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个女人的人生解读-第1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小学来的时候,无论长得多么高,多么大,老师!你们要永远拿我当个孩子呀!
做大人,常常有人要我做大人。
宋妈临回她的老家的时候说:“英子,你大了,可不能跟弟弟再吵嘴!他还小。”
兰姨娘跟着那个四眼狗上马车的时候说:“英子,你大了,可不能招你妈妈生气了!”
蹲在草地里的那个人说:“等到你小学毕业了,长大了,我们看海去。”
虽然,这些人都随着我的长大没有了影子了。是跟着我失去的童年一起失去了吗?
爸爸也不拿我当孩子了,他说:“英子,去把这些钱寄给在日本读书的陈叔叔。”
“爸爸!”
“不要怕,英子,你要学做许多事,将来好帮着你妈妈。你最大。”
于是他数了钱,告诉我怎样到东交民巷的正金银行去寄这笔钱到最里面的台子上去要一张寄款单,填上“金柒拾圆也”,写上日本横滨的地址,交给柜台里的小日本儿!
我虽然很害怕,但是也得硬着头皮去。这是爸爸说的,无论什么困难的事,只要硬着头皮去做,就闯过去了。
“闯练,闯练,英子。”我临去时爸爸还这样叮嘱我。
我心情紧张,手里捏紧一卷钞票到银行去。等到从高台阶的正金银行出来,看着东交民巷街道中的花圃种满了蒲公英,我高兴地想:闯过来了,快回家去,告诉爸爸,并且要他明天在花池里也种满蒲公英。
快回家去!快回家去!拿着刚发下来的小学毕业文凭红丝带子系着的白纸筒,催着自己,我好像怕赶不上什么事情似的,为什么呀?
进了家门来,静悄悄的,四个妹妹和两个弟弟都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他们在玩沙土,旁边的夹竹桃不知什么时候垂下了好几个枝子,散散落落地很不像样,是因为爸爸今年没有给它们修剪、捆扎和施肥。石榴树大盆底下也有几粒没有长成的小石榴,我很生气,问妹妹们:“是谁把爸爸的石榴摘下来的?我要告诉爸爸去!”
妹妹们惊奇地睁大了眼,她们摇摇头说:“是它们自己掉下来的。”
我捡起小青石榴。缺了一根手指头的厨子老高从外面进来了,他说:“大小姐,别说什么告诉你爸爸了,你妈妈刚从医院来了电话,叫你赶快去,你爸爸已经……”他为什么不说下去了?我忽然觉得着急起来,大声喊着说:“你说什么?老高。”
“大小姐,到了医院,好好儿劝劝你妈,这里就数你大了!就数你大了!”
瘦鸡妹妹还在抢燕燕的小玩意儿,弟弟把沙土灌进玻璃瓶里。是的,这里就数我大了,我是小小的大人。我对老高说:“老高,我知道是什么事了,我就去医院。”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镇定,这样的安静。
我把小学毕业文凭,放到书桌的抽屉里,再出来,老高已经替我雇好了到医院的车子。走过院子,看到那垂落的夹竹桃,我默念着:爸爸的花儿落了,我也不再是小孩子了。
林徽因
中国知性男人的精神符号(1)
写这些文字的时候,这一年的四月天刚刚过去。风吹过初夏的某个黄昏。我把电脑里一组用排箫吹奏的乐曲打开,然后像旅行一样,在林徽因的时光里一直走。
一直走。
时间往回走,风隔着世纪的时光吹拂一个女人白色的衣裙。
在传统中国社会里,女人的地位低于男人。这从“三纲五常”、“三从四德”,以及男子休妻的“七出”之条中,可以看得很清楚。中国人的价值观里,阳总是优越于阴。即使柔弱能胜刚强,柔、弱、暗、下也总是卑微的,刚、强、明、上则是尊贵的。二者虽然被认为是应当相互和谐的,但还是有尊卑上下之分。
在人类进入文明史的几千年里,中国的女性一般都被藏在历史的黑洞中。这个黑洞是女子们的闺房,只有住在这个房里的人才知晓一切。
20世纪初,一场由知识分子领导的以西方现代文明为参照系进行民族自省的思想文化运动,使中国女性的地位开始有了改变。中国妇女先觉者以与新文化运动共体的方式,张扬着自我的独立品格,开始探索妇女解放的道路,让我们见识到了一些有别于传统女子的新女性,看到了她们激荡着青春气息与时代风云的美丽人生。
