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飞 1056-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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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刮胡子,”她低语。“你的眼睛很疲倦,你一夜没有睡觉,我不要你陪我去学 琴,我要你回家去休息。”她把面颊在他胸前依偎了片刻。“我听到你的心在说话,它在和 我强辩!它在说:我不累,我一点都不累,我的精神好得很!哦,”她轻笑着,抬起睫毛来 看着他,她眼底是一片深切的柔情,和一股慧黠的调皮。“你有一颗很会撒谎的心,一颗很 坏很坏的心!”“这颗很坏很坏的心里,什么都没有,只装着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他 说,低下头去,很快的捉住她的唇,然后,他把她紧拥在怀里。“天!”他说:“宇宙万 物,以及生命的意义,在这一刻才对我展示,它只是一个名字:戴晓妍!”
她用手指玩弄着他的衣钮。
“我还是不懂,你为什么选择了我?”她问:“在你那个杜鹃花城里,不是有很多功课 好,学问好,品德好,相貌好,各方面都比我好的女孩子吗?”
“只是,那些好女孩中,没有一个名叫戴晓妍。”他说,满足的低叹。“命运早就安排 了人类的故事,谁叫你那天早上,神气活现的跑进云涛?”“谁叫你乱吹口哨?”“谁叫你 穿迷你裙?”“姨妈说我有两条很好看的腿,她卖掉了一个玉镯子,才给我买了那套衣 服。”“从今以后,请你穿长裤。”他说。
“为什么?”“免得别人对你吹口哨。”
她望着他,笑了。抱紧了他,她把头在他胸前一阵乱钻乱揉,她叫着说:“再也没有别 人了,再也不会有别人了!我心里,不不,我生命里,只能有你一个!你已经把我填得满满 满满了!哦!子健!”她喊:“我多爱你!抖抖抖抖抖爱你!抖抖你!我是不害羞的,因为 我会狂叫的!”她屏息片刻,仰起头来,竟又满面泪痕:“子健,”她低语:“我曾经以 为,我这一生,是不会恋爱的。”给她这样坦率的一叫一闹,他心情激荡而酸楚,泪光不自 禁的在他眼里闪亮。“晓妍,”他轻唤着她的名字。“晓妍,你注定要恋爱,只是,要等到 遇见我以后。”
他们相对注视,眼睛,常常比人的嘴巴更会说话,他们注视了那么久,那么久,直到云 涛的大门响了,张经理来上班了,他们才惊觉过来。“我们走吧!”子健说。
走出了云涛,满街耀眼的阳光,车水马龙的街道,热闹的人群,蔚蓝的天空,飘浮的白 云……世界!世界怎能这样美呢?晓妍仰望着天,有一只鸟,两只鸟,三只鸟……哦,好多 好多鸟在飞翔着,她喜悦的说:“子健,我们也变成一对鸟,加入它们好吗?”
“不好。”子健说。“怎么?”她望着他。“因为,我不喜欢鸟的嘴巴,”他笑着低 语:“那么尖尖的,如何接吻呢?”“啊呀!”她叫:“你真会胡说八道!”
他笑了。阳光在他们面前闪耀,阳光!蜒蜒蜒蜒蜒!他想欢呼,想跳跃,欢呼在阳光 里,跳跃在阳光里。转过头来,他对晓妍说:“让我陪你去学琴吧!”
“不行!”她摇头,固执的。“你要回家去睡觉,如果你听话,晚上我们再见面,六点 钟,我到云涛来,你请我吃咖哩鸡饭。”“你很坚持吗?”他问,“一定不要我陪吗?”
“我很坚持。”她扬起下巴。“否则,我一辈子不理你!”
他无可奈何的耸耸肩。
“我怕你。”他说:“你现在成为我的女神了。好,我听话,晚上一定要来!”“当 然。”她嫣然一笑,好甜好甜。然后,她招手叫了一辆计程车。对他挥了挥手,她的笑容漾 在整个的阳光里,钻进车子,她走了。目送她的车子消失在街道的车群中,再也看不见了, 他深吸了口气。奇怪,一夜无眠,他却丝毫也不感到疲倦,反而像有用不完的精力,在他体 内奔窜。他转过身子,沿着人行道向前走去,吹着口哨。电线杆上挂着一个气球,不知是那 个孩子放走了的。他跳上去,抓住了气球,握着气球的绳子,他跳跃着往前走,行人都转头 看着他,他不自禁的失笑了起来,松开手,那气球飞走了,飞得好高好高,好远好远,飞到 金色的阳光里去了。回到家里,穿过那正在洒水的花园,他仍然吹着口哨,“跳”进了客 厅。迎面,母亲的脸孔一下子把他拉进了现实,婉琳的眼光里带着无尽的责备,与无尽的关 怀。
“说说看,子健,”婉琳瞪着他。“一夜不回家是什么意思?如果你有事,打个电话回 来总可以吧?说也不说,就这样失踪了,你叫我怎么放心?”
