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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风起建章-风月篇-第11部分

小说: 风起建章-风月篇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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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么大的排场……」最重要的是——还是迎亲仪仗。为什么是迎亲仪仗?
「爷爷我愿意。」霍去病交抱双臂歪头笑道,「死因也要喝断头酒,礼遇一点,总不会错。别忘了,李延年是皇上要的人!」最后一句说的分外响亮,连锣鼓喜乐都没能把它淹没。
说完,霍去病就转身继续走,迳直进了三春晖。背后的官兵围成一团交头接耳惊慌失措,讨论的中心便是难道他们真的弄错了皇上的意思?皇上的心思究竟是如何?不过霍去病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皇上的心思还有谁能比他更清楚?等等……
李延年在楼上看见队伍的一片大红就开始头疼了,再加上听见了他最后的话……他到底怎么想的?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霍去病上来,李延年道:「用迎亲仪仗来接人是礼遇?」表情都有点扭曲。
霍去病不好意思地笑笑,似乎不好回答。李延年便道:「明着是给我礼遇。其实你是想用我的身份来羞辱皇上吧。让大家知道,皇上迷恋一个倡使,第一次是悄悄带进宫,第二次居然命人用三媒九聘八抬大轿来迎接。」见霍去病不否认,摇头笑道:「你认为这样便能羞辱皇上了吗?」
霍去病搔搔鼻子,道:「……那只是顺带。其实,我很久之前就想尝试一下——」他握拳,似乎很是激动,「有朝一日骑着高头大马,披红挂彩,领着迎亲仪仗,吹吹打打,大红花轿跟在后面被抬着走。正好有这么个机会,放着不干实在太可惜了!感觉真的很棒!比得胜凯旋的时候还棒!因为即使打仗胜利了,还是会有战死士兵的亲人出来骂人,然后舅舅就会不开心,大家也会跟着不开心……可娶亲就不会了!走在路上所有人都在朝我笑!」
李延年有点糊涂,霍去病说的对此落差他不曾体会,觉不大出是真是假。虽然能有三媒九聘八抬大轿这样的大礼是每个风尘中人的梦,可也只是梦罢了。娘和爹爹,说是夫妻,还不是落难人对落难人,磕头拜天地就算成了?
李延年强笑了下,轻道:「我曾经梦见自己带着八抬大轿去接新娘子,可没想到,自己倒先坐上了……」似乎在说给自己听。忽然发觉失态,抬高了声音道:「你就这样直接敲锣打鼓地把我送进宫去?」
霍去病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七月初七。」
「……这个日子怎么了?」
「重要的不是今天,而是七天之后的七月十四。」
「七月……十四?」李延年皱眉。传说那天夜晚鬼门大开群鬼乱舞,有恩的报恩,有仇的报仇,当日大家都要烧纸祭奠,以镇亡魂。
霍去病点头道:「平阳公主告诉我,皇上先前要你是因为你的声音。而现在你的声音并没有怎么变。」因为李延年被净身时已然成年,就算有影响也有限。「我把你带走,招牌也暂时拆下来,那些官兵就好交差了,有我挡着,皇上也不会着急过问你的下落。你跟我走,半路换轿,到地方和我找的方士们好好演练一下。然后到了七月十四——哼哼,好一份大礼,等着欣赏皇上的表情吧!可不要吓的屁滚尿流哦!」
霍去病的表情让李延年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的意思李延年明白了。这是个机会,可以和刘彻好好联络一下感情……
李延年换上喜衫,跟霍去病下楼出门上了八抬大轿。轿帘放下,轿子被抬起的同时,吹鼓手们越发起劲地吹打。霍去病上了马,作为开路先锋在前面走,迎亲仪仗跟在后面。不是新郎,胜似新郎。
李延年在花轿里坐的悠悠哉。弄出这个迎亲队伍后的难堪,那是霍去病的事,让他自己去头疼吧。哎,李延年已经开始想像卫青知道事情后的脸色了。
把玩着喜衫上的福字结,李延年轻轻叹息。
果然把刘彻的心思透露给霍去病的是平阳公主吧?依照卫青的为人,是不会把刘彻心中最痛的部分透露一星半点的。平阳公主究竟还是动手了,假霍去病的手要把自己重新送到宫里、送到刘彻身边去。
为什么执著于此?你已经成功制造出了一位卫皇后、一位太子以及一位大司马大将军,并且得到了世上最完美的男人做丈夫不是吗?平阳公主,以你的年纪来说,你还期望着什么呢?
