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克爱情-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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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空挡,就是大家都回教室拿课本的时候
,因为下一堂是计算机课。那你们不拿课本?蓓蓓烦了,她没有耐心再解释下去,这一代人是不愿意将时间花在解释一件事情上的,哪怕别人误解,他们也不在乎。我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那他没什么进一步的举动?蓓蓓摇头。我让蓓蓓最好这一段时间躲他远点,否则这种青春期男孩儿情欲大发作,你可就要倒霉了。蓓蓓笑起来,妈,你还挺懂的。我说废话,我都多大岁数了,再不懂这个就更没法活了。停了一会儿,蓓蓓又悄悄对我说:
“妈,我很好奇,能不能跟他来一次。”
“不行!”
“为什么?”
“你是学生呀!”
“谁说学生不许有性生活了。”
我和蓓蓓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惹得在一旁聊得正欢的余利和梁雨扭头看我们。
我被蓓蓓问得哑口无言,幸好这时一阵疼痛袭来,我忍不住大叫了一声,这才打断了我和蓓蓓的交谈。梁雨和余利一边一个站在我身旁,看得出来,两个男人对于我的关切程度是相同的。他们几乎一口同声问我要不要找大夫。我摇头,不一会儿只觉得周身已经大汗淋漓。无奈,梁雨叫来了值班医生,是个从安徽来的实习医生,鼹鼠似的眦着两颗门牙,他佝偻着身子站在我的床前看了我大约三十秒,就吩咐护士(那个有着一双陌生眼睛的护士)给我一针镇静剂,让我睡觉。护士接了旨像只蝴蝶似的旋转着出了门,一会儿就举着个针管儿进来了,她将针管儿里的药液注入到点滴瓶里,然后轻轻说了声,好了。就又旋转出去了。
再醒过来时,天已经黑透,说不准几点钟,我看见只有余利一个人借着墙角的一盏壁灯看报纸。那个小姑娘已经睡着了,老太太坐在椅子上打瞌睡。见我醒了,余利说,呀,你可醒了,张主任来了三次,还有那个安徽实习大夫,好象安徽大夫给你用错了药,不应该用那么大剂量的镇静剂,我看那个安徽大夫也怪可怜的,岁数绝对比张主任大,可让人家给训的够戗。张主任平时倒挺和蔼,训起人来简直是个暴君。
镇静剂的作用还没有完全消失,我的身体和意识沉得像石头,在加上四周既安静光线又暗,所以我打算再睡下去。可刚一闭眼余利就叫我,孩儿她妈,别睡了,一会儿张主任还要来看你,你就忍心让那个安徽大夫再遭训斥,醒醒吧,我陪你聊天。
我闭目阖眼地道,我只休息一会儿,没有睡呀,你尽管说你的。我听见余利走近我,然后摇我的胳膊,拽得我手上的针头一个劲儿地剜我的肉,可我就是睁不开眼。我听见老太太轻声阻止余利道,你让她睡吧,你看她困的。
我被一片嘈杂声包围着。我的船在水里漂浮,我觉得是在北海划船,跟中学同学在一起,一个外号叫杨大王八的男生掉进水里了,他身上那条极薄的短裤紧紧贴着肉,其他的同学看着杨大王八那凸显的阳物笑个不停。我看见那个叫王霞的女同学脸红红的,一言不发,我想,她肯定想到了那个,我心里禁不住也有些异样。
一片雪白映入我的眼睛。一群白大褂儿在我床前围成了一个半圆,他们簇拥着张同,眼睛都虔诚地望向他,似乎在朝拜。张同不厌其烦地叙述着我的病情,就像我根本不存在一样,或者假装我不在场,要不就当我是个丧失了思维的人,躺在病床上的只是一副躯体而已。反正我面对一帮查房的大夫完全没有了人的感觉,我的行为都不能由我自己支配了,我是个偶人儿,任意由他们摆弄,他们根本不用征得我的同意就可以随意地查看我的刀口(刀口虽然是他们赐与我的,但毕竟在我身上啊)。你看,此刻张同正示意于捷解开我身上的腹带,让大大小小的实习大夫们观赏我的刀口,然后向他们讲解这种手术的术后护理,以及下一步的治疗。讲解完了,又示意于捷和另外一位年轻的小个子男大夫帮我将附带捆好。在做完这一切以后,于捷瞥了我一眼。
白色的潮水退去以后,倦缩在角落里的余利像块岩石一样露出来了。他爬在椅背儿上熟睡着,报纸落在地上,张同他们竟然没有哄他出病房,按常规大夫查房的时候是不允许病人家属在场的,就连小姑娘的奶奶都不在病房了。
大夫们退出去没过两分钟,于捷又折回来指着余利对我说,让他出去吧,查房的时候家属不能在病房里。又说:
“如果可能,今天最好下地走一走。”
“你是说让我下地走路?”
