,一定会出的!”
“织部佐登子会给我钱吗?”
川村对锅屋说的话流露出疑惑的眼神,不过从他的神色看有信心的。
“一定出。听了你的讲演,她是那样感动的嘛!”
川村往前膝行。
“晤!”川村把一只手放在下巴上说:“如果她出钱,估计能有多少?”
他的意思是,如果钱数不多意思不大。
“我的推测是她有二十亿元以上的资产。”
“二十亿元以上?”川村激动地呻吟。
“不调查的话估不准,但是外界都这样传着。”
听了锅屋的话川村很兴奋地搓了搓双手。
“会给我多少?”
“这倒不知道,看你的手腕了。”
“……”
“织部佐登子看上了你了。”锅屋不露笑容地说。“昨晚我到‘奥利贝俱乐部’和佐登子说话时,她说你‘可爱’呢。”
“可爱?”川村苦笑了。
“女人说可爱,就是对你有情的意思。你的身上有一种能使女人为你出力,照料你,甘于献身的魅力。”
川村不作声。他默默地回想过去那些有过深交的女人们的心理状态。
锅屋边凝视着川村的神态边想着:
他是个娇滴滴的男子。在他的父亲庇护下,在优裕的家庭里,在保姆的阳伞下成长。大学是托父亲的福走后门入校的。从小起就认为,别人是该为他服务的。学校毕业后,当了父亲的秘书。但他不同于一般的秘书,一开始使受到了“公子哥”的特殊待遇。他也自认为这里的所有人都应该扶持他。他不知道什么是苦,处处只考虑自己,从来没有关心过别人。实际上靠父亲的余荫当上了二世议员。他以为,在选举中别人对他的支援是理所当然的,但他却盲目自信,以为是靠自己的实力当选的。川村常常厚颜无耻地夸耀说:自己的不幸都是由于美男子的面容带来的。他甚至在川村的声援会的讲台上撒娇流泪,这些都是他的经历所致。川村既以议员世家的优良血统自傲,但又对被人视为沾先人的光而成了二世议员有反感,故意处处显示自己处世为人的风格方式与亡父不同,甚至傲慢地对待奉仕过先代的秘书们,也都是他的任性高傲带来的。川村从小就听惯了女人们“可爱的小宝宝”一类话语,被娇宠得异常任性。总之,这位二世议员在现行的软弱姑息的政治体制中,惰性十足,养尊处优,无顾忌地放纵着手脚!
锅屋出生在九州中部的农村,靠勤工俭学,好不容易毕业于私立大学。由于没有什么门路,孤单单地一个人奋斗着,被迫调换了十几次工作。在九州报社东京分社当记者时,被川村的父亲赏识,做了他的秘书。这是因为报社就在川村孝平的选举区,这事已经是川村孝平晚年的时候了。锅屋在屡遭辞退,频频求职的坎坷生活中,他已经习惯于象杂草一样任人践踏。他在社会的底层生活中学会了“本领”,别人可能说是学会了“坏本事”。锅屋除了这些“本领”外没有任何别的武器。严酷的现实,不允许他有丝毫的“娇气”。需要顺从时,便恭顺不违,一旦需要背叛时就能翻脸不认人,不这样干便无法活下去。时光茬苒四十五年。他长得也不被人喜欢。……
“关于佐登子的事……。”川村正明向锅屋说。“如果她对我有意,我又该用什么方法抓住她呢?”
就连川村正明也觉得为难。因为对手是织部佐登子,和自己过去鬼混的一般女人不同,一下子想不出妥当的办法。川村结交佐登子的目的绝不单纯是情爱。如果举措失当,一开始就被她拒绝,什么也得不到了。
“犹疑不决只能浪费时间。斯文风雅地谈情说爱,要消磨掉两三年的时光,这个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