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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变色龙终曲-第5部分

小说: 变色龙终曲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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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是青彤大学的学生,呢,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停!”他高举起右手。“先让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唯独不答应两种邀约,一是采访,二是出席公开场合,除去这两项忌讳,其他一切好淡。OK!轮到你发言。”

    当场便害她讲不下去。

    “可是,我、这个……”灵均慌了手脚,整盘棋局全被他打乱。

    “嘿嘿嘿,你果然来者不善,对吧?”邬连环幸灾乐祸,活像捡到了便宜。“我已经把自己的原则表达得简洁清楚,你也将自己的本意暗示得相当明白,显然咱们俩不可能产生共鸣啦!既然如此──”他拍拍屁股起身。“请恕小生不克相送,后会无期。”

    “请等一下。”灵均连忙推开椅子。

    “坐、回、去!”他扯出下吊眼瞠瞪她。“假若你再敢追著我跑,我保证向警方控告青形大学的学生妨碍自由。”

    认真的语调清清楚楚地传达出──他是认真的。

    这回灵均不敢造次,欲哭无源地跌坐回原位,睨著他昂首阔步地离去。

    合该她命中犯小人,竟连区区一桩演讲的请托也宣告败北。

    或许表姊和阳德说对了,她德薄能鲜,这辈子顶多适合替旁人跑跑腿,打理一些细微琐事。

    两吨花岗石,再度哗喇喇压向灵均的百会穴──

    ※※※

    “喂?”凌某人夹手抢起杀风景的话筒。

    她的小说正进入如火如荼的阶段。依照剧情发展,女主角即将被潜入的坏蛋头子打晕,绑架回巢穴里,等待男主角送来白花花的赎款。紧要关头,思绪竟然被要命的电话铃声中断。

    “……”彼端陷入全然的沉默。

    “给你两秒钟,再不吭声我就挂电话。”难得她向来嘻嘻哈哈的嗓门呛著火药味。

    “……老师,是我。”灵均好不容易止住的泪眼,二度威胁著泛滥。

    一天之内,她已经连续被两个人限制发言时间。

    “嗨,灵均。”最后一丝严苛马上蒸发掉,转而让亲切温和的语意代替。“这么晚了,怎会想到打电话给我?”

    “对不起,打扰你赶稿。”她埋进被窝里哀怜了两个半钟头,竟然忽略韶光飞逝。

    原来此刻已经深夜十二点。

    “没关系。”凌某人敏感地聆出她的声音微带沙哑。“你的声音怪怪的,感冒了吗?”

    她决定不拆穿灵均哭泣的事实。

    “不是。”灵均沉默了半晌。“老师,我、我……我需要一点建议。”

    “关于美术系的委托?”

    “嗯。”她一思及邬连环那尾文化流氓,就想掉泪。“我遇到一点小困难。对方极端不合作,而且,态度、有点负面。”

    多么轻描淡写的说法。

    “我猜你依旧不愿意将CASE发还给阳德他们,是吧?”

    “我……”她咬住下唇,勉强吞下喉咙的硬块。“我想再尝试一次。”

    方才犹疑了许久,便是担心向凌某人求援后,会招来任务解除的命运。

    “没问题。”凌某人一向倍仰民主开放的原则。“灵均,你读不读金庸的武侠小说?”

    “表姊、借过我几本。”她打起精神,聆听训示。凌某人天外飞来的一句话,通常含有无尽深意。

    “听好罗!金大师笔下的侠客们通常掌握一项不败之钥:‘他强由他强,轻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你懂不懂?”

    “这个……好像有点文言文。”

    “唉!出版社的总编辑也曾经批评过这一点。”凌某人喟叹著无止无尽的忏悔。“那四句睿智的话翻译成语体文就是:‘随他去乱打乱跳,老娘一律当成没看见。’这样你就明白了吧?”

    “明白了,谢谢老师。”果然有够“语体”。

    灵均若有所思地放回话筒。

    凌某人的建议不无道理。邬连环之所以让她体内的受挫感大量繁殖,便是因为她太在意他粗率的言语和态度,只要忽视他那层如狼似虎的外衣,表皮之下的邬连环也不过是个“公的人”罢了。

    既然她能和阳德、表姊夫袁克殊,以及校内数十位异性相处得和睦融洽,没理由遇见他就杠龟。

    对!她必须更改策略。下回再碰面,不妨将他视为无理取闹的小孩,而她则是成熟宽容的母亲。

    身为母亲,她有义务扭转小孩失仪的礼节修养。

    再不济,顶多当他是一条小狗。

    人被狗咬是经常有的事,伤口抬到嘴边吹吹就算了,干嘛降低自己的品格,蹲在地上也回咬它一口?

