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命难从(上)-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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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真仔细,我也问过罗老弟了,他说是在船上不小心碰伤的。”秦啸阳说。
秦老夫人明白地点点头。“大人是乘船来的,海上风浪大,一定很辛苦。”
“路上还好,是晚辈愚笨。”罗宏擎回答着秦老夫人,再瞟啸月一眼,将她的不安看得一清二楚,不觉心里好笑,没想到这个大胆的女孩还是知道害怕的!
在他们对话时,啸月的双眼始终不离罗宏擎,一只手还死攥着秀云的胳膊,痛得秀云暗自吸气。
妻子细微的表情没逃过秦啸阳的眼睛,他拉过秀云,不让啸月再抓着她,并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啸月,妳认识罗大哥吗?”
“不……不认识!”啸月矢口否认,低垂着眼睛,不敢与哥哥审视的目光或罗宏擎锐利的视线相交。
她的神情更加遽了秦啸阳的疑虑,他想再问,可被秀云拦住了。
“夫君请罗大人入席吧,啸月妹妹今天不太舒服,让她先回房休息,改日再与罗大人赔礼,可好?”
她的话让啸月松了口气。
秦啸阳没说话,倒是罗宏擎微微俯身对啸月说:“嫂夫人说的是。秦姑娘身体不适,请自去安歇。在下来此仅为拜见秦府二老,也与啸阳兄叙兄弟之情,如今能与姑娘相识,甚感荣幸,请姑娘珍重!”
他的话,话里有话,似乎带有安抚与解释之意,可是除了啸月外没人能懂。
她仓皇屈身还礼,并在嫂子的暗示下匆忙离开大厅,跑回了她的房间。
“喔,怎么这么巧呢?”关紧房门,她倚在门上长长地舒气。
她怎么也没想到,被她无意打伤的“大人”竟然就是哥哥常常叨念的那个“才华出众,外刚内秀”的义弟罗宏擎!
老天爷干嘛老是捉弄我?为何偏偏让我失手打了这么个人物呢?
她在房里焦躁地走动,担心罗大人把白天的事告诉哥哥。虽然刚才他没有揭穿她,但那并不代表他会守口如瓶,她的心里一点都不踏实。
如果哥哥知道这事的话,一定会告诉爹娘,她也一定会因此而被禁足,那是她最不愿意的事。
对于天性好动的她来说,被关在家里就跟坐牢没什么两样!
此刻,她好想找个人说说话,好想有个人帮她解闷。
可是唯一能帮她的只有嫂子和陆秀廷,而嫂子正跟在哥哥身边,陪伴着那个害她如此坐立不安的人;为了上长风号,专程来参加新航标启动仪式的陆秀廷也回德化去了,她满腹心事却无人可诉!
唉!沮丧地倒在床上,她后悔今天不该去万婆湖,也埋怨陆秀廷,要是那时他动手打野鸭而不是让她握着弹弓的话,她也不会闯这个祸!
原以为她已经逃掉了,这事除了陆秀廷再也不会有人知道。可如今,那个大人竟带着额头上的大包登堂入室来作客,这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首”啊!
眼前出现他头上那个青紫色的肿块,她不由纳闷:那个包为什么没有变小,反而比被打到时更大、也更丑了呢?
那可是我的“犯罪证据”,他那样的大人物,恐怕从来没被人打过,如今他肯定再也不会忘记我了,更何况我还说谎骗他,不知以后他会怎样报复我?
她忐忑不安地想着,慢慢睡着了。
睡梦中,她的忧虑也没有减轻一丝一毫。
不过她的担心是多余的,罗宏擎不会在她的家人面前揭发她的“罪行”,更不会报复她。但有一点她是猜对了,那就是他从此记住了她,再也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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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时间一天天过去,没人提起秦啸月闯祸的事,她知道那是因为罗大人没有揭发她,于是在心里很感激他。
无事无扰中,天性开朗的她把冒犯罗大人的事拋到了九霄云外。
“嫂子,明天陆氏『青玉坊』在东市开张了,听说有梅花杯特卖,我们去凑个热闹,扫点好货回来,好不好?”
这天晌午,她兴冲冲地跑进兄嫂住的院子对秀云说。
秀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人抢了先。
“不行,妳嫂子得陪我去给岳父送贺礼!”秦啸阳的语气毫无商量的余地。
见他反对得那么干脆,啸月扫兴地噘起了嘴。“哥真懒,现在这时辰不在码头待着,跑回家来干嘛?”
