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克爱情-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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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眼睛里。我有些惶惑,正要问他片子进展得怎么样,梁雨的喘息突然急促起来,紧接着就将一只又凉又硬的手伸到我的脖子处,轻柔地抚弄起来。他的疲累消失了,只剩下焦灼和欲望,严格地说只有欲望。
我迟缓地迎合着梁雨,迟缓里包含着无奈和迁就,不管怎么说一个男人对一个行将就木的女人还能有欲望和真情,这无论如何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抛开这种情感的真实程度,单是他现在的真切的喘息也足以唤醒我身体深处的可耻的欲望了。
我顾虑着我的刀口,梁雨的动作很轻,看得出他有意控制着他的情欲,他朝四周看了看,似乎是在感觉屋子里的温度,然后便拉下我身上的被子,解开我睡衣上的钮扣,我那惨败的身体便暴露无遗了。
梁雨轻声然而急切地问我想不想他,然后把头覆在我的胸口处,似乎要听清我的心脏的跳动,以判断我的健康程度。他有意不让自己的目光停留在那道长长的刀口上,是顾及我的面子(以前凡事我都力求完美,梁雨可能以为我一定羞于面对自己破损的身体,更不想让别人细读),还是他本来就对被损害过的身体天生恐惧,我一时还弄不清。他亲吻着我身体的两侧,幸运的是我的腰部并没有太多的赘肉,从这个角度说,无愧于他的热吻。然而我的腰部是我整个身体上最不敏感的区域,梁雨抚弄和亲吻的结果,没有让我开始觉醒的欲望上升,相反,心情复归平静,身体里血液的流速减慢,我除了像根儿木头似的呆呆地躺着,别的就什么也谈不上了。
这时梁雨抬起头问我是不是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我懒得回答这个显得有些愚蠢的问题,我深切地体会到:性欲的康复远远比人的身体迅速得多。这恐怕因为性欲是无形的,而身体是一种真实的存在的缘故,除非身体遭到重创,性欲会悄悄溜走外,其余大部分时间性欲都似睡非睡地攀附在你的身体里,只等待唤醒,而唤醒它,从一个特定角度来说易如反掌,就像神话故事里“芝麻,开门吧”那句著名的暗语一样,你只要谙熟了机关,打开那扇欲望之门再容易没有了。
看得出梁雨心情烦乱,他给我盖好被子,然后在我那平坦得飞机场似的胸脯上轻轻拍了两下,就又坐回到沙发上。这次他点燃一枝烟以后便走出屋子。
梁雨只是站在了我的屋门口,他的巨大的背影映在门玻璃上,拿着烟的右手有节奏地抬起、放下,喷吐出的烟雾很快消散,像卡通片。
自从我生病以后,梁雨几乎换了一个人,是我的病改变了他,这是不诤的事实。在他同小凌搞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里,我在他心里究竟占据一种什么样的位置很难说清,也许我和小凌就像一出戏里的AB角,不同的是我演A角的时候小凌还不知道在哪儿,而我退为B角的时候小凌当然是A角,我现在又是A角了,小凌当然不是B角,她像股烟尘似的在这场爱的游戏中消散,这恐怕就是现实与艺术的区别吧,有什么比现实更随意、也就更“艺术”的东西呢。
女人是永远无法真实体验男人的感受的,至于男人理解女人就更是奢谈,这首先是源于男女生理的不同,其次恐怕就要归于这个“男权”社会的弊端了。具体到现实里,我弄不明白梁雨感情的脉络,甚至从他闯入我生活的最开始,梁雨就是以一个问号的形式存在着的,直到现在,我都快完成我生命的整个过程了,梁雨的感情线索对我来说还是一团乱麻,干脆就让这团乱麻缠裹着我走进坟墓得了,也许我下辈子的思维能力能解开这团乱麻,那我追求的澄明的世界岂不近在咫尺了。
梁雨抽完一枝烟,我看见他低头踩扔在地上的烟头儿。我以为他接着就会回到屋子里,可他却朝着院子当中走去,他映在窗户上的影子变得矮小进而消失。我起床穿上衣服,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看着立在院子当中的梁雨,北京冬天的四合院儿极尽萧瑟,方砖铺就的地面是狂风掠过的一条条痕迹,沙尘覆盖着红绿相间的门窗,陈旧得有一种上个世纪的感觉,房檐儿上的枯草在寒风中颤抖着,喜欢在房顶逡巡的猫踪影了无。大姑夫从北屋出来同梁雨打招呼,问什么时候来的。梁雨神情淡漠,说是刚来,然后就走到院子的东南角,那儿堆了一堆烂木头、废弃的旧门框,还有几把不能用的长把儿笤帚,所有这些破烂儿都积了尘土,尘土又被雨雪浸透在那些破烂儿的每根儿纤维里,它们的颜色就一律土了吧唧灰不溜秋,一字以弊之:脏。北京旧城区的居民通常以积攒破烂儿为乐,就像收藏玩票儿的,不为价值,只重过程,不失为一种生活方式。