于捷略带嘲讽地接着道:“走路有什么希奇的,眼睛瞪那么大干吗。”
“可我……”
“你要是想尽快恢复就听大夫的。”
说完,于捷就出去了。这时余利伸着懒腰站起来,打着哈欠问我感觉怎么样。我让他赶快回家睡觉去,他眨了眨眼问我大夫查完房了?我告诉他查完了。他从皮衣兜里掏出手机打开,没一分钟铃声就响起来,余利“啊,啊”地应着,刚接完一个,紧接着又一个电话打进来。这次余利没接,对我说他先去公司处理一些业务,一会儿梁雨就到。
第二部分21克爱情 8(1)
手术的第二天,就是于捷告诉我尽量下床的那天,一整天我都被疼痛折磨得死去活来,我就是再怎么嚎叫,也没人敢给我用镇静剂,我怀疑是于捷成心整治我。到了下午于捷单独一个人来查房,见我痛苦万分,笑笑对我说:
“你要是疼就喊一声,不要紧,在医院里喊叫没人嘲笑你,而且,最新医学研究表明,喊叫可以使得痛苦减轻百分之三十,是抵御痛苦的最好办法,”临出病房的时候又转过身加
了一句,“我个人还认为这是最环保的止痛方法,无污染。”
我发现在大城市里生活人人都有做广告的欲望。
奇怪的是,于捷一走,我的疼痛也随之消失了。接下来的三四个小时直到晚饭过后,我的身体舒服得就像一个健康人。我甚至有了一种错觉,我并没有生病,这一系列残酷的现实只不过是一场梦而已。错觉毕竟是错觉,那只没打点滴的手摸着我那被腹带捆得结结实实的身体的时候,错觉就消失了,残酷的现实告诉我,我是个癌症患者,我将不久于人世。一想到这个,我就连下床的欲望都没有了,心想,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反正也活不了几天了,难道在我临死前还要任人摆布不成,还要服从命令听指挥。所以我就软塌塌地躺在同样软塌塌的床上,我让梁雨把病房的门关严了,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统统关在门外。临床的小姑娘一直酣睡,是个地地道道的睡美人,医院里的睡美人,丝神面前的睡美人。也许是我醒的时候她刚好睡去,而我睡的时候她又醒着的缘故。
晚上将近九点钟的时候,王丽走进来对呆坐在一旁的梁雨说,你可以走了,病人不用再陪床了,夜班护士会照顾的。梁雨站起来,嘴里唠叨着:可是……,被王丽打断了,没什么可是,走你的吧。王丽将梁雨哄出病房以后,笑眯眯地走到我床前对我说,明天争取下床吧,老这么一动不动地躺着非出毛病。
第二天一早,张同他们查房的时候给我拔了尿管儿并吩咐可以进流食了。查完房没多一会儿,大姑父来了。跟上次来医院一样,手里提着好几个装食品的塑料袋,透出那些食品花花绿绿的包装。大姑父拘谨地坐在椅子上,似乎想问什么又不好意思开口,我告诉他手术做得挺成功的,别担心了,过几天就出院了。停了停,我问,大姑不知道吧。大姑父点头。在我同大姑父把所有的话都说完了不知道还说什么的时候,临床的小姑娘醒了。
她像童话里那个真正的睡美人一样,用手揉了揉那双大而纯洁的眼睛,带着充满睡意的眼神朝四周看,似乎一时忘了自己的处境。她将目光落在我身上,我说你醒了,大夫已经查完房了,他们没叫你,谁忍心打搅睡美人的好梦呢?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看到大姑父的时候脸上现出疑惑,我告诉她是我的大姑父。她有些疑惑地点点头,然后问我她奶奶怎么还不来。我笑着说,那是你奶奶又不是我奶奶,我怎么知道她为什么不来。
我转身对大姑父说,您回吧,我可能后天就出院了。大姑父刚走,原来病房的七床推门进来,她已经脱了病号服,穿着一件浅粉色的羊绒衫,下身是一条发白的弹力牛仔裤。她一进来就回身将门关严,脸上的笑容也变成粉色的了。她说她今天出院。我问她什么时候化疗。她说可能不用化疗了,因为是早期,发现及时,所以没有失去最佳治疗时间。
我说你看,还是你运气好,这种病能早期发现简直是老天爷格外关照你,前世不知道你修了什么德行,回去好好活着吧。七床不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笑,过了一会儿她问我听于捷说八床的事了?我问她是原来的八床还是现在的老太太。当然是原来的八床。我摇头,我这几天哪还有心思管别人的事儿。