但是,这一批批女性觉悟者的探索并不顺利。
这种探索是摸着石头过河。又是由男人主导和推动的。探索者中真正有清晰认识的理性自觉者并不太多,她们既没有组织也缺乏交流,溃不成军。而在这些可数的女子中,惨淡经营并满目疮痍者不乏其人。真正的幸运者则寥寥无几。
林徽因是这个探索群体中很特别的一个。
说她很特别,第一要素当然是她取得了探索的成功。而且她找到的道路华丽而完美。在上个世纪留给我们的记忆中,她不但是优雅睿智的美女才女,而且是在多个领域都取得了瞩目成就的职业女性和有成就的专业工作者。
她的名字与三个顶级的男人联系在一起:一个是建筑大师梁思成,一个是天才诗人徐志摩,一个是学界泰斗金岳霖。
梁思成是她的夫君。对她既呵护体贴,又理解欣赏。他们一生相濡以沫。徐志摩把她作为诗意的源泉,情感的梦幻,后来为听她的演讲魂归蓝天。金岳霖则是为她固守自己的柏拉图式爱情,终身没有娶妻生子,却一生相伴其邻。
而林徽因自己,是建筑师、教授、诗人和作家。
上世纪30年代以来,她在文坛和建筑界双负盛名。从1930年到1945年,她与梁思成一同走了中国的15个省,200多个县,考察测绘了200多处古建筑物,保护了不少古城,破解了中国古建筑结构的不少奥秘,协助梁思成完成了对《营造法式》这部“天书”的解读。
她在建筑领域的成就,还体现在参与设计国徽、人民英雄纪念碑,改造传统景泰蓝,和梁思成一起创办清华大学建筑系,撰写《中国建筑史》(辽、宋部分)、《中国建筑发展的历史阶段》等建筑方面的著述,被聘为清华大学建筑系一级教授。专业造诣不让须眉。有一幅照片记录了她和梁思成一同倚坐在北京天坛祈年殿屋顶上考察测绘古建筑的情形,所以她自豪地相信自己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敢于踏上皇帝祭天宫殿屋顶的女性。
在文学方面,她主要有《你是人间四月天》、《激昂》、《昼梦》、《冥想》等诗篇几十首;话剧《梅真同他们》;短篇小说《窘》、《九十九度中》等;散文《窗子以外》、《一片阳光》等。
其中代表作《你是人间四月天》至今读来仍然让人击节叹赏,几乎是字字珠玉。
林徽因原本是
福建闽侯一个官僚知识分子家庭的大家闺秀。她本是可以依附豪华的家庭背景舒适地做太太的。把自己置于男性主流社会,谋求自食其力的职业女性生活,并在这个过程中实现了与社会客观认知相吻合的各个角色定位,而且是做到了这些角色的塔尖位置,这既是对林徽因作为个体的一种安慰,也使我们在审视中国女性生存空间时获得了内涵丰富的某种价值认定。
我以为,无论是相对妇女解放,还是着眼人类个体的社会生存,人们在进行衡量的时候都是依据某种标准的。这是社会和人的势利,但也说明了社会和人生的现实。因此,一个成功的模式,在它出现并被认可的时候,也就给人们提供了一种务实性的对照和目标。
由此,人生这个很不好具体说明的概念,也就有了务实和比较。但这种比较同时又是一种控制,对其他人的人生价值判断和价值认定的控制。研究林徽因,对我们的生活,尤其是女人们的生活,也就很为实际。
从林徽因的身上,我们看到了当时由知识分子推动的中国妇女解放这样一种社会理想,在现实社会中是具有现实可行性和操作性的。女性要真正实现解放,其关键的标志就是生存独立和感情独立。生存独立是一个物质层面。即女性在选择自己的社会角色和对这一角色进行审视评判时,要确认自己有能力挣钱养活自己。
这是独立的基本保障。
生存独立了,才可能延伸到感情独立的问题。什么是感情独立呢?大概就是你可以不会因为男人的感情背叛要死要活,不会因为男人半夜不回家而疑是银河落九天,以泪洗面至天明。
按照这个逻辑,一个女人如果能够做到生存和感情独立,就可能再延伸到以一生之老平静而清醒地凝视人生的风云激荡,坦然面对一切的流离失所。这是更高层面的解放:精神层面的自控。如此,成功才具有完整性。
因为只有这样的人生体验才能将生命的幸福和苦难理解。