“妳这小丫头,哥成天忙得像陀螺似的妳都看不见,清闲一会儿就碍了妳的眼啦?”秦啸阳横着眼瞅她。
“那你让嫂子陪我去,我就不管你。”啸月不让步。
见状秀云赶紧插言。“啸月别急,秀廷在店里,你去找他,他一定能陪妳找到妳想要的东西,而且现在他也能烧制梅花杯了,所以一定知道什么是最好的。”
嫂子的话确实安抚了啸月,但是对哥哥她还是很不满,于是抱怨道:“哥哥真让人受不了,以前对嫂子爱理不理的,现在又黏得那么紧!”
秦啸阳毫不在意她的抱怨,将妻子拉进怀里,得意地说:“那是因为以前我的脑子没开窍。”
秀云在他怀里开心地笑了。
看到他们幸福的模样,啸月心里高兴,嘴里却还在抱怨。“哥不让嫂子陪我,我自己出去玩一点意思都没有。”
秦啸阳依然搂着秀云,对她说:“那好办,这一阵子来给妳提亲的媒人都快把家门槛踩破了,干脆哥这就给妳选个婆家,把妳嫁了,这样妳以后就有伴儿了,行吗?”
“不行!”一听这事,啸月急了。“哥,我可告诉过你,我才不要嫁人呢,嫁了人就没了自由,像嫂子这样整天被关在家里,多没趣!”
说着,她转身跑了。
看着妹妹总是来去匆匆的背影,秦啸阳低头问妻子:“妳觉得没趣吗?”
秀云摇摇头。“我有孩子们和你陪着,怎么会没趣?”
她的答案与眼里满足的神情让秦啸阳高兴地笑了,在他们身后的厢房内也传出一阵童言稚语,那是孩子们在应和着他们的快乐笑声。
匆匆跑掉的啸月没有回房,而是往大街走去。
她很喜欢陆氏梅花杯,可是因为那是朝廷指定的贡品,出产量不大,平日集市里很难见到,如今陆氏要在泉州开店了,按常理在开张之际,一定会有奇货上柜,说什么她都得去求陆秀廷,让他先带她去选购几样奇货精品……
由于走得急,又满心想着自己喜欢的东西,她根本没有注意来往的车辆行人,因此刚转过街口,迎面就碰上了一辆双辕马车。
突然见前方有人挡道,车夫和马都吓坏了。车夫用力拉缰绳,驾辕的马受到双重惊吓,立刻扬蹄嘶鸣,同样被吓得不轻的啸月更是极不文雅地跌坐在地上。
来不及从地上爬起,又羞又恼的她立刻冲着惊慌失措的车夫吼了起来。“你赶的什么车?没看到前头有人吗?”
“对、对不起,是姑娘出来的太急,太靠近街中央。”车夫慌忙道歉,双手不忘提拉缰绳,控制住受惊的马,心里则庆幸马跑得不快,否则这祸就闯大了!
啸岚站起身四处一看,发现自己果真走得太靠近街心,自知理亏。
这时,车门打开,车主下了车。
一看到车主,啸岚脸色兀变。
女神娘娘呀,您怎么就不帮我呢?
她哀叹着,顾不得身上的灰尘和手肘的疼痛就想开溜,她可不想在如此狼狈的情形下与他见面!
可惜她动作不够快,身后一声威严的声音阻止了她的脚步。
“秦姑娘请留步。”
见无法脱身,啸月只得回过身来,面对着呼唤她的罗宏擎。
今天他身着一袭青色带补子的官服,头戴展翅漆纱幞头,更显端庄冷肃。在他身后跟着的,还是那两个她曾见过的随从。
啸月被他儒雅中不乏威严的气势镇住,拘谨不安地对他行了个礼,用细小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啸月见过罗大人。”
“妳没受伤吧?”看到她裙子上的尘垢时,罗宏擎关心地问。
“没有。”啸月轻轻拍去衣裙上的灰尘。
“以后赶车得留神!”他转头扫了车夫一眼。
见他脸色不对,啸月很担心他会因此责罚那个车夫,赶紧说:“大人不可责怪他。是我不对,走得匆忙又太靠路中间,不是他的错。”
她的解释让车夫的脸上出现了笑容,也让罗宏擎深感诧异。他见她浓黑的眉毛微聚,似乎很担忧的样子,便说道:“姑娘不用担心,我只是提醒他以后注意,并无责怪之意。”
“那就好。”啸月安心地抱手对他行礼。“大人请慢走,啸月不打扰您了。”
头一回看到她如此端庄娴静的淑女样,罗宏擎深感惊讶和欣喜。从一个多月前在万婆湖边初遇,后来在秦府大宅正式见面后,他再也没有见过她,今天一见,他觉得她比前两次更加漂亮,而她这文静优雅的模样也更加吸引了他。
“姑娘要去哪里?需要我送妳吗?”他问。
“不需要!不需要!”啸月连忙摇头。“我去东市找个朋友,没什么事。大人忙,我不耽误您啦。”说着又想走。
可是罗宏擎身手俐落,立即阻住了她的去路。“等等!”
