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织王-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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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哥,每个人都有他一生执着的东西,你追求的是大清的富强,云锦希望不愧负自己的名字,而我,今生唯愿得一知己,常伴身侧,此生足矣。”
“所以你不择手段,连国家大事都拿来玩?”
“哥哥说的若是吴三桂一事,我认为现在正是削藩的好时机。”
“时候未到,朝廷还没有准备好。”
“吴三桂同样没有准备好。哥哥有意平三藩,但吴三桂毕竟功高,若由朝廷主动出击,难免寒了百官的心,可吴三桂早有反意,若能逼他先行暴露,天下人只会认为他野心勃勃、生性反覆,不是个可以追随的良主,到时,满人不会帮他,就连那些成日高举反清复明大旗的造反份子也不齿于他,吴三桂两面不讨好,败亡指日可待。”
“如此说来,你一番作为还是为了朝廷?”康熙讽笑。
艾新沉默,半晌。“云初没有反意,云锦虽行差踏错,最后还是回头了,罪不当诛。”是的,他做这么多事,主要还是想为水家脱罪,吴三桂就是被他推出来的代罪羔羊,但若说他完全不顾家国,那就太冤枉了,他的计划可是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说到底,依然是为了女人——”很难说康熙现在是什么心情,感谢弟弟的好心吗?艾新的确替他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但这种做法却也深深伤害了他想要维持兄弟间、单纯手足情谊的念头。
十余年的兄弟,最终还是只能做回君臣,他无奈、痛心,甚至有一点点厌恶那夺走弟弟全部心思的女人。
但康熙毕竟是一位明君,几回的深呼吸后,他抑下了所有的私情。
“既然你想过平凡生活,朕也不打扰你了,你就留在江宁,做你想做的事吧!永远别再回皇宫了。”没有再回头,康熙转身走了出去。
“哥哥……”无声地发出两个字,艾新闭上眼,想着在深宫中,两兄弟相依相扶的点点滴滴,曾经的亲密无间,再也回不去了。
突然,一只柔软的小手覆上了他的脸。不必睁眼,他也知道那柔荑的主人正是他生平挚爱的知心。
“云初。”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点沙哑。
她的手指沿着他的眉、俊挺的鼻、丰润的颊,一直来到柔软的双唇,缓缓地低下头,她吻上他的唇。
细细的碎吻像鸿羽掠过,轻巧中又带着浓烈的深情。
“对不起,艾新,我还是思虑不周了。”她以为自己准备得很充分,可以陪着他,完全不拖累他,可没想到,面临生死威胁,那些人会疯了一样的胡砍乱杀,结果为了保护她,让他身上添了七、八处伤,若非制台大人赶得及时,他们两人已成刀下冤魂。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计划可以完美无缺,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在他看来,若没有她那些小玩意,他现在就不是重伤,而是可以直接扛去埋了。
“但是……”
“那已经过去了。”他截断她的话。“只要我们都还活着,就该放眼未来。现在水家怎么样?织造坊没受到影响吧?曹玺可有将伯父、伯母送回来?还有……云锦……”
为何水云锦会有最后疯狂的举动?他以为自己可以保住他的,终究人算还是不如天算。
“水家一切都很好,爹爹与曹大人颇为投契,决定在曹家多住些时日,可是……”她清亮的嗓音里带着几许哽咽。“官兵下到谷底的时候,只看到一些碎肢断骨,没有……完整的尸首,估计是被野兽叼走了……”想到弟弟死无全尸,她痛哭失声。
艾新睁眼,张开双臂抱住她,眼前仿佛还能看到水云锦那灵动的身影在跳跃,他俊美无俦、他顽固、他为了一个“名”,愿意抛弃生命……水云锦,这样一个瑕瑜鲜明、傲然执着的少年就此消逝了。
“是我不好,我没有看好他,我早知他一心反清,我应该想办法拉回他的,但我一直以为等他长大就会懂得什么叫大势所趋,迫不得已。我看着他一步步地走差,我……是我害死了云锦……”
他无言安慰,要说错,他犯得没比她少。水云锦本来只是有心造反,却没有能力,是他教会他武功,给了他行动的倚仗。发现水云锦有能力组织地下拍卖会的时候,他一心顾着自己的烦恼,没有多去关怀他。得知水云锦加入了吴三桂的阵容,他找水云锦摊牌,如果那时先拘束了水云锦,今天会不会有不同的结果?
