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芥末酱-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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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时无言以对。“有这种事?”
“我跟乔纳森在一起的时候,每天都像在天堂。”考狄利娅说,“而他只是躺在那里,希望我是内衣模特儿。”
“他这样对你说?”
“我们的关系非常诚实,那可恶的家伙。”
乔纳森真的很可恶,对考狄利娅做了很多可怕的事,她总是说他们在一起那么久是因为性。考狄利娅认为性很重要,她这方面的经验很丰富,也有许多有趣的理论。其实在我终于和亨利有欲仙欲死的性事之前,并不觉得和汤姆有那么好的性生活,就是因为她的一个理论,她说:真正美好的性事就像电影里那样。如果你看着电影中的床戏说:“拜托,那只是电影,真实生活中才没有这回事呢。”那么你就该知道,你的性生活还不够好。
我跟
同性恋吉尔刚有性生活时,曾经就这个理论向她挑战:“那你要如何解释‘致命吸引力’的床戏,那怎么可能是好的?”我记得曾这样问她。
“丢下正在洗的碗盘?”考狄利娅高高扬起一道眉毛的表情,让我知道一个女人会丢下正在洗的碗盘,那一次的性肯定不得了。
“好吧,我的确神魂颠倒了一下,哎,两下,”我说,“我上了两次天堂,可是事后我躺在那里,你知道我想些什么吗?”
“你想些什么?”
“我们的关系何时会到达我办完事立刻可以去浴室擦乳液的阶段。”
“艾莉森,我真觉得你有毛病。”考狄利娅说。
“我知道。”
“这一个不像另一个,相信我。”
“我知道。”
“这一个跟另一个有很大的不同,但他也可能是你的吸油煎饼。”考狄利娅说。
“我的什么?”我惊讶地问。
“用平底锅煎煎饼的时候,第一片常会吸走所有的油,最后只好被扔掉。”考狄利娅向我解释,“亨利可以吸掉汤姆留下的油,你的平底锅会变得很好用。”
《爱情芥末酱》8(2)
“我不觉得这是很好的比喻,不过听来不错。”我说。
“这是我妈妈的理论。”她说,“问题是她偏偏嫁给了她的吸油煎饼,每次吵架就对我说:‘吸油煎饼一定要扔掉。’”
“依你看,我该怎么办?”
“很简单,先享受这片吸油煎饼,然后丢掉。”她振振有词地说。
我有点担心以上对话给大家的印象是,亨利这件事让我很烦恼,我或许该花点时间澄清。我并没有真的那么烦恼。我的意思是,从纯客观的层面来说,我应该感觉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毕竟他趁夜里离开公寓,还留下什么“表现良好”的字条,以及他甚至没有在那个星期六星期日打电话给我;但是,我又必须承认,某种无法否认的兴奋,正在我的心里蠢蠢欲动。
我的意思是,天哪,这个男人甚至连我的中间名字都还不知道,就跟我上了床!那种感觉,好像我正过着只在书上看过的生活,好像一觉醒来,突然发现自己变成了牛仔竞技场上的牛仔,或十六世纪的葡萄牙探险家,或日本京都的艺伎。
我受到的冲击真的有这么大。在规矩与限制、期待与教条下长大的我,只知道性是用来巧取或豪夺男人承诺的手段,他们也教导我:如果你用性换来的结果少于承诺,就是你的策略用错了;多年来,我一直要把这些理论丢掉,但是从来没有真正执行,如今竟然可以一举把它抛到九霄云外,光为上床而上床,根本没有要换取任何承诺。这就是性的自由,不是吗?听了这么多“性自由多么危险”的话,从来没有人说出全部的真相,它非常、非常像真正的自由。
星期日下午,我写了一篇专栏,谈中国餐馆和提拉米苏。我发觉它缺乏转折,然而问题也在这里,写这种故事需要很多转折。偏偏我习惯写专栏,而且是很短的专栏,所以不太会写转过来转过去的东西。好的专栏应该只针对一个想法去挖掘和发挥,直进直出,要转让读者自己转,他可以转去看其他的专栏,可以蹲下来系鞋带,或下公车,或随便他要做什么。
好吧,故事必须往前走。你需要知道的就是,我在那个特别的星期日下午依照惯例写好我的专栏;星期一早上,带了存着“中国餐馆与提拉米苏”那篇文章的磁片,依照惯例走路去报社。我觉得神清气爽,到了办公室后奥利维娅和马特立刻说,我的气色比平常好很多。我猜任何女孩若在周末偷偷跟她的顶头上司上了床,周一大概就是我这副样子,我当然不可能让奥利维娅知道我跟亨利的事,只好说出汤姆的事来搪塞。
奥利维娅一英里外就嗅得出我跟亨利的这种事。对于人类的性行为,她坚信“无风不起浪”的理论,意思是:如果你觉得这两个人上了床,这两个人一定上了床。(以此类推,如果你觉得这个人是
同性恋,他一定是。)
“你为什么打扮得这么漂亮?”马特问我。
“我没有啊。”
“有。奥利维娅,你不觉得艾莉森今天特别漂亮吗?”