“什、什么事?”啸月吃惊地问,见他的脸上没有一丝微笑,以为他还在为一个多月前她的冒犯之举生气,赶紧对他再次俯身行礼道:“在万婆湖边是啸月无礼,一直还没谢过大人那日在家人面前为啸月隐瞒……”
罗宏擎打断了她的话。“我拦住妳,不是要听妳的感谢,只想问妳,有人陪妳出门吗?”
啸月不明所以地摇摇头,纳闷他为何问这个?
“既然没人陪妳,那就让我陪妳去吧。”
“陪我去?”啸月十分惊讶,公务缠身的大人能陪她去买东西?
“没错,妳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大街上行走不合适。”罗宏擎的脸上是全然的严肃与正经。
“谁说不合适?我不要你陪!”啸月的语气急躁起来,无法再继续保持淑女样了。
光想到要与这个冷硬得像海底礁石、威严得像庙内泥塑护法的男人走在一起,她就浑身不自在,躲他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要他陪!
“不行,千金小姐怎么能独自出门?!妳哥都不管妳吗?”他不悦地说。
对他这样一个谨言慎行,一切都按礼教行事的人来说,身为秦氏小女儿的啸月不带丫鬟随从独自出门,是件难以理解的事。
可是他的关切却让啸月很不高兴。她一改刚才的斯文模样,激烈反驳道:“大人错了,这里是泉州,城里的人都认识我们。而且我秦啸月也不是大人所说的千金小姐,我就是喜欢独自出门,这和我哥哥没关系。”
“那是妳个人的看法。”罗宏擎对她的话同样不以为然,并坚持要送她。“哪有女子像妳这样独自乱跑的?如果一定要出外,也得有人护送。”
这下啸月烦透了,心想他可真是食古不化的老古板!
虽然很想立即甩开他,可是她从他的眼里看出了固执,知道没能那么容易甩开他。而碍于他的身分地位和与哥哥的情分,她又不能像对待其他男人那样粗鲁地赶走他,这可让她为难了。
蓦地她灵机一动,突然指着他的身后说:“看,那不是我哥吗?”
罗宏擎不疑有他,转头去看,身后果真有几个男人走来,但其中并没有秦啸阳。
等他再回头时,眼前哪里还有啸月的身影?
这女孩又耍了我!
罗宏擎看着失去了啸月倩影的大街,想起第一次见面也是被她骗得团团转,不由哑然失笑,看来这女孩与她哥哥的个性截然不同──
秦啸阳是个做事为人均一丝不苟的人,而他的妹妹则是个鬼灵精。
自来到泉州后,他与她总共见过三次面,她每一次的表现都不同,但都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第一次在湖边时,她倔强而顽皮,惶恐中不乏勇气;第二次在秦府大厝,她像个犯了错误等待处罚的孩子,焦虑中带着灵气;这次,她神情狼狈却不失礼貌与谦和,言谈举止间也多了几分大家闺秀的气质。
不知下次见面时她又会有什么样的表现呢?
想到这,他紧抿的双唇绽开,脸上漾起一抹微笑,心里则充满了期待。
秦啸月,妳可真是个奇特的女子,多变又俏皮,莽撞又率真。
他走上马车,心里依然在想,在他这二十六年的生命里,何曾见过像她那样的女子?
车门被关上,马车重新上路,望着车窗外的街景,晃动在他眼前的还是啸月那张充满生气的俏脸和熠熠生辉的黑瞳。
他摸摸额角,那里的肿块早已消失,但留下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