    灵均挥掉所有泪痕,痛下决心再接再厉。

    当晚,她的睡梦中尽数充斥著张牙舞爪的突变生物。

    一只高大的变色龙突然延长出秋田犬的巨头,转眼又幻化为邬连环的臭脑袋,追咬得她无路可逃。

    那个艺术流氓,即使是在睡眠中,也不让她安稳──
第三章
    邬连环支扶著抽痛的额际,步履维艰地跨向门口。

    经纪人为他安排的菲佣和钟点管家,上工不到七天就被他炒鱿鱼,以免家中没事多添两串陌生人的足音,干扰了他的工作兴致。当初想得好,单身汉嘛!邋遢一些无所谓,生活轻便就好。

    今儿个一早,他开始打算推翻自己的简单哲学了。

    昨夜被艺廊的员工们硬拖向酒店,举行展览成功的庆宴,他的酒量原就不太高明,这厢更是被一群良心给豺狼吞掉的员工们灌成一摊烂泥。好死不死,下午一点整,不知哪个不识相的家伙跑来轰他的门铃。

    妈的!一点耶!对他这位夜猫族来说,等于“三更半夜”,偏生没人可以替他打发掉锲而不舍的恶客。

    “谁?”邬连环头昏脑胀,勉强拉开一道寸许宽的小空隙。

    “邬先生。”一道粉鹅黄、鲜嫩如初绽雏菊的倩影,盈盈冲著他柔笑。

    “要命!”他掩住不愿卒睹的眼皮子哀鸣。“我早该知道的,当然是你。除了你!还有谁会有这种兴致上门找我麻烦?”

    灵均的足尖赶紧卡进空隙里,在夹缝中求生存。

    “邬先生,您生、生病了?”

    他看起来糟透了,活像让十匹健马踏在身上大跳踢达舞。血丝有若错综复杂的台北市街道图,占满他眼球的白色部分,青湛湛的胡髭在他下颚形成一大片黑暗大阵,一头浓发看样子只以手爪代替梳齿,爬抓过千百次。

    但,那不修边幅的仪表反而呈现出极度性格、极度阳刚的男人味。

    她生命中出现的男子,莫不倾向于温文潇洒、有教养的典型,譬如阳德,又譬如她未来的表姊夫。至于如邬连环这般犷达粗蛮的风格,十年也碰不著一个。

    一颗芳心,悄悄乱了调。

    “我没病,不过你若想打电话叫救护车,我也不反对,噢……”邬连环顾不得驱退烦人的跟屁虫,呻吟著扶住狂痛欲裂的脑袋,反身踱回客厅。

    眼角一瞥见牛皮长沙发,他立刻窝进去,瘫成极乐登仙的尸体。

    喔……那个死老夏,臭经纪人,竟敢卯起来海灌他,此仇不报非君子。

    灵均亦步亦趋地踏入邬姓变色龙的地盘,暂时不晓得应该从何发动怀柔战术。

    来这之前,她预料这位粗鲁的流氓兄恐怕会摆出他一千零一副恶人脸,哇啦哇啦臭轰她难听的罪名,难得遇上他龙体微恙的关头,事前的推论登时派不上用场。唉!这只变色龙又转了一种颜色。

    “我替你冲杯热茶。”灵均想法子替自己找点杂务做做,打发时间。

    此时此刻,想和他进行理智而文明的谈话是不可能的了。

    “现在几点了?”邬连环的咬字含糊成一团。

    “一点十分。”她托起光可监人的茶盘,从厨房翩翩飘移至他耳畔。

    “要命……”他喃喃抱怨。“我还得抢在三点半之前跑一趟银行。”

    尽管他对于苦茶满杯一向不感兴趣,为了及早提振松垮垮的士气,只好勇于向天仁公司威震八方的茶色投诚。

    探手向马克杯的同时,不免需要撑起眼睑,省得摸错地方。

    短短一次视线交错,却在刹那间定住他的焦点。

    是了!就是这副模样!

    邬连环猛地翻身跳坐起来,吓了灵均一大跳。

    “别动!”他专断地命令。

    午后斜阳从她背后的落地窗迤逦而入,将淡蓝基调的大理石映染成一汪春水。槐树的阴影低落在春水中央,像煞了湖泊中央的小沙渚,而,淡雅清嫩的她正好蹲在暗影的部分。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清灵动人的水中仙子遥遥向凡夫俗子浅笑,似远似近,若即若离,不容人亵渎押玩,却又亲近可人,不至于高傲如天神一般难攀。

    这正是他灵感中意欲捕获的“水之仙”!

