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枯骨.连城上下-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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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殇!”
听到他的呼唤,那老者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向着祭殿方向走去,猊貘浑身一软有些泄气地跟在他的身后,黑夜中,两人一前一后在银色的地面上拉出长长的身影。
“侯爷,上次对您说的话,不知侯爷是否放在心上?”祭奠旁的暖阁内,飘着淡淡的茶香,猊貘捧着杯盏放在唇边啜了一口,又啜了一口,见殇仍在看他,变笑着问:“你就怎么笃定是他?我看这五陆有文武韬略的也不在少数!”
殇缓缓摇了摇头,单指向天道:“这是天意,他乃天人转世,不然怎会生得这副皮相?”
猊貘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来了精神,凑到殇的面前嘻笑道:“殇,你上次说他是先皇的长子可是真的?莫不是诳我?你看他哪点和我像?”
殇平静地点头:“侯爷,殇从不打诳语,鬼王是兰后的亲生,后遭小人诬陷弃之深山,是殇将他带回来的,这点鬼王也是知道的!”
猊貘听完猛然一怔:“他知道?知道还助我登位?”
殇道:“那是侯爷的恩情盖过了他的仇恨!鬼王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猊貘突然安静了下来,坐在桌边不发一语,殇看了看他的侧脸,继续道:“侯爷一定听过他吹奏的那首叶笛,那是当年兰后最爱的曲子《凤非离》,每当惊蛰,深夜的皇宫就会响起,唯有缘人才能听得到!”
猊貘突然想起儿时宫女发疯的事,那时候她一直说:“曲子,曲子!”原来是这么回事,还有风佑,惊蛰当夜,便会看到他坐在月尘宫的屋顶遥望朝华殿的落寞身影,看来,他真的什么都知道!
“殇……”
猊貘幽幽地开口,殇侧了侧身子等他开口。
“我要你知道,我的让位不是因为我的无能,而是我相信北里在他的手中会变得更好!殇,我答应你,但也请你保护我的亲人……”
“侯爷,殇一定做到!”
“殇……那个女人我带走了,你别伤害她,冰窖的事不要再有了……”
四、涟漪
在涟漪年少的记忆里,阳光总是格外柔美,星光呢喃的秋夜,蘸着枫香弥漫的月光,一笔一笔写着梦里的诗句。
她写:红叶有霜终日醉,醉到深处是飘零。
而他总是笑她的痴,嘻笑间却又在那娟娟的字体旁续下:曾闻叶上题红怨,叶上题诗寄阿谁?
而那个人身体熟悉的郁香总是萦绕在自己身边,不管何时,蓦然回首间,总能看到一双幽幽的眸子正凝注着自己,象初秋阳光里的荷,泛动着鹅黄的火焰,温润地舔舐她的眉梢……
屋顶飞檐上的铜铃被风吹得咚咚作响,耳畔是不绝的梵音,涟漪沐浴在寺庙金色的阳光下双手缓缓合十,许下心中的愿望。
“求什么?”一双大手盈握了那柔柔的纤腰,涟漪双颊一红,低首不语。
“哦?我知道了?”猊貘的俊美一挑,带着笑意伸手探向她的小腹,那唇贴在耳边低声道:“你该求我,而不是求佛!”
“咳,咳”旁边不识趣地想起假意的咳嗽声,涟漪循声看去,一个少年半倚在阳光下的朱门上,眼神不耐烦地滑过自己的头顶,最后落在殿外的松枝上。
涟漪看着他的侧脸有些发愣,那耳际遗漏出帽檐的金色发丝像金翅鸟发扬的绒羽。
“怎么了?”猊貘的关切打断涟漪的思绪,她听他调笑般的说道:“别看他看得那么专心!”
“不是的……我只是……”涟漪脸颊一红,话语间带了些委屈,猊貘轻拍了拍她的脊背,小声抢白:
“二弟他们也过来了,我们去厢房!”
涟漪被她推搡着向后走去,那门旁的少年回过首来,一双孤寂而冷清的眸子就这样落入涟漪的眼中,带着那充满忧郁的深蓝……
不是的!她想说,在月尘宫深夜的花园,她曾悄悄见他笑着逗弄初生的小狗,他的内心该是充满阳光的,而不是被如今的冷漠覆盖,猊貘,这个和我们年纪相仿的少年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他阳光下的笑脸?
