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六鬼少-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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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残六冷冷地瞅她一眼,坐在椅子上,双眼直盯着搁在案桌上头的版画,仿若陷入了沉思。
“听说……”他低哑的声音淡淡逸出口,教在案桌一旁的她不由得一惊。
他不禁没好气地道:“你是见鬼了不成?我丑得像鬼是吗?”
该遮的伤疤,他全都遮了,这也能吓着她?
“我……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她咬牙,敢怒不敢言,但心里确实教他给吓了一大跳。
“要不然是什么意思?”他冷哼一声,见她不搭话,又自顾自地道:“听说常府以往是以版画起家的?”
“嗯。”她点点头。
对于以往的事,她一点都不想再想起了,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爹是那样的人,一直到东窗事发才发觉。
“那你可曾听过无觉大师?”
“无觉?”她一愣。“我似乎听过……”
“真的?”君残六蓦地站起身,见她迅速地往后退了几步,不由得微恼地吼追:“你怕什么?你以为我会吃了你吗?过来!我不过是要你瞧瞧这幅版画罢了!“
混账东西!怕什么?
“哦。”她缓了缓心神,慢慢走到他身旁,敛眼瞅着他搁在案桌上头的版画。“这是无觉大师的作品,我不知道已经有多久没见过了……”以往她爱瞧多少便能瞧多少,然自家道中落,一切就全都变了。
她忘我地将版画拿起,唇边扬起许久不曾出现的淡淡笑意,眸底漾着光采。
君残六冷鹜的黑眸瞪向她绽满光采的小脸,不由得微恼地别开眼。“怎么,瞧你那神态,仿若你也懂版画来着。”
美之物,人皆爱之,他自然也不例外,但却又觉得碍眼。
“以往在常府,我总爱在画房待着,看着师傅雕版……”
话到一半,她仿若想起什么,“对了,我爹以往总会要许多雕版师傅到家里,我记得无觉大师也曾经受邀过……”
“是被擒住了吧!”他冷讽道。
霎时,她仿若被浇了一桶冷水,脸上的光采立刻隐去,没有反驳他。
她没有反驳,是因为反驳不得。
他说的一点都没有错,确实是这样,而且她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那他人呢?”见她默不作声,他不由得敛下眼,抽出系在腰间的纸扇把玩。
常磬睇他一眼,想起了他的问话,淡然开口:“不知道,他只待了一小段时间便……逃了,遂只留下几幅版画。”
君残六不发一语,似在思量些什么,过了半晌才道:“把那幅版画拿出去扔了。”
“扔了?”她怔愣地睐着他。“六少要扔,不知可不可以给奴婢?”
这可是珍品哪!岂能说扔便扔?
“我偏是不给。”他扬起一抹冷笑。
“那……可以卖给我吗?”她已将版画给抱在胸口,不让他有机会将版画抢走。
“你拿什么买?”他低嘎笑道,黑眸隐晦得教人瞧不出他的心思。“无觉大师的佛像版画在外头叫价,一小幅便得要几两银子,而你现下所拿的这一幅,少说也要一百两,你拿什么买?”
她想也没想地道:“我可以卖终身契。”
他挑起眉,唇角的戏谑更深。“那也得问我买不买,是不?”
“我一定会好生服侍六少的。”
“怎么服侍?”他笑得邪气,突地走向她。“用你的身子?”
“这……”好可恶的浑球,居然真的把心思打到她身上了。
“如何?”见她一脸嫌恶却又极力想要保住怀里版画的模样,他不由得更加逼近她。“倘若你肯将身子交给我,说不准服侍得好,我还能将你纳为妾,你往后的日子便能像以往待在常府一般。”
常磬抬眼直瞪着他,不敢相信他居然在打这种主意。“你甭想!尽管我现下为奴,我卖的是劳力而不是身子!倘若我真要卖身,大可回艳花楼去,犯不着留在这儿瞧你的脸色!”
混蛋,她就只剩下一身傲骨了,若是连这点都保不住,那她还剩下什么?倒不如让她死了算了!
“哦?难道你不怕惹恼我,我会将你赶出君府?”利诱不成,他改用威逼。
“倘若你真是个昏庸的主子,那我也无话可说,不过我告诉你,倘若我一走,往后就再也没有人可以服侍你了,因为不可能有人受得住你的性子!”
“哦?你的意思是说,你受得住?”
