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精,贪乐-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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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种不带恶意,纯粹是审视、比较的目光。
审视?比较?拿她跟谁比啊?又要比什么?锦瑟不太明白,总觉得十烨教她的东西,有时候用得上,可是没教到的好像更多。
锦瑟抱着装着小点心的碗,落坐花园的石椅上,漫不经心地吃着,精亮的眸子四处转了转,不期然瞧见唐妙云在不远处打她面前匆匆走过,后头跟着主子。
她开心地想喊主子,却瞥见主子神色凝重,仿佛在追着唐妙云。
好奇心起的她,无声来到他俩附近的花丛里躲着。
“为什么?”段凤扬握住唐妙云纤细的手腕,阻止她继续逃跑。
唐妙云停下脚步,却不回头。“二少爷,请放开,段爷有事找我,我还得去帐房。”
嘴角永远挂着淡淡浅笑的段凤扬这次却卸下,不再展笑。“我明白你喜欢大哥,也晓得大哥样样都比我好,可是……大哥不可能对你有感情,妙云,请你认真考虑我吧!”
“二少爷,妙云从来就不以为自己配得上段爷,妙云能得到如今的生活已经相当感念了,至于其他,妙云已无心。多谢二少爷美意。”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唐妙云欲挣脱段凤扬的束缚。
段凤扬却一把拉她入怀,直接吻上她的唇。
锦瑟见状,正想冲出去时,突然有人从她身后摀住她的嘴阻止她的行动,锦瑟回头看,竟是段凤鸣。
她皱眉,段凤鸣示意她别出声;她点头,段凤鸣放开她。
然后两人静静继续看着接下来的发展。
段凤扬把唐妙云拥在怀里。“其实你是喜欢我的吧,对不对?”
唐妙云靠在段凤扬的胸膛上,侧脸带着忧伤。“二少爷,妙云是个命中注定会克死亲人的女人,爹娘、丈夫……都一一去世了,妙云实在不想继续害人了。”
“算命的说我大富大贵,多子多孙,再者,我这人也不会轻易跟命运投降,上天有上天的注定,我段凤扬也会扭转乾坤,改变现况。”
唐妙云合上眸子,晶莹的泪水落下一颗,她伸出手想拥抱段凤扬,却又收了回来推开。
“二少爷,请您还是将心力放在别的女子身上,您的美意,妙云心领了。”
望着佳人离开自己的视线内,段凤扬也黯然转身离开了。
他心知自己脚步太急,或许该放慢些。
当事人离去,锦瑟盘坐在草地上,继续吃着碗里的点心,段凤鸣跟着落坐,陪她享用。
“段凤鸣,我不太懂耶。”看着唐妙云与主子,她能够明白主子喜欢唐妙云的心情,却无法理解唐妙云究竟在想什么。
“说说为何不懂。”最近得空,他才有心情管这些小事。
“喜欢就喜欢、讨厌就讨厌,只要说一声便可,何必在那里牵扯个没完,原本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偏偏选择最琐碎的解决方式,不嫌太无聊吗?大哥喜欢妙云,我也看得出妙云喜欢大哥,只要点头,不就皆大欢喜。这样迂回行事会比较好吗?”
比如她喜欢十烨,就整天缠着他;不喜欢残月,就连同他说话也累,简单明了不是吗?
“锦瑟,活那么久,你还是有太多人情世故不懂,人心复杂,不是直接就能解决所有的事情,就好比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东西,老实不成,不就得说谎了吗?”
这是暗讽她吗?“非到必要,我才不会花费那工夫,多累人,明明不想还要委曲求全。”
段凤鸣苦涩一笑。“这便是你们与我们不同之处。有太多事情不是想要就能到手,有人求长生不死,有人求荣华富贵,自然也有人求青春永驻,身不由己是人世最大的痛苦。你活得长,却学得少。”
又讽刺她了!
“哈,不过唯一不用学的就是求生。”她也不是好惹。
段凤鸣起身,拍拍衣服的草屑,挺然而立。“生生死死的轮回,看破之后,不过换个环境罢了。”
“段凤鸣,我总觉得你刚才那番话都是针对我而来!”她不悦。
一抹从容的笑容自段凤鸣微扬的唇瓣逸出。“妳多心了。”
“我的直觉向来准确无比。”锦瑟也站起来,虽然头顶仅到段凤鸣的肩膀,但仍不减气势。
“我讲的是事实,要如何解读,是要看你。”
还说没针对她,明明就怀恨在心嘛!这句话是她说过的,现在还给她,意思太明白了吧。“哼!你说『身不由己』,那为何不『身从己行』?这样就解决了。”
“我猜卫十烨是教你认识人间的人吧?”段凤鸣转了话题。
“是又如何?!”