第二部分21克爱情 9(5)
梁雨的右脚踩在一根儿木头上,又掏出一枝烟点燃。我推开一条门缝喊梁雨,梁雨扔了烟走过来。大姑夫站在院子里高声问梁雨吃早点没有,梁雨说没有。
不一会儿,大姑夫端来一杯奶,一盘点心,稻香村的。没用三分钟,一杯牛奶三块点心就被梁雨解决掉了。点心渣滓掉了一沙发,梁雨用手将渣滓掸在地上,然后又拿笤帚扫地。我问梁雨现在拍的什么片子,外景地怎么这么难选。梁雨把点心渣滓撮到簸萁里,放在门口
,然后说是个记录片,关于防治艾滋病的。我心里一动,脱口而出:馨平得艾滋病了。梁雨吃惊地望着我,让我别瞎说。我说是真的。问是怎么得的。我说不清楚,也是听老总说的。停了一会儿,我说无非那么几种途径,估计是性接触感染的吧。并告诉梁雨老总也做了HIV检查。梁雨显出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我知道梁雨因为老总当时开了他而心怀不满。我劝他应该有点同情心,没想到梁雨竟然恶毒地道:同情心值多少钱,又不能当饭吃,并且骂老总是傻逼,“竟然喜欢那种女人,跟妓女没什么两样。”我打断梁雨恶毒的话,问他,那你对我呢,你现在对我这样难道不是同情?
“是爱情!笨蛋!这点判断力都没有。”
梁雨的口气恶狠狠的,根本不像是谈论爱情。
不幸的是,我对于梁雨已经没有丝毫的爱意了,我早就将我和梁雨那段感情认真地打包封存,贴上“永久不能启封”的字样,再在它的前面燃一注香。生命的妙处就在于能承载各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感情,即便生命到了尽头,你的感情之树却有可能刚刚崭露生机,比如我现在对于张同的感情。我唯一恐惧的就是那些道学先生们,我清楚,以我这残败之躯经不住他们每人一口唾沫,所以我将对于张同的感情细细隐藏起来,慢慢独自享用。
按照常理,我应该对梁雨恩赐于我的爱感激涕零。把我和梁雨放在天平上一称,用世俗的眼光看上去孰重孰轻一目了然:我比他大七岁、我得了不治之症,且不久于人世;梁雨年轻、身体健康,事业和未来都充满希望。面对这样的感情,除了俯首帖耳地接受,我什么想法都不应该有了。然而我的情感发生了无可逆转的变化,不由我的意志为转移;对于梁雨,只剩下爱情过后、勉强称为友情(谁都清楚爱和友谊根本就是油和水的关系)的残花败叶,还有我对于他的感激和近乎可耻的情欲。
我把我的性欲用“可耻”二字来形容,完全是屈从于一种世俗,身患重病的人本应远离欲望,而我恰恰相反;当我越来越真切地听到死亡的脚步声的时候,欲望之树却愈发蓬勃地生长起来。当天晚上十点钟左右,在梁雨二次“挑逗”下(第一次在上午,以亲吻我的腰部而告失败),我和梁雨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合二为一,我们都像饥饿的人渴望食物一样渴望欲望的满足。梁雨的动作轻柔缓慢,他用力支撑着身体,以免碰触到我的刀口;进入我的身体以后也是小心翼翼,不像是在做爱,更像是在一条幽深而陌生的隧道里探询着什么。而我的欲望似乎也仅仅停留在喘息上,梁雨的进入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引起我身体的愉悦,毕竟我被人刚刚开了膛。梁雨从我渐渐平和的气息上领悟了我的心思,他只动了两三下便像只泥鳅似的滑出我的身体,说了声“对不起”,然后满含愧疚地坐回到沙发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欲望、失望、渴望混杂在一起的暧昧气息。从我得病以后,梁雨的话就很少了,他所有感情都从他的眼睛里表现出来,只是我没有多少耐心去读而已;这对梁雨是不公平的。
我让梁雨回去,梁雨坐着不动。这时电话铃响,拿起话筒是个陌生的女音。问我是不是余蓓蓓的妈妈,我说是,电话里就说她是李杨的母亲。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说李杨和蓓蓓是同学。我恍然大悟,问她什么时候回国的,她说没回国,是在纽约给我打电话。我就开始紧张,因为我觉得电话费肯定特别贵。她说没关系,在美国打国际长途比国内的长途还要便宜呢。我有点不相信,犹豫着问她能不能通过伊妹儿联系,她说不用,直接通话能更好地沟通。接着就问我蓓蓓和李杨是不是在谈恋爱,我说我正要为这事找您呢。我把我想让他们将李杨办出国的想法说了。李杨的母亲一听就笑了,然后说她打电话就是为这个,她说我与她可说是不谋而合,只不过还有个想法,那就是让蓓蓓和李杨一起出国。出乎我的意料,她竟然想把蓓蓓一块弄到美国去!
