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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

不想分手-第33部分

小说: 不想分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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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下一片洪荒,距村庄还是很遥远。积雪覆盖大地,一些凸起的坟包上方摇动着零碎的灵幡。乌鸦、野狗和狐的鸣叫让人心里凄惶而且不寒而栗。    
    姬美子的心缩成一团紧紧地靠向朴永南,朴永南佯装镇定地搂紧了姬美子。两个人抱成一团地向前走着。他们很累但是却不敢在这样的地方停留片刻就像不敢在山上停留片刻一样,山上的豺狼虎豹到了夜晚会全体出动,所以他们拼命走下山来,他们现在亦要拼命走出洪荒地带。他们坚信有坟包的地方一定离人群的居住点不会太远。他们靠着这样的信念继续忍着剧烈的足痛前行着。    
    黑暗结结实实地笼罩住他们,他们如同黑猩猩般摸索着前行,彼此眸光不再有亮点,只有彼此相握的双手让彼此有了存在的感应。    
    第二日黎明的曙光刺痛他们双眸的时候,他们终于走出了洪荒之地,但是他们却双双倒下连睁开眼线的气力都没有了。    
    朴高讲到这里哽咽起来,一滴清泪从面颊上滴落下来,朴高的眼线向餐桌上急速地扫射着,他在寻找酒,酒对他来讲是最好的慰藉品。他的头部已从罗良的胳臂上挪移开来,但朴高的手却死死抓捏住罗良的手。罗良只好任由他抓捏着。罗良从餐桌旁的多半瓶红酒中倒出一小部分递给朴高,朴高接过一饮而尽。借着酒力朴高又增长了陈述的勇气,仿佛一个作家突发灵感地汹涌起澎湃的语言。他已经坐直并且头部仰向椅背后,一只手仍抓捏着罗良的手,讲到情急处或者恐怖片断以及令人断肠的片断他会用力捏着罗良的手。    
    


第三部分第九章记忆的怆痛(8)

     朴高是脆弱孤独的,与他走向法庭时咄咄逼人的辩护有着截然不同的反差。这是一个病体兼多副面孔的不可琢磨的人子。罗良用一只手臂托住下额对朴高下了这样的定义。    
    朴高紧密贴向椅背又仰面于椅后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一丝不苟地将他父母亲的故事陈述得完美无缺。他叹了一口气继续着他的陈述。    
         