想着霍去病的意思,李延年越想心下越是冰凉,越发明白为什么霍去病会有那么多不把士兵当人看的传闻了。倒不是他霍去病天性凉薄心狠手辣,而是从小到大被天宠被地宠,却从来不曾想过要体谅别人更没想过如何才算是体谅。上阵对敌,千方百计想的都是如何让对方溃乱心伤,要的是长自己志气灭他人威风。
李延年心下暗暗摇头,你霍去病只知道人人惧怕鬼魂,却不知道有些人就盼能见到日夜思念的鬼魂。你霍去病还不知道什么叫心疼,也还不知道什么叫儿女情长,只把它们当成他人身上可利用的弱点,只知道对于要对付的人,看准了弱点就应当狠狠踩上一脚!根本没考虑这样是不是会伤了对方,就算知道伤到人了,恐怕还会觉得骄傲,没心没肺的骄傲。
霍去病现在做的事情,李延年不知道卫青是否知道。怎样都无所谓,重点是现在平阳公主需要他李延年,而他李延年也需要平阳公主,这就足够了。
到地方,迎亲仪仗领了赏钱离开,几名方士早已在一处僻静小院等候多时。霍去病领李延年和他们见面,正要坐下来一同细细商量,李延年笑道:「交给我吧。打仗我是不懂,可这应对调笑捉弄人的事,我做的比你多。到时候霍大人只管看好戏就是了。」
霍去病还想说什么,李延年又道:「再说事先如果都知晓了,乐趣岂不是要大减?」
霍去病想了想,抿着唇点点头,答应了。
第七章
    转眼七月十四便到,李延年混杂在方士一干人中跟着进了宫城,然后在安排之下静静地等待。看不见霍去病,也看不见卫青,只有陌生的近卫军阴冷森然的把守。
夜深人静之时,方士在大殿中搭起帷帐,摆好香案酒肉,点上灯烛。刘彻到来,人座,遥望此帐,等着所谓的惊喜。
火烛昏暗,有人吹起紫竹箫,夜风穿过回廊,送入亮白月光,又将帷帐白纱轻拂。虚无缥缈,光影交错。
纱帐中似有云雾,徐徐绽开,又旋转凝结,渐渐竟成了个人形。人影坐着,稍稍抬头,竟然发出轻轻叹息。刘彻先前还只当看热闹,随便地喝酒,却在这一声叹息入耳时酒杯差点脱手,急抬头,却见李广利就坐在自己身边,急道:「刚才是你出声?」
见李广利摇头,刘彻喃喃道:「难道是我幻听?」又是一声入耳,这次辨的分明,是从白纱帷帐那边传来的。刘彻去盯着看,却又看不分明。
人影站起,看身形似乎是个少年,纤腰细体,窄袖长袍。他开始走,只通了一步,停下了,左右上下张望,似乎有些迷惘,不知身在何方。步步停停,停停步步。忽然抱住自己,慢慢蹲下,轻道:「……唉……我好疼啊……好疼,好像散架了似的疼……疼啊……」
刘彻身体剧震。
清音不知从何处流来,又有牛角号的醇厚音色。少年侧耳听,重又站直,抬臂,在空中划个半圈,和着乐声开始起舞。很柔很缓,如同微风中的薄纱,哀怨缠绵。直若轻云蔽月,流风回雪。
音声忽急,牛角号又加上了皮鼓的威武鼓点,少年原本舒缓的动作也立时变得刚健有力,威猛柔韧。翻腾,跃动,舒展……忽地冲破了帷帐,跃到大殿中,立定。
刘彻吃惊,不禁站了起来,呆呆地看。烛火被风吹灭了,如水月色中,淡蓝色的人影静静站着,夺了月的光华。看不清面目,似有表情,又似无表情,容颜在月光下似已模糊。眼神迷离,唇角微弯,似笑,又非笑,如梦,又非梦。
刘彻的背后,随从等一干人安静地退去。
音声又缓了下来,先前柔情如水,这次哀婉如风。少年又开始动,这次将男子的刚健力度,与女子的妩媚柔韧糅合在一起。
悠悠长叹:「……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佳人难再得……」
少年又定住,背对着刘彻,只是微微侧过脸,刘彻看不真切,摇摇晃晃地向他走去。殿内顿时伸手不见五指,似乎是云将月遮住了。
乐音淡去,消失,刘彻怔在原地,在黑暗中无目标的搜寻。云过去了,月光重又泄入,映出少年的身影。少年回头,似乎正朝他笑,刘彻一喜,向他走去。少年身体没动,位置却在迅速后退。刘彻急了,加快了脚步,脚踩下去,却有哗哗声,似乎踏在水洼中。刘彻的心思全放在少年身上,完全没注意脚下。
少年忽然停住了,冲刘彻大喝一声:「不要过来!」
