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橙-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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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肉铰深深吸口气,感受那第一次杀人的兴奋感。
然後他蹲下身子,将瓶子封条撕去,塞入门缝里,瓶子轻轻滚进房内。
成了!他满意地环顾四下,一个人影也无,太好了!他运气飞上檐廊,明日就等著收尸了。
那只瓶子滚进房内,滚到了床畔,瓶口窜起紫色烟雾,冉冉飘散。
床上橙橙侧身拥著暖被,睡意深沈地枕著温暖的被褥,好梦香甜,她轻轻呼吸著,毫无察觉已然身陷险境。
她梦到她提著那只彩灯正穿越一大片辽阔草原。
月色凄迷,朔风冽冽,那一只彩灯在昏暗的天地间摇晃,流泻著眩目的光彩,伴著飞掠草原间的点点萤火,天地这样昏暗却是这样凄美。
她拎著彩灯,那璀璨的光芒引著她穿越辽阔草原,蓦地她凝视前方忽而惊愕地止步。她凝起眼眸,草原的尽头,背著她站立著一抹熟悉挺拔的暗影。
是谁?!那人转过身来,橙橙提高彩灯,彩灯照亮他俊朗的容颜。
剑眉星眸,深深的轮廓和嘴边那一抹懒懒的笑。她迷惘地仰起脸看著眼前这男子,看著那一对熟悉深邃的黑眸——
「孙无极?」她茫然地凝视他。
他走近,自信而优雅地抬起她下颚。「橙橙……」磁石般的星眸,吸引住她目光。他那浑然天成笃定的神采迷惑了她。
他忽然一手握住她那提著彩灯微微颤抖的手,另一手伸向她的脸,他的拇指轻轻抹去她唇上那抹惊异。
然後他俯低身子,他的脸靠近再靠近,壮阔的胸膛贴近她颤抖的身子,她能听见自己的心狂跳,她能闻到他的气息感受到他的呼吸,他温暖的指腹,轻揉她唇瓣。「有没有人亲吻过这儿?」
说完,便覆上她的嘴,吞没了她的回答,也吞没了她的惊呼。
刹那间,她合上眼睛,萤火似流星点点掠过他们,彩灯的光晕抵不过她心上擦出的火花,那麽灿烂地在心上绽开,她的心塌陷了……这是个美梦,她闭上眼睛陶醉地这麽想……
这的确是个美梦,梦中的楚橙橙不知她已命在旦夕,紫烟弥漫整个房间,迷昏了她的神智,迷昏了她的意识,她真个儿醒不来了,她真个儿要死了?
命丧在这个美梦底,永远、永远不会醒来……
这的确是个最高级的死法,在美梦底死去,不可不谓之幸福……
随著时间流逝,诡异的神秘紫烟重重笼罩住楚橙橙房间,将空气一点一点排挤出去。
床上的橙橙面色慢慢的转而苍白,呼吸渐渐迟缓,气息慢慢转趋微弱,生命的迹象一点一点被掏空。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案上静放的那只彩灯,如似感应到毒烟,喀的一声,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滚出。随之彩灯窜出阵阵红烟,迅速汹涌骤升,瞬间与紫烟在空中交融,红紫两道烟雾逐渐融成一团白烟,烟雾汇集之际,但见床上人儿面色转趋红润,呼吸渐匀,气息趋强。
楚橙橙如似婴孩般沈沈熟睡,毫不知身外局势变化,她已然经历过一场浩劫……
*****
孙无极心神不宁夜不能寐。希望橙橙不会笨到把白罗刹亲制的保命彩灯送人。
他合上厚重的书册,起身踱近窗栏,背手对著浩瀚星空沈思起来。
这丫头分明没得罪过谁,命数中怎会有此杀劫?此劫难解,暂时也只能亡羊补牢做些防备的功夫。
冷风袭人,送进园里花香。
孙无极沈敛的眼眸凝起,眉间添一抹愁。
*******
翌日——
泰肉铰一早神清气爽,精神抖擞,收拾了包袱,整理好仪容,缓步离房,准备下楼去退房,顺便听听昨夜作案後将引起之骚动。哼哼……想必客栈已笼罩於一片愁云惨雾中,哈哈哈……怎能怪他,谁叫他是泰肉铰,杀人绝不失手。
呵呵呵……他威风凛凛足下生风地缓缓步下楼梯,突然,他脸色骤变,骇然地怔住了,他虚弱地扶住把手,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日光中,楚橙橙倚在柜台前,一脸无事,气色红润地正低头和掌柜的翻阅帐册。
泰肉铰惊骇莫名,她没死?怎麽可能?他分明将凝血毒烟抛进她房内了啊!泰肉铰转身迅速折返房间。
他抛下包袱,从怀里掏出另一只一模一样的凝血毒烟瓶。难道……这毒烟无效?