    那天,在朴永南和姬美子气力无存的时候,他们看到一缕炊烟从不远处飘来。还能依稀听到鸡鸣狗叫的声音。几个头戴翻卷帽檐的羊皮帽的大汉扛着锄头和铁板锹缓缓地向一堆很高的土包走去。他们近在咫尺他和她却不敢张开喉咙喊叫他们。因为他和她怕他们误解他和她是江那边的特务。于是朴永南决定与姬美子在原地歇息好后在向前进行一番试行。朴永南听清楚他们在讲话,可是却不知道他们在讲些什么。他们的口型开得很大不似他的国家的人讲话那样唇不露齿。朴永南更确定他与他们是两个民族的人。    
    朴永南和姬美子趴在积雪的地面上等待着夜幕的再次降临。可是没捱到中午他们全部冻得失去了知觉,他们不得不爬向那群干活的人群。他们昏倒在离干活人群不远的地方。    
    他们醒来的时候,发现他们两个躺在温暖的土炕上。炕上有用芦苇编织的苇席,虽已经发红破旧手感却很光滑。他们躺在炕的热端,他们不再寒冷。炕中间放着一只用泥巴做成的火盆,里面的草灰冒着缕缕细烟,它的旁侧端坐着一个手举长杆烟袋的老翁。    
    老翁正吧嗒吧嗒地吸着烟锅里的烟丝。一股浓烈的焦烟呛进老翁的喉管,老翁山崩地裂地一阵剧咳将咳出的一腔浓重粘痰喷吐到面前的火盆里。立刻痰与火碰撞出一股难闻的气味。    
    朴永南和姬美子用被子捂住鼻子,可是他们又不约而同地从鼻子处撤掉被子。那双被子的被头油迹斑驳像这个房间内纸糊的墙壁那般不堪入目而且上面既有烟土味又有一股无可比拟的臭味。朴永南想自己的家也住在村落且贫穷得四面见光,可无论如何没有这等局面啊。    
    他们掀掉被子的声音被老翁听到,老翁将头转向他们。目光中没有任何敌意。他们的一切语言全部用手式表达出来。老翁以及全村的人都认为他们是哑巴。所以也就没有太深追究他们的来历。他们决定暂且留住下来。    
    老翁即是这个村的村长,当他们决定留下来而用一只木棍在泥土中画了个房子和房子以外的鸡、鸭、鹅、狗时,老翁立马明白他们是想留在这个村庄里。于是号召大伙为他们用土坯搭就了一间草屋。锅碗瓢盆以及被褥皆是村民从家中取出自己舍不得动用的物品。    
    朴永南感激涕零。他和姬美子在房屋营造好的第二天搬进了这间草房。姬美子只是不停地落泪,有一种从噩梦中复出的意味。朴永南却有精神注目她美艳绝伦的面容了。    
    搬进草屋的当天晚上,朴永南才恢复了他男性的激情。他将姬美子双手举过头顶以示他的骄傲和胜利。姬美子这个漂亮的女人终于属于自己了。朴永南一连几日都沉浸在这种无比自豪之中。他凝望着她漂亮的眼睛、洁白的牙齿、飘逸的秀发、优美的身段就永远都不能按捺住自己的冲动。逃离出火坑的姬美子不再想那个很久以前的男孩全身心地投入到朴永南的爱恋之中。他们像逃离开那个兵营时不间歇的艰难跋涉一样一刻也不想间歇下他们的情爱生活。    
    恢复了正常生活的姬美子对于朴永南的爱恋既感到充实又感到快慰。此间朴永南没有半分对姬美子的厌弃之感。不久,他们双双学会了汉语,但他们却一直在暗中两个人相互练习着语句却不敢暴露他们真实的面孔。但是后来他们在不经意间的讲话被人窃听到,村长老头率领众乡民将他们痛打后轰出了村子。他们拿了微薄的盘缠步行到县城的一个城镇。朴永南开始打工做泥瓦匠维持着生计。    
    朴永南白皙的面孔变得赤红一片,像庄稼院里的红高梁。眼睑上方以及一张原本薄厚得体的唇变得干皱与死皮丛生。这使得姬美子很是心疼,他们在镇子外围租赁了一小间房子。镇长上门挖根刨底且三番五次地要他们写清自己的来龙去脉,朴永南对中国语言已有十分把握,起初他与镇长抗衡着拒不交待实情,后来,镇长竖起三角眼胡子抖上眉宇说是如果他们再不交待他们的履历,他将代表全镇的人民将他们毫不客气地逐出本镇。朴永南奈何不过镇长的威逼只好如实交代了自己与姬美子的历史。镇长虎着一副青脸孔一字不漏地将他陈述的话语记录在案。从此以后他和她有了履历。没料到这份被逼供出的履历成了他日后仕途的绊脚石。    
    


