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醉东风(一)-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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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好男不跟女斗!”冷雁智连忙喊停。看不出来,这么小的拳头和脚丫子,打起来还真痛的!
无路可逃,只有最不情愿去的地方。
赵飞英身后。
站定了位置,冷雁智又叫嚣著。
“这么凶,以后没人要!”冷雁智吐著舌。
程蝶衣瘪著嘴奔来,只是左脚绊到了右脚,还好被赵飞英一把接住了。
“现在就要洞房了?拜托!”冷雁智当然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洞房,只是看程蝶衣气呼呼的样子,他就高兴。
果不其然,虽然也还不知道什么才是洞房,程蝶衣还是气哭了。
抱著赵飞英,程蝶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别抱得这么紧,没、人、跟、你、抢、老、公。”冷雁智戳著程蝶衣的头,继续捉弄。一边张狂地笑著。
“你别捉弄她了。”把程蝶衣护在胸前,赵飞英难得扳起了脸。
“干嘛?想英雄救美?”冷雁智斜著眼瞧著赵飞英,赵飞英果然立刻又脸红了起来。
三个人的闹剧还继续著,几个聪明伶俐的孩子,眼见情况不对,连忙去搬救兵。
“又是你!冷雁智!我一定要扒了你的皮!”少女扭曲著脸,冷雁智背脊上窜起一阵恶寒。
被罚守夜。
喃喃咒骂著,把瞌睡虫一只一只撵走,冷雁智抱著一堆药材,每隔一段时间就往火里加些,以免熄灭。
不过,也才七岁罢了,不久,冷雁智盯著火,慢慢地、慢慢地打起了瞌睡。
“没有钱,就把小孩卖了!”
“求求您了!求求您了!他还小,什么都不知道!求求您多宽限几天吧!”老妇人哭著,跪在地上往一个富贵人家装扮的中年人叩拜著。皱纹纵横的额上,又添了一块血痕。
“拉走!”
“不要啊,求求您!求求您!”老妇人情急之下揪著中年人的裤脚,没想到却扯下了一块。
“狗奴才!这料子你做一辈子工赔得起吗!给我打!”中年人气得七窍冒烟,一班恶仆拿起木棍就往老妇人身上击去。
“住手!不要打奶奶!”
“快逃……雁智……快逃……”七孔流血的老脸,恶鬼般凄厉的声音。
冷雁智从梦中惊醒,脸上的究竟是冷汗亦或是泪水已经分不清。
呆了一会,惊叫一声。
“糟了!火!”睡了多久?要是火熄了,也许会有人再生病。
然而,火堆上早已新添了药材,就连自己身上也多披著一件外衣。
他当然认得这是谁的。
“难怪睡得这么沉……”他喃喃自语。以他身上的单薄布衣,只要冷风一吹就会醒了的,哪有时间给他作梦?
走到屋后,赵飞英正在加药材。
“别以为这样就能拉拢我。”冷雁智冷冷说著,虽然身上的外衣没有拿下来。潜意识里,也许还贪著这一些些施舍的温度,冷雁智自我嘲笑。
赵飞英的背影明显僵了僵。
“我没别的意思。反正我睡不著,今晚我来守夜,你回去睡吧。”
冷雁智静静瞧著赵飞英的背。
“假惺惺。”冷雁智说著,但是话里已经没有恶意。
赵飞英似乎感觉到了,他有些吃惊地回过头。
四目相对著,赵飞英笑了。
“你还真不是普通的讨厌我。”
“当然。”冷雁智也笑了。“我最最最最最讨厌你了。”
扬子江以南都走遍了,年纪最长的少女沿途留下了药方以及药材的培植方法,还指示了避免瘟疫扩散的法子。瘟疫总算被大略控制住了,而跟著三名少女的孩子也多了起来。有些,甚至是比少女还大的寻常百姓,为了报恩,自愿跟著少女一行人行医。
一行人在一处城镇歇脚,因为镇里的百姓怕瘟疫会被她们带了进来,所以关起了大门。
少女们并没有介意,在镇外的土地公庙住了下来。
原先,镇里得了瘟疫的病人被送进土地公庙等死,少女二话不说开始医治,众人煎药的煎药,生火的生火,较有力气的大人替病人清洗身上的秽物以及换上干净的衣裳,孩子们则整理环境。
一起拿著药材薰著屋子,赵飞英和冷雁智嘴里虽然不说,原先的隔阂却也渐渐淡了。偶尔聊个几句,赵飞英总是带著淡淡的笑容。
“要笑就大声笑,你这样笑法是不是在敷衍我!”曾经,冷雁智受不了而大吼。
“三师父,冷雁智又在欺负飞英哥哥了!”程蝶衣立刻大哭。
“等……等一下!哎哟!”巨拳压顶。
“冷雁智,我警告你,别烦我。”
摸著头,冷雁智蹲下了身。
“真是够了,她简直就变成你的保镳了。”唠唠叨叨地念著。
“抱歉。”赵飞英也蹲在冷雁智面前。“痛吗?”
