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梅-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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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无色梳洗完毕,夫妇二人会一起到公婆卧房问安。接下来,是一家人一起用餐,开始每一天的时光。公公婆婆二人只有无色一个独子,又不知我的原来身份,对我,自是爱护疼惜有加。一家人其乐融融,温馨和睦。时光匆匆,一转身,半年已过去。
转眼间,寒月已末,腊月将至。入冬以来,皇太后旧疾突发,皇上不敢松懈,每日都招无色和公公进宫。两个月以来,无色都行色匆匆,夫妻间难得打个照面,又只有只言片语。我一直等待着,希望能找个时机,将我已怀有身孕之事,告与他。无色教我的医术,我已略有小成,偶尔也被请去,为一些达官贵人妻眷医病。对自己的喜脉,我也拿捏的很准,只等无色闲下来,第一个令他知道。
不料,腊月初二那天,一封突然到来的书信,却像一块巨石,打碎了平静的湖面。
第八节
腊月初二那天,午时,柳家匆匆派人送来一封书信。信是柳适缘写来的,只有几个字,字迹潦草,当是书写匆忙。
“伊苏,嫣然居,速来。”
我盯着信,坐在几案旁,以手托眉,眉心紧锁。我知道,适缘自我成亲之后,一直未有任何来往,是为避嫌。现在急急找我,必有要事。如若不去,恐怕。。。后果难料。我略略思考一阵,下定决心。交代好侍女,换身衣裳,将紫云软剑带在腰间,匆忙出门。
赶到嫣然居时,竟空无一人。诺大的一座庭院,久无人居,早已荒凉。我怀着疑惑,慢慢绕园一周。走至后园水榭,天已阴暗,苍穹间黑云翻涌,隐隐有风雷之声。
水廊间残荷伶仃,鱼虾匿迹。池水污浊,不复清色。想是人去楼空音无色,听惯乐坊绝妙佳音的鱼群,不思温饱,渐次死去的缘故。爹爹知道我在意这间乐坊,一直都派人打扫照料。若是知道我会来看,一定会早早派人布置妥当。令我不至于为此处的破败凋零黯然神伤。
因为是冬天,庭院中到处堆积着残枝败叶,合着污浊不堪的余雪,更添凄凉。我独自一人穿过无人的小径,向前院我和嫣然起居多年的回月楼走去。看着那装载着我们许多回忆的旧楼,我似乎又听见了嫣然旁若无人的顾盼微笑。斯人已逝,情归去,无言对旧事。嫣然,我相信,最后一刻,你扑向死亡的时候,是没有遗憾的,那么,可不可以理解为,你相信我,相信我对你的情意,决不是虚伪做作,决不是一时兴起。嫣然,如果你的魂灵,尚未归去,你告诉我,为何,那些恩怨都如此的奸诈狡猾,让我们防不胜防。值得我们生死相依的,究竟又是些什么?
心乱如麻的我,站在回月楼前,犹豫着不知是否应该跨步踏上那些沾满灰尘的台阶。突然,一阵异响惊动了我。“滴答!”一声轻微的液体滴落声清晰的敲响在我的耳畔。凭借多年的杀手生涯,我迅速分辨出空气中稀薄的血腥味道。一道凌厉的杀气,稍纵即逝。
无暇细想,我已仗剑而起,凭优越的轻功直接登上回月楼二层。这里,曾经是我的闺房。待我撞破窗格,闯入屋中,杀气已经消失无踪。屋内光线暗淡,早已习惯暗处的我,一眼便看清檀木圆桌旁,端坐一人。此人着一身黑衣,一手支额,背向我而坐。
我立在原地,并没有鲁莽靠近那人。灵敏的嗅觉已经告诉我,渐趋浓烈的血腥气,正是来在面前之人。而且,他呼吸微弱,气息掩掩,想是已深受重伤。而从我发现杀气至此刻,都没有发现任何动静。整个嫣然居静的可怕。凶险暗藏。我静静的立在那里,等待。
