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醉东风(一)-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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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幕情景,冷雁智一辈子都未曾忘过。
街道吊满了灯笼,众人肩挨著肩,笑语不断。夜里的市集,比白日还更热闹,不同的是,因为礼教的束缚,街上清一色是男子。
采买好了杂货,店家也答应明日一早就把货运到庄前,赵飞英一回头,就发现冷雁智的一脸疲态。
也难怪,走了这么许久。
“正经事办完了,我们先歇歇脚,等会我们再去找些有趣的摊子。”赵飞英微笑著。
“好。”冷雁智勉强笑著,跟在赵飞英身旁,走上了一家酒楼。
其实,脸上的表情是他装出来的。这难得独处的光景,即使叫他三天三夜不得阖眼,他也不会有半分的疲累。
一路上眼光从未离开过他。
他一向喜欢走在赵飞英身后,因为,如此一来,他便无须再隐藏他眼里的情感。
即使他回头,只须涣散眼里的光芒,看起来便天衣无缝。
“来了!来了!两位客倌,用点什么?”
“一壶清茶。”赵飞英微笑著。
“雁智,你要吃点什么?”
“我想吃点汤包。”
“那再来两笼汤包。”赵飞英说起话来,总是带著一副完美的笑容。
“这位客倌可真俊呢!”小二忍不住夸著。身旁的那位,虽然更是俊丽了三分,可是那副冷冰冰的面孔,可叫人不敢恭维。
“您客气了。”赵飞英微微点点头,领了冷雁智上楼。
高朋满座。
“真是对不住,客倌,可以挤个位子吗?”店小二躬著腰。
“当然可以,如果不会太麻烦人家的话。”完美的笑容。
“这位兄台,如果不嫌弃,就跟小弟挤一桌吧。”一个翩翩美公子躬身相邀。
“麻烦兄台了。”赵飞英笑了笑,然而,冷雁智却留在原地。
“雁智?”
“他是请你,可没请我。”冷雁智叉著手,冷冷说著。
又……又怎么……
正当赵飞英绞尽脑汁想找个合理借口之时,原本气得满脸通红的美公子突然轻笑了一声。
“是小弟不对,得罪了兄台,小弟自罚一杯。”美公子一饮而尽。
人家都给台阶下了,如果再摆脸色,似乎也说不过去。
冷雁智微微笑了,缓缓坐下身,然而,在赵飞英眼里,却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意。
“哪里的话,是小弟我的错,小二!来两坛女儿红,今日我跟兄台不醉不归!”
赵飞英听得莫名其妙。
“雁智,别喝太多,待会儿回庄,师父会骂的。”低声说著。
“放心吧,师兄,才一坛女儿红,不算什么的。兄台,您说是吗?”
意思就是,另一坛我要干了?美公子变了脸色。
“小弟量浅,不敢与兄台争锋。”美公子抱了抱拳。
“哪儿的话?不如我一碗换你一杯?”赵飞英来不及阻止,冷雁智就干了一碗女儿红。
舔了舔嘴角的酒渍。
“好酒,好酒,果然够纯、够温润。”冷雁智用著令人心寒的笑容说著。“后劲也够强。”
美公子举起了酒杯,迟疑著,不敢入口。
“兄台,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跟个娘们似的。别别扭扭,岂不笑掉众人的大牙。”
美公子的一双美目注满了怒气。
立刻,唇刀舌剑就开始了,赵飞英只能在一旁喝著茶。因为,他根本插不上话。
有些尴尬,此时,楼下传来一声叫卖的声音,赵飞英一喜,站了起身。
“师兄?”
“雁智,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赵飞英拍了拍他的肩,下了楼。
“师兄?”
“别叫啦,人都走远了。”美公子讥讽的语气,让冷雁智听了又是一把火。
“哼,轮不到你这娘娘腔的人妖说话。”冷雁智一眼就知道这位‘美公子’是女扮男装的,瞧她一副想把赵飞英生吞活剥的嘴脸,真不知她要脸不要脸。
“美公子”果然俏脸变色。
“哼哼,总比死兔子来的强。”以为她看不出来?真是可耻!
“你这个乱发春的娘们!”冷雁智怒极,抽出了刀,一把砍在桌上,酒楼里立刻鸦雀无声。几个人,悄悄下了楼。
“以为我好惹的吗!你这兔子未免也欺人太甚!”美公子也拔出了剑。
“哼哼,好男不跟女斗,乖乖回去找娘掉眼泪,别让我动手!”
