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爱情-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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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作为组长的责任心的。说不定,还可以唤醒他的一部份良知呢!”
花冲说这些时,充分显示出作为一个诗人的幻想特质,话一停,自己都被自己
的设想所感动。
邹清泉听了,露出感激的笑容。
花冲马上去校园里找冉旭,从操场上一伙顶着星光踢足球的人中,把他拉出来。
冉旭听完花冲讲述,说:“算球了,现在很不好凑齐人。”
花冲歪了一会儿脑袋,猛然猜到了冉旭的意思,他听页子讲了冉旭与陈多多吵
嘴的事情,冉旭肯定是担心陈多多拒绝,使他这个小组长下不了台。
“我敢打包票,”花冲拍了拍胸膛,“小组的每一个人绝对要来,尤其是那几
个女生,我刚一回校,她们老远看到就喊:‘哎花冲你说;冉组长最近咋不举行野
餐活动了呢?’”
冉旭高兴了一瞬,但脸色刹时又转为暗淡。
“邹清泉恐怕不会参加了?”他说。
“他那里由我去做工作。”花冲爽快地一口应承。
冉旭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干脆把女生也一起通知了吧。我负责凑钱买
东西,一人只出五块,其余不够的我一肩担了。”
“那怎么行……”
“就这么办,组长说了算。对了,干脆烫火锅!煤油炉和锑锅都有。再说。买
的菜也不用切,免得到老师们那里去借菜刀菜板,老师们又要看老婆的脸色,整得
下上为难。”谋划吃喝方面,冉旭确实显示出当组长的魄力。
“行,”花冲喝采,“就这样,又简单又热闹!”
第二天上午,“马列主义基本原理”课后,花冲喊住了急急忙忙要去马丁宿舍
的陈多多,传达了冉旭组长与民同乐的意思,并再三强调,希望她一定参加。
“你好傻哟,我咋会不参加呢?”陈多多甩一甩头发,乐呵呵的,“吃火锅又
不是吃毒药。我去!”
“那你,”花冲高兴了,“负责通知一下我们组的每个女生。”
“为啥要我通知呢?”陈多多瞪住花冲,“张旗她们就在那边,你自己不晓得
去喊呀?”
花冲脸庞微微泛红,“好,”他说,“我自己去。”停一下,又补充道,“是
今天下午哟,不要忘了啊。”
“一定……哎,”她突然杀出一枪,“我请示一下,可不可以带马丁来?”
“这个嘛……”花冲为难半天,“你们自己以后慢慢烫吧,他恐怕不习惯我们
的麻辣味儿。”
陈多多不多言,意味深长地笑笑,走了。
花冲镇定了自己的情绪,找到张旗,将此事告知了她和三小组另一女生丘莉。
虽说他面色平静。可面对张旗的五官,仍感到一丝内心的紧张。
张旗她们都十分高兴,遇到大炮嘴福的事情,女生没有不答应的。
事后,花冲悄悄骂自己,莫名其妙!我不是有过悦悦的么?今后不是还会有比
悦悦更加典雅更加耐人寻味的方圆么?又不是一辈子没见过女人,紧张什么呢?再
说,张旗与自己说到底并无任何瓜葛,她那根不时拨动我心弦的手指,究竟藏在哪
里呢?
接着一阵惭愧,嘿,都这个时候了,还思考什么张旗?这是对方圆的大不敬。
花冲呀花冲,他思忖,你才从农村回来,要随时警惕自己,你是负有使命的男
人,不能让儿女情长遮避了向前看路的眼睛。
但越是向自己敲警钟,方圆的情形就越是清丽的浮现在眼前。
他是个诗人,他不明白,只要具有诗人气质,这辈子就注定要与多愁善感结缘。
下午,冉旭、花冲、邹清泉、汪长云四人,早早地提了两个塑料桶和三个水瓶,
到校园后门外的农贸市场去采买配莱和啤酒。农贸市场非常肮脏,污渍遍地,各色
动物的心肝肠肺摊了一处又一处,散发着难以忍受的气味。天底下的农贸市场仿佛
都是如此,可那些脸施脂粉、耳挂饰物的太太小姐们,却好象专门对此情有独钟。
煽着香帕挤进挤出,挑三拣回,争斤抠两,不厌其烦。
人丛中东转西转时,花冲故意拉冉旭落到后面。
“邹清泉听说是组长提议的,”花冲说,“他顿儿都不打一个就说要参加。”
冉旭吸着香烟,眼珠子向天上翻了几翻。
“其实,我和他本身也没有啥,”他想了想,“你叫他不要生气了。”
花冲笑着开玩笑:“假如你亲自给他说,他肯定高兴得昏过去。”
“也是,”冉旭受不得抬举,脸上很是松弛,“宰相肚里能撑船。哪个叫我又
是组长呢。”
他把烟屁股一摔,挤到邹清泉面前。
“夫子,”他豪爽地伸出一只手,“来,握一下,冉某现在正式向你道歉。”
邹清泉反而有点慌乱,放下塑料桶,两手来回握了好一阵,小心地与冉旭握了
握。
“好了好了,”花冲在一边高兴,“今后还要尽一年多学呢。”
冉但看了看邹清泉苍白的脸,又说:“这次的火锅钱你不要付了,我给。”
邹清泉急了:“不行不行,我怎么能——”
“我说行就行,算是医药费。”
“不不,我不吃药,过两天它自己会好。”
“不吃药我也给。”
“不——”
“老子今天就要给!”冉旭显出了霸气,“你再说一句‘不行’?”