他撕下封条推开瓶盖闻了一口,霎时脸色骤变,头一昏,他揪住胸口屏住呼吸,颤抖著将瓶盖塞回。
泰肉铰面色苍白虚弱地扶住桌子,颤抖地掀开包袱,摸索出解药连忙吞下,运气调匀呼吸。
跟著跌坐椅上,气色灰败,茫然而震惊地承受著这巨大的挫败。毒烟分明有效啊,难道是那一瓶失效?或者是楚橙橙天生体质特殊,要不怎可能闻了一整夜的凝血毒烟,竟还能好端端地出现在他眼前?
泰肉铰眯起眼睛,可恶——竟然毒烟杀不了她,看样子,只好用次优雅次高级的必杀法杀她了。
唔,这次失败完全是因他太过自信之故,现下实有必要好好了解楚橙橙,找机会亲近她,再决定如何设下「必杀」之陷阱。
******
此时,孙府。
孙无极温柔嘱咐与他最亲近的书僮。「慈恩,你前去客栈,传我指示,开始筹备最上乘的迎宾之礼,随时准备候客。」
「是,慈恩这就去。」
孙无极羽扇轻挥思量起来,算算日子,娇客应该将至。
还魂丹……嗯,就用它来抵凝烟公主的住宿费。
他倒真好奇将军口中这凝烟公主聪明绝顶到什麽程度,又是如何喜怒无常?他已迫不及待想会会这奇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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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过去——
因为彩灯之事,让楚橙橙心中起了矛盾的变化,古人云「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孙无极赠了这麽个别致的珍宝给橙橙,她暂时也不好去刁难他什麽,原本想偷偷跟踪他、揪出他的把柄,好威胁他取消婚契之计划也按下了。
「咦?最近怎麽都没听你嚷著要取消婚契了?」莞莞老是这麽消遣姊姊。「一个彩灯的魅力这样大啊?」
橙橙总是拙嘴笨舌地搪塞过去。
唉……橙橙伏在案上叹息连连。
自从作了那场荒谬的春梦之後,她实在是怕见到孙无极,连逍遥客栈大门都不敢经过。
她深吸口气,甩掉梦中那令她脸红气喘的画面,她振作起来,将桌上一本本厚厚的商书打开,伸舌舔舔笔尖。「嗯,还是快拟好四季的革新计划重要。」她一头栽进浩瀚书海中。
******
宁静午后。
楚莞莞正专心照著铜镜在眼角描上眼线,她握著笔,屏住呼吸,小心谨慎地由左至右缓缓描起眼线,突然,门砰的推开,莞莞手一头,笔尖一滑,眼线叉上了眉心,哇勒!
「莞莞,我完成了!」橙橙兴致盎然跑进来,殊不知她无意间造成的伤害。
「呃?!」莞莞瞪著镜中那触目惊心分岔开了的眼线,忽地爆出吼叫:「丑死了!」她又气又恼地赶紧抓了锦帕猛擦,这般美若天仙的脸岂容得半点瑕疵!
「莞莞、莞莞啊……」橙橙犹在一旁扬著纸,兴奋地嚷嚷。「莞莞,我写好了,这次一定能打败逍遥客栈让生意变好。你快看看,我想了很多好点子……」
「拜托你——」莞莞不耐烦地推开她。「害我眼线画歪了啦!走开啦!」
「你等一下再画,先看看我的计划书!」橙橙坚持著。
「不行,我等会儿有个很重要的约,你别烦啦!」莞莞推开她。
「唉呀——」橙橙索性将妹子手上的眼笔抢过来。「慢吞吞的,乾脆我帮你画!」不过画条线嘛,哪需要多少时间?
橙橙将妹妹身子一扳,将她下巴用力往上一抬,跟著咻咻两下,马上画好莞莞的眼睛。「嗯……漂亮!」橙橙满意地道。「啧啧……好大好亮的眼睛。」她搁下眼笔。「现在可以看看我的计划书了吧?」
「等等——」莞莞不放心,拿起铜镜一照,霎时爆出雷霆霹雳的惨叫,差点贯穿橙橙耳朵。「笨蛋!你画那麽粗干麽?人家还以为我被谁打了,你讨厌、你可恶、你坏蛋!呜……我美丽的脸……呜……又要重画了,气死我了啦!」笨姊姊!