“不教训教训你,以为我铁三娘好惹的!”美公子挥剑以对,招招致命。
“这点小把戏也敢出来现?对付你,连兵器都省了,免得人家说我大欺小。”
动起手来了。客人跑得一个都不剩,只有掌柜的跟几个店小二苦著脸,远远站在一旁。
冷雁智直像猫儿戏弄老鼠,一会儿去撕她的衣服,一会儿去拉她头巾,跟从容不迫的他相反的,美公子显得又气又急,披头散发、狼狈十分。
气极了,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你师兄瞎了狗眼,放你这只兔子跟前跟后的,有种的待我跟他说去,看他以后还不逃得远远的……啊……”冷雁智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美公子吓得花枝乱颤。她到了这个地步,才知道自己与对方的实力相距多大。
冷雁智眼露杀意。
“我叫你说……我叫你有本事跟他说去!”
“放手……放手……”美公子无力地挣扎著,然而冷雁智的手却越收越紧。
翻了白目,美公子晕了过去,冷雁智继续掐著,存心置她于死地。
“杀人了!杀人了!”掌柜一等人放声大喊。
“住手!”及时赶到的赵飞英一把拉了开冷雁智。
冷雁智冷冰冰的、充满残忍的脸色,是自己没有见过的。
“怎么跟女孩儿家真的动起手来。”微微责备,然而赵飞英却还是柔声的语气。
“放手,你抓得我很痛。”冷雁智盯著赵飞英牢牢抓著自己的手腕。
“抱歉。”赵飞英连忙松手。
没想到,冷雁智一转身,拔起了刀就走。
“雁智,等等。”赵飞英连忙跟去。
一只畏颤颤的老手抓著赵飞英的袖子。
“客倌……”
回头看了一眼狼藉的店内,赵飞英从怀里掏出一锭大大的元宝。
“抱歉,这些够吗?”
“够够够,多谢客倌。”
“给你们添麻烦了。”赵飞英躬了躬身,连忙追了出去。
抹著泪,冷雁智头也不回地走著,赵飞英在后头跟著,两人都没有说话。
直到心情渐渐平复了,冷雁智才停下脚步。拣块草地坐了下来,把头埋在双膝之间。
赵飞英也坐在他身旁。
“干嘛跟著我?”冷雁智闷著头说著。
“不让我跟?”
“不……”
“还在生气吗?”
“我不是生你的气。”
“我知道……”
如果你真的知道,我又何必这么委屈?跟前跟后,像头哈巴狗似的,连你一眼都盼不到……
真是好笑……一只兔子……我在其他人眼里,就是这种窝囊样子?
“来,抬起头来,我有东西给你。”
拜托,我难过成这样,你还笑得这么开心。
可是,还是抬起了头。
一块晶莹剔透、殷红似血的玉。
冷雁智呆了。
“这是给你的。”赵飞英把这块玉塞到冷雁智的手里,冰冰凉凉的触感,冷雁智好奇地瞧著。
“老实说,我一直觉得你的名字很耳熟。后来,我才想起,以前有人跟我说过……有一种玉,叫做冷胭脂,红得像血一样,终年都是冷冷冰冰的。这一块就是。”
“……你刚刚就是去买这个?”冷雁智低著声音。
“是啊。这种玉,只有东洋的商人才有得卖,我一直记在心里,想给你买一块。哪,把玉放在月光下照照。”
冷雁智颤著手照做了。有些透光。
“这样看过去,月亮都变成红色的。”冷雁智勉强笑著,然而,他并不知道他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
“越是上等的玉质,透光度越好。这块还不是上好的,改天,再给你找找。”
“不用了,这一块就很好。”冷雁智捏著玉,就像是捏著自己的心。
“我给你戴上。”接过了玉,赵飞英用一条红线绑著,挂在冷雁智的颈子上。
冷雁智沉默著,虽然他很想抱著赵飞英哭。
“啊,雁智,你看,烟火!”出神的冷雁智被赵飞英转了个方向,恰好看见满天的光芒。
“好美……”冷雁智失声叹著。
“是啊,很美呢。”赵飞英也笑了。
很快的,亮了几亮之后,光辉灿烂的天空又被柔和的月光取代了,冷雁智失望地叹著。
“明年还会有。”赵飞英又笑了一笑。
“师哥,我们明年再来。”冷雁智挨著赵飞英,兴奋地说著。
“明年吗……”赵飞英微微笑了。“明年,师父就放我出江湖了,我可能赶不回来。你可以找其他人跟你一起看。”
冷雁智呆了呆。
“我跟你去。”
“你还小,师父会再留你一会儿,等到你十八了,也许师父就会放你出去。”
“我不管,我要跟你去!”