“哦!”子健错愕的“哦”了一声,转着眼珠。“难道爸爸没告诉你吗?”“爸爸!” 婉琳的眼神凌厉,她的面孔发青。“如果你能告诉我,你爸爸在什么地方,我或者可以去问 问他,你去了什么地方?”“噢!”子健蹙起眉头,有些弄糊涂了。“爸爸,他不在家 吗?”“从他昨天早上出去以后,我就没有看到过他!”婉琳气呼呼的说:“你们父子到底 在做些什么?你最好对我说个明白,假若家里每个人都不愿意回家,这个家还有什么意义? 你说吧!你爸爸在哪里?”子健深思着,昨晚是在云涛和父亲分手的,不,那已经是凌晨 了,当时,父亲和雨秋在一起。他蹙紧眉头,咬住嘴唇。“说呀!说呀!”婉琳追问着。 “你们父子既然在一起,那么,你爸爸呢?”“我不知道爸爸在那里。”子健摇了摇头。 “真的不知道。”
“那么,你呢?你在那里?”
“我… ”子健犹豫了一下。这话可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哦,妈,我一夜没睡 觉,我要去睡一下,等我睡醒再说好吗?”“不行!”婉琳拦在他面前,眼眶红了。“子 健,你大了,你成人了,我管不着你了,只是,我到底是你妈,是不是?你们不能这样 子… ”她的声音哽塞了。“我一夜担心,一夜不能睡,你… 你… ”“哦,妈!”子健 慌忙说:“我告诉你吧!我昨夜整夜都在云涛,并没有去什么坏地方。”
“云涛?”婉琳诧异的张大眼睛。“云涛不是一点钟就打烊了吗?”“是的。”“那你 在云涛做什么?”
“没做什么,”子健又想往里面走。
“站住!”婉琳说:“不说清楚,你不要走!”
“好吧!”子健站住了,清清楚楚的说。“我在云涛,和一个女孩子在一起,剩下的 事,你去问爸爸吧!”
“和一个女孩子在一起?”婉琳尖叫了起来。“整夜吗?你整夜单独和一个女孩子在云 涛?你发疯了!你想闯祸是不是?那个女孩子没有家吗?没有父母吗?没有人管的吗?肯跟 你整夜待在云涛,当然是个不正经的女孩子了!你昏了头,去和这种不三不四的女孩子胡 闹?如果闯了祸,看你怎么收拾… ”她的话像倒水一般,滔滔不绝的倾了出来。
“妈!”子健喊,脸色发白了。“请你不要乱讲,行不行?什么不三不四的女孩子,我 告诉你,她是我心目中最完美、最可爱的女孩。你应该准备接受她,因为,她会成为我的妻 子!”
“什么?”婉琳的眼睛瞪得好大好大。“一个和你在云涛鬼混了一夜的女孩子… ” “妈!”子健大声喊,一夜没睡觉,到现在才觉得头昏脑胀。“我们没有鬼混!”“没有鬼 混?那你们做了些什么?”
“什么都没做!”“一个女孩子,和你单独在云涛过了一夜,你们什么都没做!”婉琳 点点头。“你以为你妈是个白痴,是不是呀?那个小太妹… ”“妈!”子健尽力压抑着自 己要爆发的火气。“你没见过她,你不认得她,不要乱下定语,她不是个小太妹!我已经告 诉你了,她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女孩!”
“最完美的女孩绝不会和你在外面单独过夜!”婉琳斩钉截铁的说:“你太小了,你根 本不懂得好与坏,你只是一个小孩子!”“妈,我今年二十二岁,你二十二岁的时候,已经 生了我了。”“怎么样呢?”婉琳不解的问。
“不要再把我看成小孩子!”子健大吼了一句。
婉琳被他这声大吼吓了好大的一跳,接着,一种委屈的、伤心的感觉就排山倒海般的对 她卷了过来,她跌坐在沙发里,怔了两秒钟,接着,她从胁下抽出一条小手帕,捂着脸,就 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子健慌了,他走过来,拍着母亲的肩膀,忍耐的、低声下气的说:“妈,妈,不要这样,妈!我没睡觉,火气大,不是安心要吼叫,好了,妈,我道歉, 好不好?”
