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安魂曲-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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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笑道:";你向右边看,这么大的广告看板,想不看也难。";
倪震东向右边车窗看出去,一家百货公司旁竖立一个大看板,上面不只列出演奏家的名字,还有他们的画像。
";停车……";
司机恍若未闻,眼见车子离那个看板越来越远,倪震东心慌之下,大叫:";停车!";
车子猛然煞住,后面的车主按出一连串喇叭声和叫骂声。司机不明就里,但还是急忙把车子停在路边。
倪震东跨出车子,浑然不觉向看板方向走了几步,直到画像尽入他的眼底。
";是……";他吸了一口冷气,";冬……冬蕾。";
???
倪震东一步步上阶梯,宏伟的建筑物逐渐呈现在他的眼前。
他站立在阶梯的最上层,北京音乐厅的大门对他来说,仿佛有股魔力吸引他,但他又想抗拒它。他一步步的走过去,直到被它吞没。
这个厅院可以容纳的六百人。他坐在第十二排的位子,掉头望去,座位已快坐满了,还陆陆续续有年轻学子进来,看来这场演奏会很受欢迎。
距离开演还有十分钟,倪震东安坐在位子上,思绪却纷至杳来,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对我来说,音乐就像生命同等重要。";
";这样不过分吧?能趁此机会听到未来音乐家的琴艺也是我的荣幸。这是车票,你考虑考虑。";
";毕业后准备做什么?";
";演奏,小提琴会永远陪伴我的。";
";你的手指又细又修长,果然是双学音乐的手。";
";这是我十六岁时母亲送我的生日礼物,虽然它是个钥匙坠子,但整个是宝石做的,我很宝贝它,也是我的随身物品,今天我在神的面前交给你了。";
他的思绪猛然被拉回来。";对了!我和冬蕾结婚了!她是我的妻子!";
他为这个存在已久的发现惊怔不已。
这时,台上准备就绪的小提琴家,开始演奏今晚第一首令人陶醉的乐曲。
年冬蕾身着合身高雅的礼服,站在钢琴旁,怡然自得的演奏神态让观众们如沐春风似地沉醉在她的琴音当中,不自觉的跟着她一起神游。
三年前,在前往德国的火车上,她曾为他一人演奏过。如今她已是一名成功的演奏家,为聆赏琴艺的乐迷们演奏,令倪震东感叹也欣慰,她真做到了,她已经是一名出色的演奏家了。
而他呢?他自问。
如今她是别人的妻子,坐在钢琴前为她伴奏的是她的公爵丈夫。
他为自己感到悲哀,非到如今这般境况,才发觉他对她从未忘情,早在第一眼看到她,他的潜意识就已认定了她。
家里有个音乐家也不错。这是当时不自觉冒出的念头,而他得到她后,在轻视的心态下绝情的抛弃了她……
他咬紧牙关,握紧拳头,竭力忍着内心的激动,望着台上的情影,益发令他无法自持,终于在休息时间再也无法忍受地走出场外,找个僻静的地方,掩面痛苦呻吟起来。
???
在北京这些时日,倪震东都住在朝马的";皇宫";里,";皇宫";是朝马自封的,其实是一栋不新不旧的两层楼房罢了。
倪震东躺卧在一张榻上,神情看起来并没有姿态那么舒适。
朝马的三名手下回来报告消息。
";他们在北京的日子都住在国际饭店,明天的演奏会是最后一场,我还打听到明天他们要去看一场拍卖会。";
";哪一家拍卖公司?";
";北京瀚海。";
";北京瀚海……还有什么吗?";
";这是拍卖公司明天拍卖的目录。";一名手下把目录交到倪震东手中。";听说他们中意这个。";他指着目录里一整页的拍卖品。
倪震东的眼睛紧盯着那一页的拍卖品。
他忽然从榻上坐起,目不转睛盯着那一页,手微微的颤抖起来。
他和年冬蕾最后一晚的对话,犹在耳畔……
";我要一把名贵的古董小提琴。";
";好。";
";是十八世纪意大利的罗吉亚里制作的。";
";好。";
";可是那样的名琴很贵!";
";没问题。";
他不自觉的呵呵笑了起来,笑声议在场的人从心里升起一股恐怖感,夹着痛苦且带哭音的笑更让人不寒而栗。他的拜把兄弟朝马认识他这么久,都不曾见过他这种失神的模样。
倪震东觉得身体某一部分活了起来。
她梦想的小提琴在北京出现了,并且明天就要拍卖!