奥利维娅把我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煞有介事地点头。
“汤姆跟我分手了。”我脱口而出。
“什么?”奥利维娅问,“什么时候的事?”
“我不想说。你们只是想知道我为什么比较好看,现在你们知道了。”
“因为你又要出来觅食了。”马特说。
“我没在觅食。我很难过,因此决定要让自己漂亮些,避免看到镜子又更难过。”我说。
“怎么回事?”奥利维娅问我。
“我不想说。”
“你当然想说,告诉我们怎么回事?”奥利维娅追问。
我看着他们,知道不说大概脱不了身。“他认为我们越来越疏远。”
“胡说八道。”奥利维娅说。
“谁说一定是胡说八道?也许他们真的越来越疏远。”马特对奥利维娅说。
“男人永远拿这种胡说八道当借口,他只是想找新的人上床。”奥利维娅说。
“其实我知道他想找谁上床。”我说。
“谁?”奥利维娅问我。
“凯特?皮尔斯,而且他已经在她的床上了。”
“你怎么会知道?”奥利维娅问。
“事情从五月就开始了。”我说。
“他告诉你的?”奥利维娅说。
“他只说他爱上了别人,其他的是我猜的。”
奥利维娅走过来,半个臀部坐在我的桌上。“她是谁?”
我说了一些跟凯特有关的事。我说她骨瘦如柴,头发像戴了安全帽那样往后梳,我说她幼稚到让我想吐,竟然送意大利千层面给汤姆做生日礼物,我还说我早该预知事情会这样发展,可是我什么都没有看出来。(我本来不想说千层面的事,因为那会混淆重点,因为凯特根本不是做千层面那种人;但是在他们的关系走到床上之前,凯特真的做过千层面。我告诉你,这是非常奸诈的一步棋。)
“你说骨瘦如柴是什么意思?”马特问我,“意思是很苗条?”
“她的意思就是骨瘦如柴,这年头还是可能骨瘦如柴的。”奥利维娅说。
“马特说得对,她其实是苗条。既美丽又苗条。”我说。
“她只是‘新’。”奥利维娅说。
“问题是,她也不新。”我说,“他们念大学的时候在一起三年,她抛弃了他。”我把我想了大半个星期的理论告诉他们。
事情是这样的,汤姆两岁的时候,他母亲抛下他去好莱坞当明星,她争取到的最好的角色也只是在“登比医生”这个连续剧中担任龙套护士。抚养他长大的外婆因此在每个星期四晚上都把洗好澡、换好睡衣的小汤姆放在电视机前面,希望他可以瞥见母亲一眼。当然,他大多是失望的,因为那个角色实在太可有可无,大部分的戏都被随意地剪掉了。
我觉得这可以解释汤姆的心理。他对女性有某种程度的愤怒,而且他下意识地渴望着失去的母亲。我的理论是,凯特在抛弃他多年之后重新回到他的生命,触发了小时候的那些感觉,使得他完全没有力量抗拒。
“没错,他正在重演他的童年心理剧。”奥利维娅说。
马特转过来对我说:“那么谁是外婆?”
我的头掉到桌子上面。
奥利维娅开始踱方步。“真是完美。他渴望曾经抛弃他的女人,对这件事他完全无能为力,那种渴望早就设定在他的系统里面。他似乎没有能力忠于‘外婆’——”
“别说了吧。”我发出呻吟。
“尤其这一次,‘妈妈’也想要他。他们开始进行火热的性事,它的本质是那么的原始,还有某种越界的禁忌,性因此而变得更加炽烈,然而汤姆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只以为他找到了灵魂知己,找到了生命中遗失的那一块。”
“我快要吐了。”我说。
奥利维娅看着我。“但是,我也可能猜错。”
“你再说我就要自杀了。”我说。
“我的推断也可能错误。”奥利维娅说。
“每个男人都想要跟以前的女友上床,因为这可以证明他比她后来挑的那个男人好。这是最终的结论。”马特说。然后,他转向奥利维娅。“真不敢相信有人会请你写这类指导专栏。”
奥利维娅出门去倒咖啡,马特迟疑了一下,终于坐在我的桌子边缘。
“你应该知道这样比较好。”马特说。
“什么意思呢?”