“你… 你大了,珮柔… 也… 也大了,”婉琳边哭边说,越说就越伤心了。 “我… 我是管不着你们了,你… 你爸爸,有… 有他的事业,你… 你和珮柔,有… 有你们的天地,我… 我有什么呢?”
“妈,”子健勉强的说:“你有我们全体呀!”
“我… 我真有吗?”婉琳哭诉着。“你爸爸,整天和我说不到三句话,现… 现在更 好了,家… 家都不回了,你… 你和珮柔,也… 也整天不见人影,我… 我一开口,你 们都讨厌,巴不得逃得远远的,我… 我有什么?我只是个讨人嫌的老太婆而已!” “妈,”子健说,声音软弱而无力。“你是好妈妈,你别伤心,爸爸一定是有事耽搁了,事 实上,我和爸爸分开没有多久… ”他沉吟着,跳了起来。“我去把爸爸找回来,好不好?”
婉琳拿开了着捂脸的手帕,望着子健。
“你知道你爸爸在什么地方?”
“我想… ”他赔笑着。“在云涛吧!”
“胡说!”婉琳骂着。“你回来之前,我才打过电话去云涛,张经理说,你爸爸今天还 没来过呢!”
“我!我想… 我想… ”他的眼珠拚命转着:“是这样,妈,昨晚,有几个弧家在云 涛和爸爸讨论艺术,你知道弧家们是怎么回事,他们没有时间观念,也不会顾虑别人… 他 们都是… 都是比较古怪、任性、和不拘小节的人,后来他们和爸爸一起走了,我想,他们 准到哪一个的家里去喝酒,畅谈终夜了。妈,你一点也不要担心,爸爸一夜不回家,这也不 是第一次!”“不回家也没什么关系,”婉琳勉强接受了儿子的解释。“和朋友聊通宵也不 是没有的事情,好歹也该打个电话回家,免得人着急呀!又喜欢开快车,谁知道他有没有出 事呢?”
“才不会呢!”子健说:“你不要好端端的咒他吧!”
“我可不是咒他,”婉琳是迷信的,立刻就紧张了起来。“我只是担心!他应该打电话 回来的!”
“大概那个弧家家里没电话!”子健说:“你知道,弧家都很穷的。”婉琳不说话了, 低着头,她只是嘟着嘴出神。子健乘此机会,悄悄的溜出了客厅。离开了母亲的视线,他才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站在门外,他思索了片刻,父亲书房里有专线电话,看样子,他必须 想办法把父亲找回来。他走向父亲的书房,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个人猛然从沙发中站起来,子健吓了一跳,再一看,是珮柔。他惊奇的说:“你在爸 爸书房里干什么?”
珮柔对墙上努了努嘴。
“我在看这幅画。”她说。
他看过去,是雨秋的那幅《浪花》这画只在云涛挂了一天,就被挪进了父亲这私人的小 天地。子健注视着这画,心中电光石火般闪过许许多多的念头:父亲一夜没有回家,昨夜雨 秋和父亲一起走出云涛,雨秋的画挂在父亲书房里,他们彼此熟不拘礼,而且直呼名字… 他怔怔的望着那画,呆住了。“你也发现这画里有什么了吗?”珮柔问。
“哦,”他一惊。“有什么?”“浪花。”珮柔低声念。
“当然啦,”子健说:“这幅画的题目就是浪花呀!”
“新的浪冲激着旧的浪,”珮柔低语。“浪花是永无止歇的,生命也永不停止。所以, 朽木中嵌着鲜花,成为强烈的对比。我奇怪这作者是怎样一个人?”
“一个很奇异,很可爱的女人!”子健冲口而出。
珮柔深深的看了子健一眼。
“我知道,那个女弧家!那个危险的人物,哥哥,”她轻声的说:“我们家有问题了。”
子健看着珮柔,在这一刹那,他们兄妹二人心灵相通,想到的是同一问题。然后,珮柔 问:“你来爸爸书房里干什么?”
“我要打一个电话。”“不能用你房里的电话机?”珮柔扬起眉。“怕别人偷听?那 么,这必然是个私人电话了?我需不需要回避?”
子健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势,走过去锁上了房门。
“你留下吧!”他说。“什么事这么神秘?”子健望望珮柔,然后,他径自走到书桌 边,拨了雨秋的电话号码,片刻后,他对电话说:“姨妈,我爸爸在你那儿吗?”
“是的,”雨秋说:“你等一下。”
俊之接过了电话。子健说:“爸爸,是我请你帮我掩饰的,但是,现在我已经帮你掩饰了。请你回来吧!好吗?”
挂断了电话,他望着珮柔。
“珮柔,”他说:“你恋爱过吗?”
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