“若不是他太善良,就是过于保护你,他少教了你最重要的一点……”
“哪一点?”
“究竟何谓『人』。锦瑟,你空有人形,却无人心,若你没有亲身经历,就算花上百年跟你解释,你仍然不会明白。”
这句话很明显就是看轻她了。“段凤鸣,就算你是不老不死,也非万能!”明明只是个人,却表现出什么都了解的样子,她最讨厌了。
“我当然非万能,你最清楚,不是吗?”
锦瑟跟上他的步伐,在他身边继续叨念着:“我深深觉得你的每字每句都是因为我,你是真的不喜欢我吧?”嘴上说喜欢,但实际行为却违背了他所言,锦瑟无法理解。
“我说过我不讨厌你,或许我的行为让你有如此的联想,但我真的不讨厌你。”锦瑟的真性情是很难能可贵,反应也有趣。
锦瑟狐疑地撇撇唇。“既然你如此强调,我就信你吧!你要上哪儿?”
“工作。你跟着我出门做什么?”
“你不是说十烨没有教我『何谓』人,那就由你代劳教我了,死前做个功德吧?”她笑得犹如甜蜜,让人防不胜防。
段凤鸣被她挽着手臂,表情烦恼,心里却无端冒出些许的愉悦。
莫名地,他竟喜欢锦瑟的依赖与撒娇的模样。
“我觉得我吃亏了。”
锦瑟亲密地挽着段凤鸣,才不管街上那些人睁大眼在看什么,她也慢慢不讨厌段凤鸣,挽着他也没什么不对啊。
或许段凤鸣说得对,十烨没有教她太多,至少她就不太了解“身不由己”的意思,想做就去做,哪来的身不由己,真是自寻烦恼!
“哪吃亏?”跟他学习,是他的荣幸好不好?
“妳最近怠惰妳的工作。”
锦瑟干笑两声。“哎呀,反正你的时间用不尽,我也是,那咱们就慢慢来,迟早有一天,你会达成心愿的。”
两人的身影离开段府愈来愈远,每逢他俩走过,路上的人都略有停顿。
因为真的是开了眼界,据说那个可能不爱女人的段爷竟然光天化日之下与一名女子如此亲昵行走,怎不教人疑问!
“我觉得你在敷衍我。”
“哪有?是放慢脚步,才比较容易成功。”她反驳。
“这工作毋需放慢,只要狠心、准确就够了,至于对其他,就不必深入了解。”
“我也试过不少法子,你自己也知道,但成功没?没有,对不?所以,依照我的想法,要慢慢来。”锦瑟自有一套解释。
听见他们交谈的人、还以为他们做的是一件大买卖,没人清楚真相是另一回事。
“锦瑟,我收回先前对你的评价。你或许还不太懂做人的道理,可是却很能融入其中,你现在就比较像个人了。”锦瑟嘴上说不太明白,但她实际做的事却与一般人无异,只除了某些观念无法纠正外。
锦瑟笑了。“我就说嘛!我很聪明的,一学就会。”
“既然你最近想了解何谓人,我有个方式,不知锦瑟姑娘可愿意?”段凤鸣提议。
“段公子但说无妨。”
每当他们另有心机时,这样敬称俨然成为他俩的默契。
“帮我凑合凤扬和唐妙云,如何?”
“报酬呢?”???
绫罗绸缎、珍奇异宝,每一样都价值千金,看的人咋舌,买的人却一点也不心疼,而被赠与的人竟没有一丝开心。
锦瑟也的确不开心。
明明一开始她要的就是这些东西,但为何实质到了面前,什么感觉也没有?难道是段凤鸣说得有理,得不到,才是最好?