“男女朋友因为第三者而分开,其实是比较好的。”
“为什么?”
“这表示他并不是真的、真的受不了‘你’这个人而必须离开,只是受不了外面的诱惑。”
我只能看着他。
“这对你的伤害会比较小。”
“我觉得我受到很大的伤害。”
“相信我,尽量朝好的方向想。”
“我会努力。”
《爱情芥末酱》 第三部分
《爱情芥末酱》9(1)
星期二晚上,我跟邦妮介绍的那位鲍伯在一家意大利餐厅见面了。我一进门就认出他,坐在吧台旁的秃头先生。他付了酒钱,我们在桌前坐下。
“对不起,我能请教你几岁吗?”鲍伯劈头就问。
“没关系,我三十二岁。你呢?”
“四十六。”
“你四十六岁?”
“是的。”他说。
“噢。”
“什么?”
“没什么。只是邦妮忘记提我们之间的年龄差距,让我有点惊讶。”
“我并不觉得这是年龄差距。”鲍伯说。
“你不觉得十四岁是年龄差距?”
“不算吧。”
“你上次跟六十岁的人约会是什么时候?”我说。
鲍伯往后靠,垂下眼睑,用他自以为很有诱惑能量的眼神看着我。“赖瑞告诉我,你不好惹。”
“他说什么?”
“正确的形容词我忘了,只得到你不好惹的印象。你觉得我的年龄是个问题?”他说。
“可以这么说。”
“为什么?”
“因为,当我四十岁的时候,我也许想跟四十六岁的单身医生约会,但是你们却只肯跟三十一二岁的新鲜货出去。”
“就生理学上来说,三十二岁也不怎么新鲜了。”他摆出医生的派头,“说三十五岁是转折点,其实是
神话。女性生殖能力的确会在三十五岁以后急转直下,可是统计数字显示,你们的黄体素其实在更早的时候已经出现不规则的情况。”
“多早?”我问。
“二十八、二十九岁的时候。如果我是女人,我会在三十岁以前生完孩子。这种理论现在并不受欢迎,但在科学上是站得住脚的。”
长时间的沉默出现。
“我觉得,你不应该在约会的时候跟女性说这种话。”我终于说。
“为什么?”鲍伯说。
“因为,”我说,“因为我禁止。”
他哈哈一笑。“你禁止?”
“是的。”我说。“身为被迫跟你生存在同一个星球的人类,我禁止你再跟任何约会的女性谈论这种话题。”
“如果你的年纪大一些,我不会谈这种事。真的。我认识的人常介绍三十五岁左右的女性给我,我从来没提起这种事。”鲍伯说,“我的意思是,三十五岁的单身女性一看到我,就认为这是她们能及时怀孕、降低得乳癌几率的大好机会。”
我真想拿个东西丢他,例如桌上的面包卷。
“前不久我看到一篇文章,它说四十岁还没有怀孕的女性其实不必担忧,科学的进步已经使女性如果想生孩子,六十岁都还可以生。”鲍伯说。
这实在太过分了,我拿起面包卷丢过去。香脆的面包擦过他的右边太阳穴掉到地上,跳了几跳,滚到几尺外的邻桌之下。鲍伯闭上嘴巴,几秒钟后哈哈大笑。看来,他比我预料的更有风度。他一直笑,好像被面包打到头是天下最滑稽的事。
“我的天,真有你的。很少女孩会这么做,拿食物丢掷刚认识的约会对象。”
“我也是第一次。”
“其实,你完全不必担心。你不会到四十岁还在外头约会。”鲍伯说。
“你怎么知道?”我说。
“我就是知道,因为我很了解那些还没主的女性。”鲍伯说。
这个约会让我懊恼的地方很多,可是我发现自己竟然开始仔细聆听鲍伯所说的,所谓还没主的女性主要的错误在哪里。我终于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