可叹千金难买早知道,很多事情,错失了就是错失了,再也救不回来。
艾新抱着她,胸口痛如火烧。
或许,他只能做一件事来弥补自己的过错,让“水云锦”这个名字彻底地扬遍五湖四海。
★★★
康熙十六年,朝廷因对三藩用兵,钱粮缺少,会典内又无校尉服色衣的规定,便令江宁、杭州二织造局制成颜色好、花样鲜明的次等缎织替代。
在艾新的周旋下,曹玺送上了由水氏织造坊制成的样料,用银却比杭州织造局贵四分。
但御批下来的却是江宁织造局的服饰颜色比杭州好,予以录用。
曹玺心里清楚,皇上这是在偏帮四爷,尽管他们兄弟情变,手足之谊却始终如一。
于是,水氏织造坊正式更名为水云锦织造坊,与官府合作买卖。
私下里,大家也称这种校尉服料为“水云锦”。
一时间,“水云锦”三个字轰动了天下。
水云初看着重新又火热起来的织造坊,心里百感交集。
“倘若云锦有幸看到这一幕,会瞑目吧?”
“会的。”艾新牵起她的手。“云锦毕生的志愿就是不负他的名字,如今……一切都如愿了。”
“但他死了。”这条重振家业的路走得好长、好久、好痛苦。“用生命换来的荣耀,值得吗?”
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艾新记起数年前,他重伤卧床时,康熙问过他类似的问题。
今日,他牵着水云初的手,回忆这数年的夫妻生活。
他们也曾经痛过、哭过、争执过,但那些不愉快都比不上两人间的相知相惜来得浓烈、醉人。
倘若时光能倒转,他会不会改变当日的决定?
轻轻地将她揽入怀中,嗅闻到她清冽如兰的气息,他心里无比地满足。
“值得,非常值得。”再给他一百次的机会选择,他的决定依然只有一个,陪伴她,直到生命最终的那一刻。
她知道他说的不是水云锦,而是他自己。每个人都有他的执着,如同大清之于康熙,名誉之于云锦,而艾新的生命则是她,她嘛……
水云初双手环住他的腰,触目所见是他鲜红色的外袍。从相遇的那一天开始,他的喜好一直没变。
她也爱煞了他这一身张扬的红衣,配上那多年不变、圆润的脸,一点天真、两分傲气、七分的潇洒。
这便是她今生最挚爱的男人了,也是她生命中唯一的执着。
“你说的对……它值得。”执着没有对错,唯乎一心。
轻轻地,他一吻落上她的额、斜挑的凤眸、小巧的琼鼻,直至嫣红粉唇,无一错漏,皆如鸿羽般掠过。
“中间还要停下来让你呼吸吗?”他轻吮着她的上唇,悄声问道。
“当然要。”随着一抹轻笑扬起,她眨落了两行泪,反被动为主动,先行吻住了他双唇。那种一边亲吻一边呼吸的工作难度太高,她一辈子也学不会,他可以死心了。
尾声
林木森森、楼阁掩映,顺着流水,踏上青石小路,终点是一处繁花盛开的庭园,千红万艳的景象,就像正如日中天的水云锦织造坊。
今年已经三十五岁的艾新趴在地上,给一对可爱的双胞胎当马骑。
水云初是母亲年近三旬方一举怀得,同样地,她也到了二十九岁才现喜脉,并且一胎双生,一子一女,凑成了一个“好”。
龙凤胎,长姊幼弟,容貌也好像捡着她和水云锦的样子生成,姊姊艾云柳眉凤目,看似文静,却一肚子的鬼主意,弟弟艾锦花容月貌,简直是天生来祸害女人的,性子也跟水云锦一般,顽固又冲动。
为免两孩子步上她跟弟弟的后尘,水云初对双胞胎的教导是极尽地周详。
倒是艾新,看着费尽千辛万苦才得来的孩子,脑袋便发晕,甭说给孩子做牛做马了,连御赐的“大清织王”金牌都拿出来给他们当玩具。
父子三人在园里闹得鬼哭狼嚎……嗯,嚎的是那些被圈养的白兔、小鸟什么的,他们父子可是笑得无比得意。
恰巧水云初巡视织造坊回来,看见儿子正拿了石块砸金牌,一颗心险些麻痹。
“艾锦,你给我住手!”她飞扑过去,抢过金牌,一个爆栗就敲上了儿子的头。“谁给你这东西玩的?!”