李杨母亲的话音儿还没落,我就像个泼妇似的喊起来,我说你儿子害我女儿还没害够呀,你还想让悲剧继续演下去!李杨母亲似乎很有修养,她对我的大呼小叫根本无动于衷,让我一个人尽情发挥。缓缓的轻音乐声从话筒传到我的耳朵里,让我内心的狂躁打了折扣。等我再也想不出什么更恶毒的语言,便打住了话头儿。这时李杨母亲说道:
“……我知道你目前的状况,蓓蓓的父亲已经跟我讲了,而蓓蓓现在的情况我也清楚,你前夫生意太忙,蓓蓓的后母又是那样的脾气,所以蓓蓓出国不见得是件坏事,至于费用,你前夫已经表示不成问题,如果一时周转不开我和李杨的父亲可以帮忙。”
这次轮到我沉默不语,李杨母亲滔滔不绝讲个没完,所有的事情说完了,双方也达成了共识,不知怎么话头一转竟从蓓蓓和李杨的恋爱扯到人权问题上。
第二部分21克爱情 9(6)
李杨母亲说:“前两天我从网上看到一条新闻,说是国内免费发放避孕用具,官方对于中学生领取数量最多表示忧虑。这有什么忧虑的,这是件天大的好事啊。中学生乃至小学生恋爱都是极为正常的事情,是人在生理和心理成长的过程中所经历的必然事件……”
我一扭头,发现梁雨坐在沙发上几乎睡着了,就对李杨母亲说,今天就打住吧,不管怎么说这也是越洋电话,再说人权不人权的,你在美国,我们这儿是中国,你不会不记得中国
的特殊国情吧。
放下电话,我对梁雨说,在美国呆几年就同国内有很大隔膜,我一个中学同学一次一起吃饭,看着菜谱,不知道锅仔是什么,遭到全桌人的哄笑。简直不像是见过大世面从美国回来的,倒像是从农村刚刚进城的乡巴佬。梁雨说,管他呢,跟咱们没关系,说完就一扭身躺在沙发上闭了眼睛,不一会儿便鼾声大作。
我想看会儿电视,又怕打搅梁雨,便和衣躺在床上,熄了灯。一时半会儿睡不着,想蓓蓓去美国的事,脑子里全是蓓蓓那充满生命力穿着粉毛衫的样子,她的清亮的笑声,她向我撒娇时眯起眼睛撅着嘴的神态,还有谈起性的时候那种羞涩和兴奋,让我心里荡漾着一股股甜蜜的亲情。没过五分钟,悲哀的潮水便汹涌澎湃地将刚才那种甜蜜冲刷得一干二净,我知道蓓蓓出国的含义,蓓蓓出国意味着同我的永别,一个母亲同她心爱的孩子的生离死别,单是这个想法已经让我悲痛欲绝。我仰躺着,眼睛像两只泉眼似的一股股地冒着心酸的眼泪,我感觉到泪水流进了耳朵里,左耳朵的听觉受到了影响,我全然不顾,一门心思沉浸在流泪的酣畅当中,那些悲哀和痛苦在我的曲里拐弯儿的思维里停滞,正是源源不断的泪水让它们顷刻间化解、消失。
就在我准备转身,以便左耳朵里的泪水能流出来,恢复我的听觉,这时电话铃响了,很刺耳,黑暗中的铃声总比光亮中的令人心悸。我急切地抓起听筒,生怕惊扰了梁雨。话筒的另一头是一片沙沙的沉默,我一连“喂”了三声,才听到一阵轻微的叹息。我问是谁,对方又沉默了有一分钟的功夫,终于传来一个女人的啜泣声。
“是我……”
“是……馨平吗?”
对方不再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