“只要你保证不对我毛手毛脚,我自然受得住。”她微颤地睐着他。
君残六撇了撇唇,满脸鄙夷。“哼!你以为我会对奴婢下手?倘若我真想要,当初在艳花楼时,我便不会放过你……对了,你到底及笄了没有?身上连半点肉都没有,扫兴透了。”
常磬蓦地涨红了脸。“我早已及笄,今年已经十六了!”
他挑眉笑得邪恶,“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呢!”
“你!”该死,他为何老是把事情绕在这上头,像是怕她会忘了般地再三提醒她?
她不要再想起,永远都不想再想起!
“你真的这么想要这幅版画?”他突然问道。
她一愣,点头如捣蒜。
“那就给你,就当是我赏赐给你的。”话落,仿若想起了什么,他又道:“不过,这也等于你欠了我一个恩情,他日我若是有需要,你非还我不可……先说好,我不要卖身契,但若是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里也不能去;反之,若是我要你走,你便半刻也不准停留。”
既然她将此物视若珍宝,给她也无妨,毕竟这幅版画对他已无用处,放着也是碍眼。
“你!”她瞪大了眼。
这是哪门子的说法,他根本是在欺负她嘛!
“别忘了在我跟前要自称奴婢,而且别你啊你的叫,我是你的主子哪!”他冷哼一声便往外走。
常磬恼怒地瞪着他颀长的背影,恼他老是拐着弯羞辱她,就像非贬低她的身份不可……
有什么好贬低的?她现下是他府里的奴婢,又何必老是放在嘴上说?
难道,借着贬低她,会让他觉得心情大好?
可恶的混蛋!
第四章
三年后
“常管事,这是长安来的书信。”
常磬接过看门小厮递上来的书信,扬了扬手要他退下。
她拿着书信翻看了一下,却没有将信拆开,只是将府里的工作稍稍解说了一下,便经过大厅后头的渡廊走向后院。
一个月前,蒙主子抬爱,将她拔擢为管事,让她天天忙着府里大大小小、里里外外的杂事,感觉上,她手上似乎真的掌握大权,然而实际上,只有她明白他是为了要报复才拔擢她为管事的。
八成是因为前些日子,她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惹他恼怒,遂才升了她,让她忙得没有空暇时间。
哼!这下子,他可过瘾了?
她家主子简直跟坊间的娃儿没两样,脾气说来便来,谁也劝不动他,而她也只好认命了。
最近天候一天比一天冷,她却得一天比一天早起,忙里忙外的,而她家主子却是过了响午才出门,而且只是到外头巡巡商行、木场,随意地晃上一圈,便又上勾栏院……
唉,有这种主子,她真是命苦。
“六少。”
穿过通往后院的拱桥,从一旁的小径绕到楼台,她一步一步地踏上君残六的院落,停在观阳楼的大门前,轻扣着门板。
“六少,有人打长安寄了封家书,上头说是急事。”发觉里头没有没点声响,她不禁微蹙起眉。
怪了,难道六少出门了?
常磬抬头睇着天色。不对啊,未到晌午,都还未用膳呢,六少怎会出门?
再扣了扣门,察觉门板微开,她不禁往里头一探,见里头大厅没有半个人,便推开门大方地走了进去,拐向右边的渡廊,大刺刺地往书房走去。
“六少?”她推开门板,却突地见着里头有一个不着寸缕的少年,立即拔尖叫了声夺门而出。
天啊!她瞧见了什么来着?
六少的书房里头为何会有个没穿衣物的少年?
常磬正疑惑着,突地想起君残六若是上妓馆玩得开心,总是会带里头的花娘回府伺候个几天但……方才里头那人该是男的……六少何时也沾染上男色了了难怪今儿个一早便见夜蒲摇头晃脑像是在烦恼些什么,原来是这么着啊……
真是吓死她了这下子,她总算明白为何这三年来他未曾将心思打到她身上,原来他连娈童都不放过,简直是丧心病狂!
“你在做什么?”
身后突地传来君残六低哑的声音,吓得她微颤了下。
她有些为难地转过头。“六少……”不知道她何时也沾染上夜蒲的恶习,每每听见他的声音便会不自觉地颤抖啧,她不怕他的,一直都不怕他的……但现下又是怎么着?
哎呀,他怎么只着单衣?难不成、难不成里头真是……
“你蹲在这儿做什么?君残六也跟着在她身旁蹲下。
“呃……有封家书,打长安来的,上头提说有急事,我便赶紧带来了。”要不,通常这时候她还在前头忙着呢!