    “啊!”邬连环双手扯著乱莲蓬的发丝大叫。“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天!”

    “怎、怎么……”灵均给他特异的反应震骇得手足无措。

    “你真是太棒了,我爱你!小美人儿,我爱死你了!”他一把搂住她,紧紧埋进她沁香的发丝内,感谢上帝的恩典。

    “啊……”灵均惊呆的程度,已经忘怀“挣扎”两字应该如何化为实质的动作。

    浓郁醇馥的茶液尽数喂给大理石地板喝个痛快。

    虽说艺术家的性格阴晴不定,可他也把那个形容词发挥得太淋漓尽致了吧!

    由他身上样出一股细细淡淡、却百分之百侵蚀嗅觉的男性体味,灵均抵在他怀中吸闻,脑海蓦地怔怔发起了晕眩。

    她居然被一个不到三面之缘的成熟异性拥在胸前,而且,丝毫没有推拒对方的意愿……

    “告诉我,”他拉开两寸宽的距离,兴奋莫名的方脸染上化不开的红光,“你一个小时收费多少?”

    “什、什、什么?”灵均差点口吐白沫。

    这只绝世变色龙先是没头没脑地抱住她,又狂吼、又大笑,嘴里嚷嚷一些爱死她的鬼话,再探询她一个暧昧到了极处的怪问题,若给第三者听见了,成何体统?

    “我只需要买你三个……不不不,三个钟头太少了……我大约需要买你十二个钟点。”他的眼睛充满渴望。“这样吧,每个小时一千两百元,姿势随我摆弄,如何?”

    “才、才不!”灵均吓坏了,死命挣脱他的蒲扇手,护卫她纯净高洁的贞操。“失礼了,小女子卖卖卖、卖艺不卖身。”

    “别开玩笑,你只有这副身体值钱。”他一根肠子直通三十三重天,倒是没有任何侮蔑的意味。

    “不!”屈辱的泪珠缓缓沁上她愤怒的眼眶。

    “别这样嘛!”邬连环眼见生意谈不拢,霎时急了。“你既无长才也无技艺,光靠卖艺为生早就饿成人乾了,何不和我合作呢?艺廊的员工们可以向你保证,区区在下绝对是个慷慨大方的老板,而且要求又不苛刻,顶多叫你摆几个POSE让我观赏观赏而已。”

    摆姿势!她脑中登时浮现锁码频道的片断──一丝不挂的浪女端著猥亵撩人的淫相,供男性赏玩。

    “下流!”响亮辣脆的耳刮子挥向他脸颊。

    啪!

    邬连环愣讷地捂著巴掌印呆瞧她。

    “我……我……我何德何能换来阁下的五爪痕?”换成他说不出话来。

    他请求她兼任模特儿,与下流一词扯得上哪门子关系!

    “原来你和那些坏胚子一样!打著成功社会人士的招牌,背地里行玷污良家妇女之实,恶心!”灵均拂起一阵裙风,火也似地卷向大门。

    可惜她自己没察觉,一旦骂起人来,她的口才居然变得顺当又老练。

    “你发神经啦!”他连忙追上去澄清名誉。“谁玷污良家妇女了?我只不过要求你担任临时模特儿,让我揣摩一下‘洛神’的意境,你干嘛给我聒噪一篇硬邦邦的正气歌?”

    “模、模特儿?”灵均瞪大水汪汪的秋眸。

    “还动手打人。”他依然抚著颊,嘴角垂画成倒尽了楣运的下弧线。“我究竟招谁惹谁了?没事被那票狐群狗党强灌酒,睁开眼又碰上凶巴巴的小处女,自己思想歪曲还反口诬赖我的人格,SHIT!”

    “啊……呃……”她似乎会错意了。“原来你不是……”

    歉疚感如潮水般涨涌而来。

    “强龙不压地头蛇。亲爱的小龙女,你好像忘记自己正踩在我的地头上。”邬连环拉长了臭臭的晚娘脸。

    “嗯,我……”她压低惭愧的螓首。

    “别说话!我暂时不打算原谅你。”他大剌剌地转回房间里。“等我处理完闲杂琐事,咱们再恢复邦交。”

    嘿嘿,先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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