难得见段爷大方对个姑娘赠礼,段府上下都以为是要有婚礼时,当事者之一锦瑟正在花园凉亭内哀声叹气。
是不是自己答应过快?或是她要求的东西实在俗气,以至于她没有半丝满足的感觉?反倒是压力沉重,她果然太小看这人间了。
有时候眼见不能为凭,以为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偏偏碍着了她。
好吧,既然答应要凑合主子和唐妙云,就不可食言。
连问两个仆人,锦瑟得知这时候唐妙云多半在帐房。她由窗棂看进去,唐妙云很认真地审理帐册,锦瑟便坐在台阶上等候。
直至日落西山,唐妙云才跨出帐房,瞧见锦瑟。“小锦,你在这做什么?”
“等妳。”
唐妙云即使贵为管事,也没有架子,她撩起裙襬,就坐在锦瑟身旁。
“怎么了?”
拐弯抹角不是她的本事,直来直往才好办事,她握住唐妙云的手,顺便“了解”一番。“妙云,你喜欢大哥吧?”
唐妙云眨眨眼,没料到锦瑟竟会问得如此直接,她也不否认。“是的,我是喜欢二少爷。”
“那犹豫什么?”嗯,原来唐妙云是因为自己的会克死亲人的厄运,才不愿与大哥在一起。
“小锦,我瞧你对二少爷很关心,是喜欢他吗?”如此单纯美丽的女孩才适合段凤扬。
锦瑟大约了解之后,才放开唐妙云。“是敬重多些。大哥之于我,犹如父母一般,我对他仅有尊敬、感谢。既然你喜欢大哥,就该好好把握,而不是踌躇,如此只会白白错失机会。运可改、命也可改,那不是注定的。”
“小锦,你尚年轻。还有许多事情不能体会,人啊,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二少爷有美好的前程,我不过是个管事,只会碍着他,有时候,喜欢一个人不是将他留在自己身边就是对的,二少爷快乐,我也快乐。”
锦瑟拧眉,没来由地冒出怒火,强硬道:“喜欢一个人当然要把他留在身边,要不,那还能称做喜欢吗?在一旁嘴里说『祝福』的人,那根本就不是喜欢,只是不想付出行动的借口罢了。想就去做,思考那么多也无济于事!你愈在意自己的厄运,只会令两人都不愉快而已。”
话方出口,注意到唐妙云惊讶的表情,锦瑟就知道自己完了。
果然是承袭残月那滴血的缘故,她的想法才会与残月有所雷同,表面乍看平静无波,其实骨子里仍有些偏激,无怪乎十烨会想离开残月,她终于明白了。
有了这层认知,锦瑟随即垂下头,带点丧气。
她跟在十烨与残月身旁,两者的气息皆有沾上边,原以为比较倾向十烨,现在才彻底了解自己外表如十烨,内在却是十足的残月。
“小锦,既然你晓得,我也不必再解释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晓得你是为我好,但我只想谨守本分即可,多谢美意。”语毕,唐妙云款款离开。
锦瑟唤不回她,只因自己也受挫。
自从来到段府后,没有一件事情能令她愉快,以往就算在山上,简陋的环境,她倒还能自由自在,为何如今什么都不缺,偏偏她的心仿佛很沉重?
那时,无忧觉得平淡无聊;如今,有趣却是一团糟。
她的心也变得郁闷,好似有口闷气积压在胸口里,无处可宣泄。
想学残月狂吼……天哪!她真的愈来愈像残月,悲哀。
“妹子。”
锦瑟抬头,远远走来的不正是主子吗?她想也不想,就冲上前去,抱住他的腰。
“主子、主子,锦瑟好可怜!好可怜!”
完全被忽略的段凤鸣,神情有抹怪异之色闪过,然后很快扔话,“你们兄妹好好谈谈,我先离开。”他的胸口因为锦瑟那一扑,而变得相当郁闷。
听见段凤鸣的声音,锦瑟才发觉原来他也在场,可是她眼底只看得见主子,顾不了他。
段凤扬摸摸她的头,关心地问:“妹子,怎么了?”
“我晓得主子喜欢妙云,想凑合你们,可是妙云她……她的想法锦瑟不能理解,喜欢就喜欢,为何不能在一起?死了才不能在一块,不是吗?”
段凤扬欣赏锦瑟的坦率,也明白她的单纯。“锦瑟,你太年轻了,有些事情不是真的想做就能做到。我和妙云的事情,你不必操心,她有她的顾虑,我会耐心等她,终有一天,她会明白我的心意。”
锦瑟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