“要你管!”没好气地叫著。
“三师父!”
“冷雁智!”
“冤枉啊!”连忙揽著赵飞英的肩。“瞧,我们多么相亲相爱啊。”
冷雁智的笑容很假。
胡疑地瞧了两人一眼,少女点点头,回过头去处理另两个扭打在一起的男孩子。
“你们!又是你们!给我站住!”
两个男孩子一看到煞星,连忙掉头就跑。
看到三师父离开,赵飞英轻轻挣脱了冷雁智的手。
瞧了赵飞英一眼。
“怎么,嫌我身上有穷人家的酸味?”冷雁智又回复那种冰冰冷冷的语气。
“不是的,我只是不习惯跟别人这么亲密。”赵飞英轻轻笑著。
“别再用这种假笑敷衍我。”冷雁智哼了一声。
赵飞英呆了。一瞬间,冷雁智直以为赵飞英要哭了出来。
赵飞英没有哭,虽然脸上十分苍白。
“你……”冷雁智吞了吞口水,老实说,他这种表情让他十分内疚。
隔了很久、很久,赵飞英站起了身、转过了头。
“有的时候,我很羡慕你。你敢哭、敢笑、敢生气、敢骂人,而我……我想……我连该怎么笑都忘记了……”
转过头的赵飞英就这样走了出去,整个晚上都没有回来室内。
后来,冷雁智也偷偷跟在他身后,才发现他到了哪里。
他坐在崖边,盯著远方发呆,而冷雁智则站得远远的看著他。
风很大、很冷,夜很深。
“冷吗?”赵飞英突然问了一句,冷雁智险些跌倒。
赵飞英脱下了外衣,走到冷雁智身旁,递给了他。
冷雁智不发一语接过了,穿在身上。
赵飞英又坐回崖边。
不久,冷雁智也挨到赵飞英身旁坐了下来。
“很冷,回去吧。”赵飞英淡淡说著。面无表情。
“别跳。”冷雁智低著头,看著深不可测的崖底。
“……还没到时候……”
“……回去吧,很冷耶。”冷雁智低声说著。
“我想再坐坐。”
“我陪你。”
“……好。”
“你笑起来其实还满好看的,我很抱歉说了那些话。”冷雁智咬著唇。
赵飞英只是低声叹了口气。
“再笑一个?”冷雁智顶了顶他的肩。
赵飞英勉强牵动了一下嘴角。
现在,赵飞英还是那种笑,不过冷雁智也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偶尔,漏接了一些话,换来了赵飞英疑惑的眼神。
“阿弥陀佛……女施主,你们真是活菩萨。”门口,传来一阵祷念之声。
屋里的人转头看了过去,一个慈眉善目的长者,穿著袈裟,站立在门边,身后还跟著几个和尚。
“大师过奖了。”最为年长的少女朝长者微微福了福。
“不简单。女施主小小年纪,却有如此高明的医术,况且不辞辛劳走遍乡里,老衲佩服、佩服……”
“大师请勿如此,小女子折福。请大师一旁说话。”少女朝两个妹妹点点头,跟著长者出门。
“三妹,你看著他们,我跟大姊去。”没有等到三妹回答,那位二姊自顾自的跟了去。
背后渐渐又嘈杂了起来,少女缓缓回过身,立刻一片寂静。
“很好,现在,做自己该做的。”少女满怀著一肚子的窝囔,继续煎药。
“他们是谁啊?”一个新来的孩子凑到赵飞英身旁,好奇地问著。
“管他们是谁,反正都是找师父要药方的。”冷雁智不屑地说著。
“他们应该是少林一脉的人,也许是要问一下瘟疫的治法。因为,听说疫情已经过了扬子江。”赵飞英重新解释了一遍。
一路上的行医,造就了神医的美名。有别于一般大夫,独家秘方传媳不传女的传统,少女把千金难买的方子毫不吝惜地给了任何想要的人。渐渐地,名声传了开,一些武林人士甚至远从江北慕名而来相交。
只是,如今,这种流浪的日子已经过了大约一年,眼见疫情已然控制,接下来该何去何从?赵飞英有时暗暗想著。
这一大票的孩子,师父们也许会找些有钱人家托养了吧?可是,他想留在她们身旁,因为,他看得出来,少女的武功底子十分扎实。
有几次,他们这群由妇人、孩子组成的队伍,成了盗匪眼中的肥羊。年纪最长的少女是不出手的,她只紧紧护在孩子们前面,两个妹妹平时并不带兵器,但是往往盗匪手中的刀剑到了她们手中就成了夺命的利器。她们一向很少杀生,不过,赵飞英看得出来,当鲜血从匪人断颈喷出之时,两名师父眼中兴奋的光芒。
想学,很想学,这谈笑间杀人的武功。