第三部分第九章记忆的怆痛(9)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日子顺畅地向前推移着,朴永南边打工边读书竟考上了一所师范学院。一晃几年的读书生涯很快结束,朴永南被分回小镇上的一所小学执教国文。    
    此间朴永南的变化很大,有了中国文化底蕴的熏陶,他变得很有风度和清高,但对姬美子的感情依旧未变。姬美子是全城镇最美的女人。他着实为之骄傲了一阵子。不久,姬美子有了他们的孩子,也就是朴高。朴永南有了儿子自然兴奋不已。他变得更加勤奋也更加清高      
    。这就势必招惹来是非和嫉妒。他有些蔑视中国人的日常生活和行为规范的不讲究与不文明。随口讲脏话随地吐痰喜好闲暇时光讲究他人以此为乐趣。朴永南每每都厌倦地闭上眼堵上耳。学校放学早他就早早赶回家来享受姬美子丰盛的晚餐。他们已经在镇子里有了一处属于自己的住宅。虽说面积不大但看上去很是内外大方雅致。这是朴永南自己设计的房屋外形。它既有朝鲜族风情又有中国民间情调。为了儿子将来能够登峰造极,他为儿子起了朴高这个名字。他为此沾沾自喜了数日。    
    这样快乐自得的日子没有多久,文革让朴永南彻底复归了阴曹地府的生活。平日里他因清高而瞧不上眼的那伙人全都对他虎视眈眈龇牙咧嘴。他被斗被打被凌辱。那伙人将他和姬美子绑到一处,脖子上挂着一串破草鞋。游遍全镇大街小巷,他接下来又被开除公职。一连串的打击、污辱、谩骂使朴永南变了性格和心态,回到家中他不再欣赏姬美子绝美无双的容颜,他一边喝酒一边揪着姬美子的头发用刚刚学来的中国传统骂话——婊子之类的称谓铺天盖地地砸向姬美子。姬美子看到丈夫如此之大的变化痛在心里,然而她仍是用最大的耐力忍受着丈夫的突变。她不清楚中国的那场风暴是个什么性质什么颜色的风暴,但她通晓它的利害和能量。她丈夫朴永南一直将她含在口里怕化握在掌心怕疼,现在那些美好都成为昨夜梦。姬美子搂着年幼的朴高默默地以泪洗面算是她全部的倾泻方式。    
    更为糟糕的是朴永南喝完酒后一如强奸犯般强暴着她。一面强暴她一面骂她是世上最最最不要脸的婊子。他用尽一切能量狂揭猛翻她的不光彩老底。有一次他竟卑鄙地动用了刮面刀划破了姬美子的面颊。他一面划向姬美子一面醉醺醺地说着若不是姬美子这张脸蛋,他怎么也不会与她千辛万苦地逃出军营又被迫逃到这片陌生的土地。    
    他讲了真话,姬美子吐了一摊血迹晕死过去。在又一个不久以后,姬美子发现自己再次身怀有孕。这次怀孕她很本能地知道是朴永南百般凌辱她时落下的种子。她本不想要这个孩子,一种母性的柔情油然升腾在她心中,她不能狠下心来弄掉他。至此以后朴永南再没碰过她的身体,只是在外面挨一次批斗回来后便破口大骂姬美子一痛。    
    朴永南学会了不少的中国骂话,他能一口气骂完祖宗三代。他甚至骂上了他以前最为讨厌的骂话。骂过后他大哭一场大笑一场便倒头入睡。    
    被开除公职的他被弄到街道上批斗,人家在他脖颈上挂了个沉重的大牌子。上面写着打倒特务朴永南。回到家中恰好姬美子临盆。孩子哇哇的啼哭声提醒了朴永南什么。他匆匆从他居住的小房间里冲出。    
    他看到姬美子满面泪痕地躺在床榻上,昔日充满光彩的眸光射出一片灰暗和迷茫。他有些清醒,他的手刚要抬起为姬美子抹去泪痕,一阵乱七八糟的骂话混浊了他的大脑。他的脑海里那一刻装满了婊子的字眼。他的神思恢复了恍惚状态。他的视线移向姬美子身边的女婴。他凝视了她足足有半小时之后他便抱起她快步走向街面,他左瞧又瞧看看四周无人就将她丢弃到路旁的一侧树体边。然后他心里阿Q般的精神胜利法激昂着他的情绪。他心里在想又一个小婊子被他革命了。哈哈。他已经进入半疯状态。然而他因为一次批斗会上打了揪他衣领的造反派被即刻关起来。    
    姬美子一觉醒来发现不见了女儿,心如刀绞,她带着朴高到处找啊找风雨不误地找亦没能找到她的刚落地的女儿。    
    


第三部分第九章记忆的怆痛(10)

     一次她去狱中探视朴永南,朴永南清醒的时候告诉她,女儿是他丢掉的,他把她丢在了路旁。姬美子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从此以后直到他病死在狱中姬美子亦没去探视他。    
    此后的岁月,姬美子与年幼的朴高相依为命着。靠拾拣破烂和织就毛活度命,忍辱负重地生存着。朴高十分聪明很听母亲的话,这令姬美子非常欣慰,家境的贫困使朴高奋发了努力读书的志向。    
         
    朴高十五岁那年姬美子因肺病溘然辞世。朴高进了孤儿院。朴高在那里很显孤独,那时的他就暗自发誓一定要改变家世改变自己未来的命运。    
    他母亲临去世前拉着他的手告诉了她的身世并且叮嘱他一定要找回他的小妹,但是茫茫人海他上哪里去找呢?他只记得母亲告诉他他小妹左臂内侧有一个胎记。许多年以后他由于学业和拼搏早已将寻小妹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倒是苏麻的出现令他有莫大的安慰。而今苏麻已不知去向,他会不会像父亲那般疯了呢?    
    朴高猛地抓紧罗良的手几乎疯狂地喊道:我不能疯,我不能疯。    
    罗良听罢朴高家史的全过程心中陡然增加了几层压抑,朴高的意志和行为规范会不会像他父亲朴永南呢?倘使朴高与父亲朴永南如出一辙,那么朴高的精神顽疾将无药可医。想到此罗良来了个将计就计的激将法,他冷静地对朴高说:你已经疯了。然后甩掉朴高紧捏他的那只手拎了西服外衣和药箱走出门去。    
    朴高意识模糊地趴在餐桌上嘴里不住地叨念:我真的疯了吗?    
    这一晚,朴高在餐桌上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当太阳透过餐厅间的窗户射到他脸部上时,他醒了过来。有关于昨日傍晚的陈述使他心里面多年的积郁舒展开来。他的身体输氧般的畅通。他暗下决心他要在中年时段再一次辉煌着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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