静静的秋日,柔柔的阳光软软地穿过祥和的云朵和黛色的山峦,从枫林闪闪烁烁的枝叶间流泻过来,吻过指尖,熨过面颊,爬上额角,象一圈圈度人出尘的灵光,幻映在荒凉的头顶。
“父王的身体越来越差了!”猊貘小声的说着,古道旁的枫林发出沙沙的轻响,涟漪坐在马车上,看见猊貘低垂的眉眼又是一阵心痛。
“怕什么?”那少年冷冷地言语却意外暖了两人的心,那似乎是一种承诺,让人莫名的心安起来。
“风佑,发色该染了!”猊貘笑着去扯他的露在外面的发丝,涟漪见他懊恼的将它们往帽子里塞着,然后恨恨地说了句:“早晚有不用染的时候!”
涟漪听到猊貘的小声,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远处又传来一声声深沉的钟声想起老禅师的话,心又沉了下去。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禅定无烦恼,心如莲花开。”她默默念叨想要让心情平复下来,然而猊貘还是发现了,走过来握住她的手:
“没事的,这世上没有定下的结局!”
涟漪知道他说得是那副卦象,她不明白,为何像他这么好的人就注定无子呢?不该啊……
“要孩子做什么?”旁边的少年冷嗤一声,不屑的背过头去,猊貘笑着打趣他:“你即这么说,那做什么也要去算一卦?”
那少年颊边一红,吞吐道:“我……我只是看着好玩!”
“至少你比猊貘要好!”涟漪幽幽地话语插了进来,少年哼了一声,大叫道:“你真信啊!那种江湖骗术,什么无子,什么独子的?全是屁话!”
少年说话太急逼红了脸,猊貘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可这种方式实在太过可爱了,他哈哈笑了起来,使劲捶了捶他的肩膀道:“没错,全是屁话,就算是真的,以后你的孩子也是我猊貘的,哈哈……”
涟漪的心顿时暖了起来,他的夫君呵,有怎样宽大的胸怀呢……
“娘娘,刚刚国舅来过了……”
侍女低顺的眉眼让涟漪心中生厌,她撇过头不去看她,但触目满室的寂寥后又烦躁起来。人生不过一场梦,就像刚刚,美好的东西永远只停留在梦里。
她起步走到盘花的铜镜前,轻抚自己的面容,难道真的老了吗?还是人心变了?哥哥说,是自己变了,变得娇纵,变得刻薄,可是爱他的心没有变啊!他……怎能感受不到呢?
扬手从梳台上的首饰盒中取出一个叠成四方的纸签,手指轻抖着翻开,问:“离妃那边怎么样了?”
“回娘娘,这几日身子不大好了,太医都说孩子保不住,侯爷天天守着,心情……很不好……”
那宫女看着涟漪的脸色,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涟漪银牙一咬将手中的纸签一揉递了过去:“把这副卦象送过去,让他来见我!”
“是!”
五、叶姜
“对于女人,我谁也不信!”叶姜惊的从床榻上坐起,抚着起伏不定的胸脯激烈喘息。殿内的烛火幽幽暗暗,照着周围物件的影子也跟着狰狞起来。她有些抖缩的下床,走到桌前倒了一杯凉茶,迫不及待地送进口去,手指抖着,将茶水泼湿前襟。
“啪”杯子重重磕在桌案上,叶姜伸手去擦唇边的水,却被自己的指甲划出了血痕,她摊开手掌捂住自己的唇,疼痛来临时,泪水也跟着掉落。她慢慢蹲下身子,将头埋进膝盖呜呜地哭了起来。
“太棒了,连神都助我们!王妃,你猜来的是谁?”
“谁?”叶姜心头一颤,根据密报,今夜易怀沙调兵入城,自己乘夜先行一步,她布好精兵一万,为的就是活捉那个助纣为虐的女人。
“连惑!哈,想不到吧?看来他这次想御驾亲征了!”
叶姜的手狠狠一抖,她赶忙将它藏进袖口,装做镇定地说道:“守好了!”
“是!”
夜,是这样的静,静的有些出奇,连虫儿的鸣叫也慢慢止息了下来,耳边只有马蹄,一声声渐近,一声声踏在叶姜的心头。多久不见了?叶姜恍惚地看着脚下的杂草,还记得那一日风声飒飒,体温被那厉厉的风带着一点一点从身体里流失,她明明看见他向着连城伸出的手,而自己离开时眼角的泪穿透了眼眶滑落在风中,她记得自己艰难地举起右手,用食指慢慢擦掉泪珠的动作,但依旧有水滴打在白皙的手背,一下一下的,如今敲在这夜的心头,空空的,空空的……
“听我讯号动手!”
“王妃!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放心,他不会在这里杀我!”