艾云很快乐地出卖了爹爹。
“艾新——”水云初一把揪住了夫君的耳朵。“这玩意可以随便拿出来玩吗?”
“唉唉唉……”艾新抽着气。“孩子见着新鲜嘛,给他们看看又不会怎么样?”
“锦儿差点把它砸了。”
“锦儿问我这是纯金还是包金,我也不知道,才砸一小块看看嘛!了不起回头请工匠补回来就是。”或者请康熙再换一块给他,这也是可行的。
水云初简直被他气死了。“有你这样宠孩子的吗?”
艾新偷偷地做个手势,让双胞胎快逃。
“平时你管他们已经够严格了,我偶尔宠宠他们有什么关系?”
“宠也要有个限度,不能惯坏了,万一——”她神色微暗,松了手。
都十几年了,她还是忘不了水云锦的丧生吗?
他叹口气,双手环住她。“云儿、锦儿已经很乖巧了,五岁的孩子,整本论语都会背了,甚至还主动要求先生给他们加课程,云儿想习算学,将来好帮你打理织造坊,锦儿对格物有兴趣,那些西洋传教士送的怀表,他一个人可以把它们拆开来再组装回去,教上们都夸他是天才。他们各有不同的兴趣,也许在性情上与你和云锦有些类似,但我相信他们不会走上你跟云锦的老路子,你就别再穷操心了。”
“这事我早知道了。”她好歹是双胞胎的娘,孩子们私下搞的小把戏能瞒得过她吗?“我现在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什么?”
“最近民间很多人在传唱一首歌谣,说是——
大清皇朝底,民间霸主起。
天下船运一统漕行,
大观戏班艺盖四方,
江南织造重现锦绣,
如意酒坊醺染群眸。
各界翘楚,一展雄风,掳获佳人芳心。
商事卓绝,绽放风华,享尽繁荣胜景。
百年基业,盛极一时,尽入红妆掌中。
峰回路转,去弊振兴,风云再起即荣。”
艾新一头雾水。“这跟云儿、锦儿有什么关系?”
“你不觉得那句‘百年基业、盛极一时’很有问题吗?世人皆知盛极而衰的道理,这难道是在警告我们,江南织造一业,又将掀起一场风波?”
“人生本来就是起起伏伏,这种事有什么好担心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他双手环住她的腰,额头贴着她的,热热的气息吹拂上她面颊。“再则,你觉得百姓现今生活如何?以大清目前的国势,有可能在短短百年内倾覆吗?”
“好端端的,怎会扯到国势去?”
他吻了她的鼻尖一下。“看看你手上的金牌,只要有它在,大清一日不亡,水云锦织造坊永垂不朽。”
是啊,她怎忘了自家产业几乎是御赐的,任帝王更迭,无人可以撼动。而且她对水家的产品有信心,现今织造坊有织机五千,织工过万,艾新还额外组织了三百人,专门研究新花色,不仅吃下了中原半数的锦缎市场,连江宁织造局都常派人来学艺,以满足京里那些达官贵人的需求。
那民间的传唱并无根据,她搁在心里,根本是杞人忧天。
“现在放心啦?”见她面色和缓,他笑着啄了下她的鼻尖。
“唉呀!”她微嗔,媚眼如丝,双臂勾住他脖颈。“我承认你说的有理,以后不会再拿这些无聊事来说了,可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孩子可以疼,千万宠不得,至少……”她晃晃手中的金牌。“再不准拿这么贵重的东西给孩子当玩具了。”
“遵命,我的娘子大人。”他笑着,吻上她的唇。
她贪恋他眸底似海的深情,夫妻十余年了,他待她始终如一,这是爱,也是他生命中最大的执着。
他同样喜欢她凤眸中轻飘的情思,似阳春三月,绵绵细雨,无止无尽。
两个人将对方抱得更紧,恨不能彼此相融,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