???
拍卖即将开始,座位已坐满九成。
";他们来了。";朝马推了推倪震东,指给他看。
倪震东坐在一间贵宾室里,从一扇小窗户可以看到场外的动静,年冬蕾和斐迪南公爵走进场内,引起在场人士热烈的注目。
他们在贵宾席坐了下来。
";就是她?";朝马好奇地注视年冬蕾。
倪震东目光森冷的盯着玻璃外那对喂喂私语的亲昵男女。
";就是她。";他叹了口气,语中含带无限懊悔与爱意。
从小和他玩到大的朝马,对于倪震东的风流韵史最清楚不过。由于他们在特殊的家庭环境中长大,从小便养成了放荡不羁的性格,与所有的权贵子弟一样,学会了玩女人、抽大烟、跳舞、开名车等,在对待女人方面难免有不检点的地方。
但看他目前这样子,身为他的好兄弟的朝马虽同情他,但也暗暗感到好笑。一向视女人为玩物的倪震东,也有为情所苦的一天。
";听说她身边的老外是她丈夫。";
这个事实让倪震东恨得牙痒痒的。今早之前,他已经把她和那名叫尤金的男人的关系弄得一清二楚。
他们在她毕业一年后结婚,两人目前没有小孩。自从嫁给皇族后裔之后,在钢琴家丈夫的带引之下,年冬蕾在各大演奏会上很快的崭露头角,名声扶摇直上,成为受人瞩目的华裔音乐家。
这次主办单位也是因为年冬蕾华裔的身份,才在众多音乐团体中邀请她来。
拍卖会已经开始,拍卖品陆续被推出竞拍。
这次的拍卖品最受瞩目的是目录里篇幅最大的义大利古董名琴。这把名琴在清末民初时被外籍人士带来中国,不知为何流落在此,八十年来一直不曾出现,直到拥有此琴的后人因不懂音乐,认为留着一把琴在身边也无用,于是拿出来鉴定,经过名家修复,成为一把价值连城的小提琴。
将近一个小时后,这把万众瞩目的名琴终于被推出来,预估价是八十到一百万。
现场竞标的热度出乎竞买人士的意料之外,从底价八十万一直往上冲,现场、电话、委拍多方竞投。
";九十五万。";拍卖会的主持人喊道。
出价的尤金夫妇静静的等待着,果然,他们从主持人口中听到新的高价。
";九十六万。";
随着冲破百万高价,买家相对减少,现在只剩三人竞标。
";一百五十万。";尤金举了牌。
这时一位买家退出战场,现在只剩尤金夫妇和一位电话进场竞标的买主了。
";一百五十一万。";主持人看到持电话的职员举牌,大喊。
随着主持人戏剧化的喊价声调,加上竞价不断标高,把现场气氛炒热到近乎诡异的兴奋。
";一百六十七万。";电话买主加了价。
年冬蕾的呼吸渐感急促,显然另一个买主和她一样势在必得,这个价码已经超出他们的预算许多。
年冬蕾按住尤金的手臂,";放弃吧,我现在的琴也很好,和其他的名琴相比一点也不逊色。";
尤金笑着捏捏她的手,";你别操心,这把琴会成为今晚你的演奏会上的琴具,看我的好了。";说完,他举起牌。
贵宾室里的两人听到主持人的喊价。
";一百六十八万。";
";一百六十八万了!震东,还要冲上去吗?";朝马张大着嘴,回头问倪震东。
只见倪震东脸色刷白,他不是心疼钱!而是那个外国人对年冬蕾体贴大方的心意令他妒恨交加。
";这把琴我要定了。";
朝马掉头向话筒说了几句话,场外代为举牌的职员立刻举牌加价。职员被委托无上限加价。
最后此琴由神秘买主以一百九十二万高价购得。
倪震东心中有了一个计划,他诡异地笑了起来。
第八章
年冬蕾回到下榻饭店。
演奏会后有一场酒会,尤金没有和她一道回来,他被一群音乐同好绊住了,一起到沙龙聚会。
她正想换下身上的长礼服,目光突然被客厅长桌上的一样东西吸引。
她走到桌旁,审视这个的有一个手臂长的方盒子。
";这是什么?";她喃喃念着,猜想盒子里装的东西。
当她弯身捧起那个方盒子时,心中的讶异让她的手微微发颤,因为它的形状太像她猜测的东西了。
她把这件";礼物";捧在手中,十分笃定自己的想法。
她坐下来,双手急切地扯破包装纸,再打开纸盒子,里面小提琴盒的形状令她屏住呼吸,在这关键的时刻她反而停下来,不敢去打开琴盖上的锁扣。
许久,她才把锁扣打开,慎重的把琴盒打开,当里面的小提琴出现在她眼前,她几乎停止呼吸,琴盒里正是白天竞标不成的意大利古董名琴!