七床将浅粉色的身体靠近我,我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昨天晚上晚饭过后我散步的时候,走到医生值班室听到的,说施嫱的病基本已无药可救,做不做化疗一样,只是时间问题,而存活时间的长短跟化疗已没多大关系了。”
七床的声音压得很低,生怕一旁的小姑娘听到。
我这才知道八床原来叫施嫱,很妩媚的名字。
“那究竟八床还有多长时间呢?一年?还是几个月?”我的声音也很低,低得我自己都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七床伏在我耳朵上道:“恐怕只有一个多月了……”
我吓了一跳,手一哆嗦,手背被针头剜了一下,接着心便往下沉,好象还能活一个多月的不是八床而是我。七床往后挪了挪身子,有些异样地盯视了我一会儿,然后站起来伸出右手在我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让我好好保重。
七床的浅粉色羊绒衫消失的时候,我的情绪便无可挽救地坏下去了。不管怎么说,死,的确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想一想你就要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你再也不能感受这个世界的冷暖、明暗、阴晴,以及它带给你的欢乐与痛苦、希望与失望、爱情与仇恨等等那些人类才能有的高级情感;更不能品味各种美食,享受席梦思软床带给你的美梦,体味你和你的情人令人心跳的幽会,总之世间一切一切的妙处,正因为你的即将消失而变得模糊不清,那种随之而来的遗憾也就真正地演化成恐惧。此刻,恐惧正像无数把铁锤敲击着你的心脏、连同你身上所有的器官,小到每一个细胞。
第二部分21克爱情 8(2)
一上午梁雨和余利都没露面,死亡带给我的恐惧阴云不散,身体虽能保持常态,但我的心一直在抖,这表现在我不得不同小姑娘说话的时候嗓音不由自主地发颤。所以不得不同她说话,是因为小姑娘的奶奶不知为什么眼看快到中午了还没露面,小姑娘不停地问我她奶奶为什么还不来,会不会出事,她奶奶有心脏病。可我完全心不在焉,哼哼哈哈的应付她,我的心情在死亡上,在对于死亡的恐惧上。我问她为什么爷爷不来,爷爷不喜欢你吗。爷爷早就死了。小姑娘说完这句话就一直皱着眉头,她皱眉头的样子很可爱,让人很难同生气和发愁这种词儿联系起来,就是说无论她伤心痛苦还是高兴欢乐,对这个世界都没多大影响,就像她那即将逝去的微不足道的生命。
我猜不出她是为爷爷死了难过,还是为她奶奶迟迟不来而发愁,整个的病房都因为她而充满一种淡淡的忧伤。
“看来咱们是同病相怜了,咱们是被遗忘的、被抛弃的可怜虫,没人管没人问,即便烂没了,也不会有人注意的。”
我有些发狠地道。其实,我这是在自言自语,发泄我心里的怨气,一个死到临头的人不会有什么好心情。
我突然发现小姑娘吃惊地望着我,准确地说是对我刚才的话的不理解和一种轻微的恐惧。我有点后悔,毕竟她的精神是简单而健康的,我怎么忍心以我的肮脏去无情地污染她呢。对她来说世界几乎还是个未知数,也就无所谓地狱和天堂。
有一个问题老缠着我:你是了解了这个世界、体验了人生的甘苦而后死去好呢(像我这样),还是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完全处于混沌未开(像我临床的女孩儿),几乎等于没真正活过,也就没有遗憾好呢。
思考的结果是:各有千秋。就像两种味道不同的水果,无可比性。
十一点一刻的时候,张同来了。我无精打采地瘫在床上,而张同是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