花冲赶紧插入两人之间,劝住邹清泉。
“那就谢谢冉旭了。”他向邹清泉眨了眨眼睛,“你说呢,清泉?”
邹清泉默默地、算是答应。
趁冉旭与卖鸭血的小贩大声讲价之机,花冲把嘴巴低低凑向邹清泉。
“你也是,”他说,“跟他争什么嘛,他是一个逆反心理很重的人,只要他在
悔过,就由着他,你要是跟他犟,他说翻脸就翻脸,比原先更凶。”
邹清泉点头,有些伤感的模样:“这样、也行,”他叹了一口气,“图个清静。”
一个小时后,花冲他们提了两大桶配莱和三水瓶散装啤酒,满载而归。
男生寝室里,陈多多、张旗和嘴唇特厚毫无灵气的丘莉,早已将一大锅调料煮
得沸扬,见男生归来、一阵欢呼,忙把毛肚、木耳、鸭肠、香菇等东百分门别类清
理,端去公用盥洗间,不一时,那里面就传来哗哗的水声和女生的说笑。
邻近寝室的人闻到了香味,纷纷跑来探头探脑,羡慕地问:
“喝!又要发动三大战役了?”
冉旭就家长似的得意地点头,并豪爽地举手邀客。可平时很随便的人,此时也
变得拘礼,道声谢,就抽着鼻子离开,还一路在楼道里大喊。
“香死人了,你们寝室要负责偿命哟……”
川菜的中心在成都,但火锅的发祥地则在重庆。八十年代中期,正是重庆火锅
走出山城、冲出四川、香飘全国的兴旺时期。但花冲出身农家,是在八五年进大学
后才知道有火锅这一说的。大一的上半期,小组第一次聚会,也是烫火锅。虽说花
冲满身土气,对各位同学也还不十分了解,然而心中,已在暗恋张旗。
没想到吃火锅有那么多学问,花冲自尊,尽管不明白怎样才算烫熟,但张旗在
座,他岂能随便问人。进食中,处处留心别人的举动,眼见冉旭将一片生毛肚夹在
筷子上,浸进翻滚的汤料,娴熟地上下左右划拉几下,就放入香油碟子,然后一张
嘴,有滋有味地吞进口中,他就觉得已掌握了个中秘密。他夹起一块粗大的鳝鱼,
如法炮制,结果,满口顿时弥漫开一股恶心浓稠的生血气,又不好吐出来扔掉,赶
紧生吞活剥地咽进胃里,马上,心里秽气翻腾,一口气使劲憋住。眼珠子都差点呕
出来。那一刻,他深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活要面子死受罪”的含义。
花冲不会忘,在他直想张嘴大吐的危急时刻。幸好同学们都在天南地北地说笑,
没有谁注意他的窘态。可就是张旗一人看到了。花冲一抬眼的时候,张旗收回了自
己的目光,随后加入了人们的“天南地北”。她仿佛哪里都去过:兵马俑、大观园、
中山陵、少林寺,一个个款款道来;而她又似乎什么都懂:摄影、养花、弹吉它、
画国画,一门门详加评说。
就在那时,花冲突然间就感到了深刻的自卑。他羞于参加谈话,他不能告诉同
学们他最远就是到过脚下的重庆。他从未出过省,除了诗歌这种古老的文明以外,
他甚至对现代文明一窍不通。
而且,看着张旗侃侃而谈的红唇,他逐渐对她产生了恼意。他觉得女同学是故
意向他炫耀,并变相地嘲弄他的土气。一段时间后,陈多多居然还向他说什么《如
果你继续敲门》,这故事肯定是胡编无疑。
那次聚餐的后半时,花冲几乎没讲一句话。他很后悔在此之前悄悄给张旗送书
的行为,那一定让这个得意的女生取笑了!看张旗浅薄的样子,这女生根本不会爱
他,嗤,她难道就值得我爱?