哒哒……马蹄声越来越近,叶姜闭目聆听那耳边勒马的长嘶。
“什么人?”唰唰两道寒光一闪,叶姜已被侍从挟持了左右,她睁开眼,见连惑高坐于骏马之上,依旧那副不可一世的姿态。
“休战我就放了你!”她轻声说。
“要是不呢?”连惑笑着双臂环胸,歪着头看着月下的叶姜,那眼中闪烁着明灭的火,灼痛了叶姜的心。
“死!”
“咻”一声,一道火光冲天,在叶姜身后的天空炸成了绚烂缤纷,连惑眼神未变依旧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没有一丝惊恐!
然而下一刻,叶姜没有等来震天的喊声,山谷依旧静静地……静静地……
“你做了什么?”叶姜冲着连惑激动地吼着,看他漫不经心的低头抚摸手中的利剑。
“幽兰,有时候杀人并不一定要战鼓喧嚣的……”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头:“动点脑子,一袋金子,一个人,一包毒药……”
“卑鄙!你早就知道的!”
连惑仰头大笑起来,忽而笑声立止,看着叶姜道:“就算是卑鄙,也是你教过我的!幽兰,你不是我的对手,让他来……”说完眼神一冷,发出凌厉的寒光,脚下马刺一扎,驱马前行,叶姜突然疯了一样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杀了我啊!你留着我早晚要后悔的!”
远处的人突然掉转马头,银色的月光漫过他的身子,晕成了若即若离的柔和,他说:
“我是为了教会你,什么叫做反间!”
“连惑,你太无耻了!”叶姜歇斯底里地喊着,连惑依旧无动于衷地笑:“留下你一个,看他以后还怎么信你!”
话音刚落,身影便消失在月下的山道,叶姜颓然地跌坐在地上,山野间的凉意瞬间漫过心头……
六、风佑
旷野的沙细碎地蔓延开去,一漾一漾地,直达天际.风很轻,柔和地拂过发丝,夹着细细的尘,阳光懒洋洋的,映在那双金色的眸里。
连惑的黑发低垂,唇角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他看着眼前被五花大绑的风佑,尽管全身狼狈,依旧直挺挺地站立。
“你不是说要两军在野,堂堂正正的一战吗?你不是说,总有一天,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吗?”连惑的手指勾起风佑金色的发丝,高高扬起再缓缓散下,发丝间粘沾的血将发纠结了起来,加快了落下的速度。
风佑的眼睛一直盯紧连惑的瞳孔,那里有一丝让人心碎的相似,他抿了抿自己干涸的唇,嘴角上扬,竟摆出玩世不恭地笑容。
“连惑,你我总算是有缘的,如果当年我狠狠心娶了你妹妹,你就是我的大舅子了!”
连惑的笑瞬间冻结,他身后的士兵都紧张了起来,谁都知道连城是连惑的心病,也同样谁都知道风佑施与连城的侮辱,不管是西泽的色诱还是山涧的抢亲,风佑此言一出注定是一条死路。
“嚓嚓”连惑身后的土坑越挖越深,挖土士兵的身影已经完全埋没了去,只看到一道道扬起的沙尘。连惑冷着脸举起左臂轻摆了摆,连貘狼在内的百名将士都跟着士兵鱼贯而出。
“罗刹王,你可想好了!北里如此待你不如归顺我东隐!”
连惑神情稍稍缓和,风佑嗤笑了起来,反问道:“连惑,你真敢用我?我不是易怀沙,我不是君子,我会出尔反尔的,你不怕养虎为患?”
“既养虎,何惧患?”连惑笑得笃定,风佑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皱着眉咂着嘴道:“也对,可我这虎找个人养着也就罢了,总不能屈就着跟头狈吧!”
“噌”一声宝剑出鞘,连惑的劈日横扫风佑的头颅,却在最后一刻停了下来,连惑冷笑道:
“看不出你会是个喜欢耍嘴皮子的人!”
“你不知道的多了!”风佑淡淡一应,不懈地扫了他一眼,接着说:“对本王动手不用这么利落,怎么着本王也扛得住!”
“是嘛?那好!”
话音一落,士兵们推搡着战俘一个个都跳入坑里,大坑一下子被填满了,鬼军的将士却都如风佑一般直挺挺地站立着,谁也不肯倒下。
“埋!”
连惑一声令下,站在坑边的士兵开始拿起铁锹向坑内填土,那纷扬的土落在士兵们的身上,却动移不了他们坚定的眼神,那一百双眼睛只愿意落在风佑身上,看着他们的王,像是朝拜一种信仰。风佑的眼眶有些红,但却没有躲,他同样看着他们,眼波交汇间都是生与死的承诺,知道泥土漫过了士兵们的胸部,一切又停了下来。
“我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