“是吗?”他接过手,拆开看了一眼便又丢还给她。“烧了,当没收到这封信。”
“嘎?”她怔愣地睇着他。“可上头不是说要调一万两?”
听说他是个孤儿,自小教轩辕门门主给捡回去;又听说,轩辕门门主这阵子为了寻找爱妻,带着另一个徒弟上长安,说是要在长安设个新堂,然,这一阵子却老往汴州分堂调头寸,算了算,这已经是第三回了,而且每回皆是不小的数目。
“不管他。”君残六丢下这句话,又往回走。
见状,就算再不愿意,她还是跟在后头。“六少,这成吗?”
好歹是教养他的师父,倘若不是他,他今儿个能在汴州经营数家商行和木场吗?
虽说他不是个好人,但应该也不至于会这般忘恩负义才对?
“哼!他当我汴州分堂是金山银山,倘若我真是把银两调给他,才真是在害他。”君残六恼怒地道。
“是吗?”唉,不关她的事,她也不想多管,倘若他真是不肯这么做,她多说也没用,说不准惹恼了他,他不知道又会想出什么诡计整治她。
“你确定要同我一道回书房?”见她直跟在后头,他不禁好心地提醒她。
常磬抬眼睇着他,突地满脸通红。“不、不、不!前院还有事忙着,我很忙、很忙,我不过是拿信过来,我现下便要走了。”
“不,哪有那么多事要你天天忙着?”他笑得邪恶,一把扣住她的手。“教你开开眼界也好。”
“我哪里需要开眼界?”不要,她不要啦!
她就知道老是逗留在他身边,肯定不会有好事,是她笨,方才没反应过来,才会教他有机会逮住她。
这三年相处下来,虽说他的性子依旧喜怒无常,然而却是有迹可寻,只要多用点心,其实倒也不难捉摸,只是……他偏爱上妓馆,有时候玩得过火些,总是会忘了回府,可是……
方才在书房里的人,她确定是个男的。
“年纪不小了,总不能什么都不懂吧!”他仰天大笑。
“我不要!”这同年纪有什么关系来着?
常磬死命地挣扎着,却始终挣不开他紧扣的五指。这三年来,她也精壮了些,怎么还是扯不开他的手?
“为何不要?”
她瞪大眼,一脸不敢置信。“你房里有个没穿衣服的娈童哪!”真不敢相信他居然敢问她为何不要,他的脑袋里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那又如何?美之物,人皆爱之,我就偏爱漂亮的东西,这一点,你至今还不知道吗?”他没好气地道。
她无奈地敛下眼。知道是知道,但那是个少年,又不是姑娘家。
“六少,你就大人大量,别再逗我了,放开我吧!现下的天候已经快要入冬了,府里确实有不少差事要忙……”唉,他的性子古怪得紧,但若是她肯低声下气,他倒也不会太为难她。
说穿了,他不过就是喜欢她在他面前显得卑微罢了。
“真是扫兴。”君残六微扯唇角,顺势松开了她的手。“见着夜蒲,要他别来吵我。”
“是。”她顺从而乖巧地答道,睇着他在她面前合上观阳楼的大门。
她早已学会该怎么在自己能容忍的范围内服侍他,只要把语气放软些,再把姿态放低些,他通常是不会给她臭脸看的,更不会找机会整治她,遂若是要说,他也不算是个太差的主子,只是性情较难捉摸罢了。
现下,他连娈童都不放过……真是教人摸不透哪!
她敛眼瞅着合上的门板,思忖着方才那一幕,再敛眼瞅着自己的身子,不懂自己为何会比不上一个少年……然这念头才稍稍闪过脑中,她又连忙敲了敲自己的头,露出苦笑。
倘若他真把邪念转到她身上,才是真正的麻烦。
他爱怎么着便怎么着,与她何干?她只要做好分内的事便成。
只是……唉!在这府里待久了,她总觉得自己的性子磨得圆滑多了。
夜半三更。
一抹身影在地上拖得长长的,一声不响地踏上东厢院客房的渡廊。
然,才踏上渡廊,便听见渡廊最底处的客房传来一阵古怪声响,黑影轻笑了声,走到最后头的客房,轻轻推开没有上锁的门,里头窝在窗台边的人影突地一颤。
“你!”常磬猛然回头。
“你在这儿做什么?”君残六神色自若地晃到她身旁,睇着窗台上头的各式雕刀,不以为意地在她身旁坐下。
“我……”她伸手想要取下雕刀,但与他视线相对后,便放弃了。
“这是什么?”他取下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