“我不是去玩的,雁智。”赵飞英转过了头,眼神有些黯淡。
很久很久,赵飞英转回了头。这次是带著他那副完美的微笑。
“我们该回庄了。把眼泪擦一擦,否则,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
“哼,我不欺负你就很好了,你敢欺负我?”冷雁智擦著脸,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冰冰凉凉的冷胭脂贴在胸前,冷雁智暗自下了决心。
管你去哪里,天涯海角我都要跟。
赵飞英,你休想把我抛下。
第三章
晴空万里。
前院,一对璧人正在对剑,男的玉树临风、面若冠玉,女的艳丽逼人、飘逸若仙。
本来只是私下的练剑,众师兄弟却都闻风而来,站在一旁好奇地观战,啧啧称奇。
“你们自个儿的功课都没认真作,竟然给我溜到这里偷懒!”三庄主俏脸一横,几个徒弟脖子一缩、摸摸鼻子,乖乖回到后院,连一声都不敢吭。
过了一会儿。
“男的俊,女的俏,天作之合、天作之合啊!”三庄主缓缓拍著手。
一旁的二庄主瞪了自己妹妹一眼。
“你瞧瞧,蝶衣这剑使得多好。唉,这般出水芙蓉的女孩,配飞英是可惜了点,不过,当事人喜欢了,我这做师父的,又能说什么呢?你说对吧,二姊。”
“……”
“哎哟,二姊,少假了。飞英这孩子对蝶衣情深得很。你瞧瞧,飞英可是处处留意了三分。唉,他这副痴样,叫我看得真是心疼。这样吧,我就把蝶衣许给他了,二姊,你就不用谢我了。”
淡淡瞟了三庄主一眼,二庄主缓缓走了开。
“二姊,等等我啊,这门亲事你可还没许……”
“师弟,你没去看啊?”
冷雁智静静练著刀,没有打算答话。
“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个师兄敲了刚刚发言的师弟一拳。
“啊……喔……对喔……”
正当身边的人对于这三角恋情沸沸汤汤之时,冷雁智只冷笑了一下,收起了刀。冷胭脂贴著胸膛,泛著阵阵寒气,冷雁智情不自禁地握著,笑意,也渐渐变得温暖。
一月一度的集会,在庄前的草原上举行。圆月高挂著,两人高的火堆照亮了整个山谷,整个山庄里的人在这一晚都聚集在一起聊著天南地北。
对于这些徒弟们,这一天是跟隔壁院子的生死之斗。
输了的人,会被三庄主罚扫一个月的院子。
而这一晚……众师兄弟姊妹窃窃私语……听说,三庄主也知道了这三角恋情,决定让冷雁智和赵飞英来场决斗,决定花落谁家。
冷雁智自也知道这件事。因为就是三庄主当著师兄弟的面前,用著洪雷一般的音量,当面宣布给他听的。如今,他缓缓拭著一把刀,一把昨日三庄主偷偷塞给他的刀。
殷红似血的一把刀,听说叫胭脂刀。
“真巧……”冷雁智泛起一个冷笑。他决定了,与其看他们双宿双飞,还不如让他娶了程蝶衣。他决不允许、决不允许有人占著他的心,就连一丁点也不许!
以师兄的性子,自是以为他恋著程蝶衣的,等会儿想必会放点水,他只要划破他一点衣袖,这场闹剧就能停止了。
然而,就连二庄主也不知情,赵飞英又怎会知道。
映著火光,胭脂刀夺走了众人的注意力。多美的一把刀。
艳得……带有点妖气。
“得罪了。”赵飞英躬了躬身。
“请师兄指教。”冷雁智也躬了躬身。即使削他面子,自己也决不能输。
论剑法,在同辈里,赵飞英只排到第三。论刀法,冷雁智却是最顶尖的。
这场比斗,似乎事先就已决定了结果。
翻飞的刀锋,冷艳至极的光芒,众人屏息以观,赵飞英凝神以对。
似乎是摄于冷雁智的疯狂,赵飞英有些吃惊,从一开始就采著守势。
这把刀,有点问题。赵飞英暗想。
剑锋上已然是累累的缺口,赵飞英不敢硬接,剑走偏锋,每每用内力把刀荡了开。
冷雁智知道对手兵器吃亏,一把刀使得更是虎虎生风、威风凛凛。
斜斜一斩,从不可思议的角度、无可回避的角度,太快了、太险了,那把刀。
众人同声惊呼。糟了!要见血!
赵飞英也吃了一惊。寻常的比斗竟然使上同归于尽的招数?这位师弟也实在太好强了一些。
在这目不及瞬的一刻,几乎算是本能的,赵飞英剑交左手、挡了刀锋,自个儿则扭转了半个身子,蓄满了内力的右掌,连想也没想就印上冷雁智的胸膛。
猛然,冷雁智凄凉至极的表情尽落在赵飞英眼里,心里一荡。
自个儿兄弟……
冷雁智自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