不过,他并不知道,当他嘴角也露出淡淡笑意之时,最为年长的少女眼中的担忧之情。
潜移默化的作用实在是太大了的,少女时时忧心著。虽然在她面前,孩子们总是一副听话乖顺的样子。但是……但是……她总嗅得到那股浓烈的血腥味。怪不得他们的,少女心里也清楚,失去了爹娘,难免有些愤世嫉俗,但是,只希望还能压制得住。
又过了半年,少女病倒了,同行的一百多人,登时慌了。
交代了药方子后,少女整整昏睡了半个月,并且也损伤了原本就不强健的身子。众人为了让她养病,拣了块山谷腹地暂时定居了下来,合力盖了屋子、种了些谷物,俨然就是一座世外桃源了。
一日,少女在两个妹妹的搀扶之下,巡视了这块土地。
有山有水,土壤肥沃,四季如春。
尤其是,那满谷飞舞的蝴蝶。
少女指了指一处隘口。
“在此处种植五行之林,易守难攻。”
又指了指远方的一处沙地。
“那处可摆巨石阵,阵外可设市集,兼以作为前哨之用。”
“大姊的意思是说……”
“二妹,我喜欢这个地方,不如我们在此建个山庄?”少女温柔的眼里闪著光芒。
“是。”两个妹妹低下了头。
“然后,看孩子们能吸收多少,传他们武功吧。”少女的笑容灿烂。
两个妹妹抬起了头。
“以我们三人之力,也是可以扭转乾坤的。”微风吹起了少女的衣襟,少女的纤纤玉指挽了挽飘扬的乌黑秀发。
两个妹妹呆呆看著少女。
“天下太平则已,若非其然……”
于是,三十多名孩童拜了师,为了争徒弟,两个妹妹还曾经三天不说话。
“孩子要跟谁就让他跟谁吧。”少女的一句话解决了问题。
按照年纪,赵飞英排行十一,冷雁智排行十三,而程蝶衣则排行二十四。
赵飞英拜二师父为师,而冷雁智和程蝶衣则同时拜入三师父门下。
三个人、命运的丝线,开始纠缠。
第二章
一开始,他们什么都学。
药理、针灸、暗器、毒药、四书、五经、兵法、阵法、五行、掌法、拳法、腿法、擒拿手、刀、剑、枪、棍、鞭、箭、钩……
而且,竟然什么都能比。
“二姊,下个月来比比谁的徒弟背唐诗背的多吧?”
少女笑得很奸诈。
“胡闹。”二庄主皱了皱眉,走了开去。
“别忘了,下个月月圆的时候喔!”朝著背影喊了几声,少女笑得开心。
走了回属于自己的院子。
“冷雁智!够了!你耍什么烂鞭子!”
“隔壁院子还是一样的热闹。”一名师兄向赵飞英笑了笑。
一墙之隔,这头的院子里,并没有喧闹的声音,人人专注于手中的兵器,只有偶尔的低低交谈声,其中,大多是互相讨教切磋武学。
“师父为何要我们学这么多?书上不都说贪多嚼不烂吗?”另一名师弟收起了剑,加入了谈话。
低著头看著手中的枪,赵飞英没有说话。
“也许师父是想让我们选个自己真正喜欢的物件来学吧。”师兄低声说著。
“你呢?师兄,你以后想练什么?”
“掌法吧?我总觉得兵器煞气太重,容易伤人。”
“拜托,师兄,兵器本来就是用来伤人的。”
“不,我不这么认为……”这位师兄沉默了片刻。
“你呢?飞英,你喜欢什么?”
突然被问及,赵飞英沉思了一下,然后摇摇头。
“我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不会吧,师兄,你几乎什么兵器都使得很好呢!”
是的,然而,却都不是顶尖的。赵飞英陷入了沉默。
自己师兄弟间不需要计较这些排名,我所学的也不是只用在关起门来的比斗。事实上,以前家中食客众多,看得也多了,就算在这里算是低下的程度,用来走江湖却也够了。再说,很多事情,并不是只靠武功就可以解决的……
“师兄?”
“我没什么特别喜欢的。”赵飞英笑了笑。
事实上,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
爱什么,恨什么,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
对我来说,这些并不重要。
我只要想著,想著他们拿著刀剑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