哦,如今都过去了。“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今日之花冲,早已
不是昔日没见过世面的农家子弟了。烫火锅,小菜一碟!
花冲精神很好,喝啤酒时话也不少。他的目的达到了。冉旭向邹清泉道了歉,
这就是这次聚餐会的最大收获。
可人人都没料到,聚餐会的结局却非常糟糕。
酒过半巡,陈多多一人的声音逐渐多了起来。本来,烫火锅时下什么菜,由着
每个人的高兴,想怎样烫就怎样烫,大可不必强求一律,想不到陈多多却要指指点
点,一会儿惊叫黄喉煮老了,一会儿又指责南笋烫掉了营养。说到兴起,就品评中
国人的丑陋,说这种吃法既不文明又不卫生,她在马丁那里吃了几次西餐。如今再
吃重庆火锅,就一点也不习惯了。
没有一个人接她的话,包括张旗在内,陈多多说得越得意,大家越是沉默。
冉旭阴着脸,不出声只是大张旗鼓地吃喝。陈多多说得有多狂,他就吃得有多
狠。
陈多多却越发滑了嘴,看看大家不悦的脸色,认为同学们都在嫉妒她,就耍开
了小性子。
哼,她想,我越是遭你们嫉妒,就越征明我拥有着你们没有得到或根本得不到
的东西。你们害怕听美国、害怕听马丁,我就偏要一口一个美国、一口一个马丁!
“你们别看马丁满肚子学问,”她向四周夸张地张扬着她的表情,“他做饭菜
的水平在中国也可以评个一级厨师!人家文明程度高的国家就是不一样,男女绝对
平等:不象中国的男人,屁本事没有,还动不动来个大男子主义,可笑!”
她的话让本来就不舒畅的空气更加凝重。
“马丁太幸福了,”陈多多还在继续,“父母就他一个孩子,家里竟有三部豪
华汽车,两套别墅!
“马丁太棒了,中国人都读不懂的《易经》,他谈起来一套一套的!
“我们毕业的时候马丁刚好要回国,哈,学院今后要遭重大损失了!
“马丁……”
陈多多这句话刚吐出两个字,就听到一声“啪”的脆响,吓得猛地住了口。
是冉旭摔烂了面前的油碟。
接着他站起来,铁青着脸,指头逼近陈多多的鼻子,一字一顿地说:
“滚出去!找你的洋猴子大哥去!老子听不得有人在我们寝室里放汉奸屁!”
所有的人都愣在原地。
最初几秒,陈多多嘴唇哆嗦,回不过神,下意识地将方凳往后移,避开冉旭威
力无穷的手指。待看到并无拳头落往身上,才缓过一口气,“刷”地站起,尽力做
出一副无所畏惧的高傲。
“走就走,稀罕!”为加重轻蔑,她还甩了甩头发,“告诉你,我还从来没有
看上这里!”
话一落,赶紧快步走出门。
“滚你妈的臭婊子!”冉旭破口大骂,“要是再来一次抗美援朝,老子第一个
就枪毙你!”
他跳脚追到门口,身子差点撞翻了煤油炉上的火锅。
屋子里其他几个人一片沉默。
第二天傍晚,花冲坐在学院中心花园的假山旁等方圆。
他手里拿着一本刚出刊的《两江潮》。
这是一本很糟糕的自办刊物,付印前他根本就没校对过,将张尚清的一首诗从
中间部分隔得很开,恍眼一看象两首;页子的名字印成了“叶子”;最不该的是,
把自己一篇写青春期性觉醒的小说放在头条,这就有欠妥当。已经有信息反馈,说
学院里的读者,尤其是女生,读了他那篇小说,都惊讶万分,有人到处寻问,“花
冲现在出啥事了?他不写诗了么?不写大巴山醇厚质朴的民风和野性而诱人的山地
景色了么?……”
总之,这本刊物和自己那篇小说,都在人们心目中留下了遗憾。
但眼下无心关照这些,象大一的上半期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