她瞪大眼定定地看了许久才渐渐接受事实,眼前的小提琴不是幻觉,而是真的躺在她面前的桌上。
过了一会儿,她把小提琴拿在手上,还未看够,眼睛已瞥到琴盒底躺着一张小小的卡片。
她拿起来看,卡片上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你的毕业礼物。震东
卡片从她手中滑落,掉在桌上。
年冬蕾呼吸急促地把小提琴放回琴盒,这把白天时热爱非常的名琴,如今仿佛受到了诅咒般令她不敢碰触。
";三年,三年了……";年冬蕾看着卡片上的名字,失魂落魄地喃喃念道:";你终于出现了,在我已经不需要你的时候……";
在她房间的壁炉前她接受了尤金的求婚。
她答应的原因很简单,尤金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帮了她,而她在尤金需要她为他掩饰同性恋身分的时刻,义不容辞和他结婚。
另外一个因素是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尤金代替了倪震东,给了她另一个完全摆脱思念倪震东的生活空间。
婚后两人维持着如兄妹般的感情,尤金同性恋的身份没有曝光,而她的音乐才华得到肯定。彼此在生活上得到了归属,两人都很满意目前的生活。
一个月前,敲定档期到北京表演,吸引她来中国的原因是这把名琴的出现。尤金知道她的愿望,主动承诺要为她买下那把琴。
没想到事与愿违,这把名琴她无法心安理得收下。
她拿起桌上的电话打给总机,不久一名男服务生敲门进来。
年冬蕾请他把桌上的礼物退回去。
在门合上之前,她看见服务生捧着琴盒走到隔壁房敲了敲门,在隔壁的房门打开的刹那,她很快地把门合上。
她贴靠着门,心魂未定的抚着胸口。
他竟然就在隔壁房,和她只隔一片墙那么接近!
???
这个结果虽然早在倪震东的预料之中,但从服务生手中接回琴盒时,心中仍不免犯嘀咕,她似乎打算彻底撇清和他之间的关系。他看到琴盒上搁着他附带的名片。
打发了服务生,他捧着琴盒的动作不变,举步走出门,到隔壁房门前停住。
房内的年冬蕾听到敲门声心头莫名一震,随即转念一想,应该是刚才的服务生来回复消息的,她走到写字抬前白皮包里拿出一张小钞,准备赏给服务生。
她打开房门,看到门外的男人时整个人愣住了。当她意识过来想再关上门时,门已经被倪震东用力的推开,堂而皇之的走进来。
倪震东表现得一派开朗愉悦,伸手把年冬蕾揽过来,并出其不意地在她颊上用力亲一下,仿佛他们才分别一个星期而已。
";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小提琴吗?我买来给你了。";他把琴盒顺手放在一张小茶几上才转头正视她,良久后,他再也撑不住强装的面容。";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
在这瞬间,年冬蕾决定好了用哪一种态度对他。她摆出宴会里应付客人的笑容来,同时把肩一低,一个回身,轻松摆脱了他的臂膀。
她向自己证明也向他证明,他对她已经不重要了。
";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收不起,你请收回吧。";
";这是当初你跟我要的。";倪震东本来佯作轻松的态度渐渐变得僵硬。
";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她淡淡的笑道:";你不必在意。";
";事实上我很在意。";他的眼神因专注而看起来凶狠。";我在意对你的每一句承诺。";
";是吗?";年冬蕾惨然一笑,";当时我的要求对你来说,只是一句玩笑话罢了,你根本一点也不在意。我现在是有丈夫的人,希望你能体谅我的处境。";
她越用这种淡漠客气的态度对他,倪震东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