林徽因所取得的,就是这样的完整的成功。在不可把握的年代,她差不多是用完美而又优美的姿态做到了这一步。
说完美,指的是无论是为人师、为人母,还是为人妻、为人友,她的每一个人生角色都完整而让人倾羡。说优美,则因为她有能力自己赚钱买花戴,男人却偏偏愿意用万枝千把的花簇拥她。如同千年的精灵修炼成仙。
这么说,自然是指一种状态:这种状态是一个人被社会和人群认可或者说被接纳的程度。而一个人能够被社会接受到什么程度,其实自己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把握的。女人们若是要与社会相处愉悦,大抵有几种情况:是否可爱是一种基本修炼。在此基础上有些丽质,是进一步的要求。然后是气质、内涵、才华学识等等,这些就是很高的要求了。倘若能够如此,这个女子一般容易得到社会的认可。
也许能够做到的女人不是很多吧。而社会当然是既需要男人也需要女人的。
这也是我们解读林徽因的前提。
在生存和实现自我的过程中,林徽因寻求到了与男性社会完美的结盟。甚至可以说,她试探到了女性和男性完美平衡的边界。
这个名字后面鼎盛繁华过的特别女子,已经成为中国男人尤其是知识阶层的男人们对女性的一种理想。林徽因自己也许并不自知,但她营造出的是一个时代的惊喜。而且远比她自己留给世界的记忆更深刻、更生动鲜活,牵动着今天的我们对着时空长久地凝望。
她隐含的奢华,明净的优雅,静谧的吸引,她的智慧、美貌、能力,再过多少年也是时尚,是美丽,是与未来同等重要的情感欲望在美学意义上的自我救赎。
而男人在想什么,想要什么,女人们自然是要十分注意的。因为这世界原本就是男人被女人所激发,女人因男人而表现。
如此,这个已经故去半个世纪的女子便一直与我们生活在一起。始终没有随着时光远离我们。我们参加关于她的研讨会、纪念会,研读多个出版机构争相为她出版的不同版本的传记。从这些大量的回忆文字和资料以及影视音像中,点点滴滴的林徽因不但生动呈现,而且已经在我们喧嚣的生活中演变为一种审美,一种符号,一种在物质生活得以满足后的精神情调或者情结。
而一旦某个人、某件物事有了抽象的意义,这个人、这个物什也就脱离个体成了一种现象,一个目标,一种时尚和追求。
在这个背景下读林徽因,我便如同傍晚堵车迟归一样,在林徽因斑斓华丽的时光里迟迟不能找出这时光之长街的出口。
起风的窗外,是白杨树的叶子在发出沙子撞击一样的哗声。
天地苍苍。
我无语。我心里想:把徐志摩那首著名的《再别康桥》中的一些句子改几个字,恐怕可以表述我对林徽因的感受:那时光下的一潭,不是清泉,是天上虹。
这是林徽因离我的距离。是我们很多女人与林徽因的距离。
我研读了有关林徽因的大量资料,仍然不能把握。
但我一直在想,对于我们每一个普通人,半个世纪都是不短的时光。我们在这不短的时光里碰到了很多人,遭遇了很多的事,岁月铺陈,很多人在来来去去,所谓遍地英雄下夕烟。为什么是林徽因这样深刻留在人们的记忆中又这样深刻地影响我们呢?
流行的说法有三:一是她的美貌与气质;二是她丰富而含蓄的情感世界;三是她多方面的才华。
但我以为,若仅以此论,她却并不凤毛麟角。这几条也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前提而已。我想,一定有一些更重要更实质的东西,这些东西如同某个元素放进去后,发生了突变,产生了一个全新的独立体。
我思考着这样的关节点。我以为,林徽因现象,说到底还是与中国的男性主流文化和知识分子的精英文化联系在一起。
先天优越而又后天自觉的林徽因受到这两种文化的培育,像黎明抵达,像岛屿浮出海面,以可感可触可视的真实个体和偶合的质感,满足了中国知识阶层的男人们精神意识的无限可能性:林徽因式的女子,是这个男性群体的精神寄托。
如此,又惹来众多女人生生不息的注视和乐此不彼的参与。
因为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