莞莞铜镜一摔,哇哇地歇斯底里大哭起来。「怎麽办,来不及赴约了啦!呜呜呜……臭姊姊,都是你害的啦……」
有这麽严重吗?橙橙嘴角抽搐地望著妹妹激动的模样。
真是,这个莞莞爱美爱得走火入魔。「嗯……莞莞,这个计划……」橙橙犹不死心。
「我管你什麽计划!」莞莞宛如火山爆发,瞪著黑轮般的眼睛,气呼呼的脚一蹬,抓起胭脂盒就伸向姊姊。
「唉呀!」莞莞发飙了,见情况不对,橙橙忙护著她伟大的计划书逃了。
真是,帮她把眼睛画大一点,她也生气,橙橙嘀咕著踱进偏厅。
楚夫人正和一大群贵妇学习女红,她们一边闲聊,一边研究针绣的技术。
「娘——」橙橙打岔,将计划书推到娘面前:「娘,你看看,我想了不少好计划,可以振兴咱们客栈……」
楚夫人瞄了一眼那张写满字的纸。「喔!」她微笑地点点头。「橙橙啊,有时间写那麽多字,不如坐下来跟我们学女红。」
一旁夫人们七嘴八舌对著橙橙讨论起来。
「是啊是啊,听说橙橙要嫁孙公子啦,女红习得怎麽样?」
「来来来——」邻府的夫人热心兼鸡婆地凑上针线布帛。「来,绣朵花看看,不会我们可以教你。」
呃……橙橙抓紧计划书,嘿嘿笑地连连後退。「这……这……改天……改天……」直退厅口。
「橙橙,别改天改天的,坐下来,难得大家这麽热心,一定会教到你会为止。」楚夫人热情地召唤女儿。「过来啊!别走啊,丫头。」话未说完,橙橙已惊恐地消失厅口。
开玩笑,楚橙橙惊恐地夺厅而出,要她绣花,她乾脆吞针自杀算了。
真是,这些人怎麽可能会懂她写的计划书。经过了父亲书房,橙橙停步,整整仪容,深深呼吸,然後满心期待地进房。
楚老爷坐於案前,低头专心地正在临摹书帖。
「爹……」
「唔,橙橙啊,什麽事?」自从女儿答应乖乖嫁人後,他对她的态度就亲切多了。
橙橙伫立爹身旁,战战兢兢拿起计划书欲放到案上。「爹,我最近看了不少书,我发现我们客栈的……」
「唔?」楚老爷下笔的手劲呼地一凝,声音严肃沈重。「的什麽?你该不会又浪费时间写了一堆什麽革新计划吧?」
他紧绷的下巴提醒她最好是不要轻举妄动。
「呃……」橙橙心脏一紧,拿著计划书的手在半空中僵住了,不妙啊!她火速将手抽回背在身後。
「没、没……呵呵呵……」她用心虚的笑容掩饰心慌,双手开始汗湿。
「没有最好。」楚老爷抬起脸来,严肃地打量女儿直冒冷汗的脸。「一个女人家最重要的就是三从四德,相夫教子,千万不要作践自己去和男人习做生意,抛头露面的招呼客人能看吗?橙橙,你快嫁人了,你娘跟我说你连朵花都绣不出来,将来,你嫁过去岂不是丢尽爹的脸?」他皱起眉峰,眯起眼睛,略略急躁地道。「我现在最想看到的就是你亲自绣好的、完完整整、漂漂亮亮、上得了台面的‘花’,就这麽一朵‘花’,我几乎就可以喜极而泣。橙橙,你到底学会绣花了没?」
「这个嘛……」花?她连针都拿不稳哩!橙橙尴尬地嘿嘿笑。「爹,我……我……」
「咦?」楚老爷忽地扬起眉毛。「你背後藏了什麽?!」
橙橙身子一颤,忙摇头紧张地连连否认。「没没没有啦……」
「明明就有,拿出来,神神秘密的干啥?」
要死了,橙橙眼睛一转,急中生智胡扯道:「爹!」她突而一脸愧疚的模样。「是这样的,女儿绣了一朵花想给您看。」
「喔?」楚老爷眉目一松,高兴地掷笔,坐直身子。「快放到桌上给爹瞧瞧。」
瞧?她还想要命哩!橙橙面有难色地吞吞吐吐。「可是——」性命关头橙橙演得备加卖力,她一迭声叹气非常羞愧的模样。「方才听爹一席话,方知爹对女儿的期望这麽叫‘殷切’,女儿手拙,这花绣得不够好,女儿回去定再用心练习,绣得更好时再拿出来给爹瞧。就这麽说定啦,女儿马上就去练习——」快溜哇,她掉头就奔。
「橙橙?」楚老爷对著夺门而出的女儿直唤。「没关系,让爹瞧瞧,绣不好,爹不会笑你,橙橙?橙橙……」看女儿一脸羞愧消失得无影无踪,楚老爷欣慰地摸摸胡子。「唉、这丫头真是,一定是绣得不好怕被我骂,唔……还知道羞就好……」他的橙橙终於肯好好习女红了,楚老爷心情大好,抚著苍白的胡子呵呵笑起来——
这丫头会绣花了,有进步有进步!
第五章
橙橙只身立於湖畔,日光映得湖面金光烁烁,天朗气清、云蒸霞蔚,湖畔零星的旅客来往。
橙橙默默凝视著山光水色,心中一紧,将手里的计划书揉成一团,掷向风中。
「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