刘彻惊地住了脚步,这一停,才发现,少年本应是双脚的位置只剩下了一片粼粼波光。目光放开,看到的竟似是血池泊泊。血,无边无际。自己就是踩在这片红色的液体中。抬头,少年站在血中,垂着手看他,笑的凄厉而哀伤。忽然转身向殿外跑去,刘彻心中直发紧,拔腿跟上去,想要追上他。
少年身形轻灵,岂有那么容易让刘彻追上?刘彻眼睁睁看着他冲出了大殿,直上了高台。恐怖席卷了刘彻全身,他使出所有力气,死命缩短自己与对方之间的距离,同时伸手想要构他。少年跃上高台边缘凭风而立,回身对刘彻笑——在月色下,抬高了下巴,轻蔑而骄傲地笑。待得刘彻来到近前,就要向后倒。
刘彻发出狂叫,扑过去,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少年的衣襟,用力想要把他拉回来。少年很轻,轻的似乎完全没有重量,一带便跌入了刘彻的怀抱,让刘彻使出的力气显得太过小题大做,反而让两人一起跌倒,在地上不住地打滚。
翻滚、翻滚、一路翻滚,滚到了大殿中,滚在了那片粼粼波光中。不成形的碎浪,涟漪,同心圆,一圈一圈向外扩散。
刘彻紧紧地抱住怀中的躯体,多少次在梦中不断地重覆这个场面,每次自己居然都是茫然呆立,眼睁睁看对方跃下。看着他跌落,自己伸出手去,却怎么也够不到。只有这一次,自己终于及时把他拉了回来。
秋初已不复夏日的暑气。刘彻抱着怀中的少年,少年全身都湿了,很凉,几乎感觉不到活人的热气。是了,他本应是死了的。刘彻捧着他的脸,拨开额头面颊上几缕打湿的黑发。闭合的双眼,苍白的面孔,没有血色的唇,凄艳的容颜。王孙的样貌是这样的吗?太久,刘彻发觉自己已记不真切了,唯一清楚的只有他的神采,很美丽,非常美丽。
『女孩子读什么书?去学绣花吧!』十三岁的刘彻绕着奉命来陪自己读书的孩子走了一圈,上下打量,嗤笑。
『我不是女孩子。』
『哦?』刘彻嬉皮笑脸地凑到离他面孔只有几分的位置,眼睛不怀好意地往下瞥,『那你有小鸡鸡吗?』竟然伸手去扯对方的裤子。
对方当然不答应,抬手阻拦。但刘彻就是不肯放手,最后他被逼急了,抓起书桌上的砚台就抡了上去……
『这算是什么事儿?!朕是皇帝,可为什么非要有太皇太后和太后的懿旨同意,文官武将们才肯动一动?朕穷尽两年心血想出来的治国方略全成了废纸一张!』十八岁的刘彻咬牙切齿,却不敢高声,一腔怒火全压在了嗓子眼里,『连太监宫女们也只知道要讨好太皇太后和太后,不把朕放在眼里!天下之大,究竟还有谁算是朕的臣民?』
『皇上有我啊。』少年微笑,『皇上想要施政,我来当你的钦差,皇上想要征伐,我来当你的先锋。』
十多年转瞬而逝,原本清晰无比的画面都似蒙了层纱,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今日今时,三十五岁的刘彻捧着少年的脸,吻他,辗转反覆,起初似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然后又像是在对待一件珍爱非常的宝物,小心翼翼地,不忍粗暴。月色朦胧,大殿中水波荡漾,两个身影缠绵旖旎。
躲在角落里的霍去病气不打一处,他之所以愿意这样弯腰驼背,屈着身子和一帮子方士窝在角落里,蹲的腿都麻了,为的就是欣赏刘彻吓的屁滚尿流的模样,可为什么现在变成了这样?勉强压低声音怒道:「为什么猪血换成了清水、为什么蚯蚓青蛙蛇成了鲜花、为什么黑白无常成了美人娃娃?!你们收了爷爷的银子就是这么办事的吗?!」霍去病抓住了某个离他最近的方士用力摇。倒楣方士吓坏了,一边挣扎一边道:「都是李公子的意思!是他说大人您要改成这样的!」
霍去病抿唇,嘴角拼命往下拉:李延年!你这个叛徒!
另一名根本没了解状况的方士探头看大殿,全神贯注,紧张兮兮地朝身后招手:「快看快看!好戏开场了!」
说得后面的人全不由自主地歪眼去瞧,就算霍去病就在旁边发火也控制不住眼珠子的移动。再说这么暗,谁看得清霍去病的表情?远处月光下两个纠缠的人影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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