不用猜也知道,将黑衣人重伤的人此刻必定还藏身在某处,伺机杀出。他既然可以随心所欲控制自己的杀气,必不是普通武人。不过,我也不是普通角色。自4岁习剑至今,已整整16载,不知多少人死在我的紫云剑下。作为一个优秀的杀手,我早已习惯紫云在握时,应当怎样在最短的时间内毙敌剑下。
我稳稳站在那里,全身上下,处处都是剑气凌利,不露一丝破绽。他也一定是在等待,等我放松下来,露出破绽的那一刻出手,占据上风。娘很早以前就教过我,高手过招,拼的,就是气势,若谁一时松懈,让对方占据上风,必然很难翻身。我也自信以自己的实力,与敌对峙时,决不会轻易落于下风。
十六岁那年,我和断肠剑崔佑决战。两人相持三天三爷,崔佑最终因气势稍弱,剑尖微微低垂半寸,被我抓住时机,立毙剑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色终于完全黯淡下来。皎月出升,从我撞破的窗口,月光直泻而入。地上一个清晰的女子剪影随着寒风微微飘动。如果现在室内明亮,一定可以看见我嘴角的笑容,灿烂如花。我知道,时机已近,对方将要出手。
果然不出所料,突然,角落里一道耀眼的反光直射入我的眼睛,我不自觉的抬起左腕,以纤纤素手,遮挡那束光芒。正在此时,一道寒气自前方直逼我面目,我连连后退,右手挽出一朵剑花,堪堪挡住致命的一击。不待对方反应过来,右臂一抖,紫云如一条毒蛇般,贴着对方的剑,向前蜿蜒二寸有余,直取他心口。早已准备好的左手,两只轻轻一挟,虽是雪葱也似的两只纤弱手指,力道之大,可逾千斤,以雷霆之势夹住他剑柄,拨向一方。同时运气,内力透过指尖,欲震断对方长剑,令他手无存铁。失去大半战斗力。
不料,就在那柄长剑于我两只之间猛烈颤抖,将断未断之际,他却轻易放手,直直后退,潇洒的临空一个翻身,跃上屋顶。我无力再追,只有抓住他送到手里的那把剑,借他送出的内力,落到地面。
心中不由长长叹息,对方武艺之高,反应之敏捷,取舍决断之速,都令我惊叹不已,称之为奇,暗暗叫好。
那人也不逃跑,他知道若这时自己落荒而逃,我手中的两柄长剑必定会轻易穿透他胸口。
他就站在那里,秀颀的身姿如玉树临风,卓而不凡。月光下,一张脸掩在一张白色巾帕中,和一身青色儒服相对,到也不算怪异。只是那巾帕,一看便知是女子所用,下角还绣有一朵荷花。想是匆忙之间,怕我认出真面目,匆匆为之。我不由多心,再仔细看他两眼,那身影,果然似曾相识。
那人桀桀怪笑一声。粗嘎难听的声音像撕裂的锦缎。
“美人儿,这剑本就不是我的。若你想要,只消和哥哥说一声,送你又何妨?用不着动手强嘛!”语气轻佻,气的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我的剑下,从来没有无名鬼。若是觉得自己名讳不雅,怕污人耳目,自然不必说出。奴家且唤你狗贼,到也方便。”我反唇相讥。谁要他口吐晦言,满口恶臭。
“恐怕苏大小姐没有时间在这里与小人周旋。姑娘不怕柳捕头伤重不治,就此一命呜呼吗?”他反而大笑,一针见血指出我心中所虑。
“若他死了,也一定有你陪葬。”我冷冷回答。
又是一声桀桀怪笑。
“想不到苏大小姐对柳适缘竟是如此情深意重,倒不怕姬无色那傻小子妒忌。也罢,今天你我二人只能打个平手,再斗下去也毫无意义。不如各退一步,你放我走,赶紧救你的柳大哥去,如何?”
他看着我,黑色的长发束的整整齐齐,随风飘散。明亮的黑色瞳眸在月光中也丝毫不掩其光。看着他那样的眼镜,那样的神情,不由得会想要去猜想,在那巾帕之下,掩盖的是怎样一张英俊非凡的脸。一瞬间,我竟有些失神,脑海中闪过些混乱的影像。
冬日的寒风洌洌吹着,月光冷冷打在这废弃的荒院,时间似乎又一次凝固。
第九节
“想的到美?放了你,谁来为柳大哥抵命?自我4岁学剑以来,从来没有一人可在我手下讨得活路。”我才不会给他机会。据我所知,江湖之上,敢于夸口与我的紫云剑斗得平手的,不下数人。正是他的这句话激起了我的斗意。何况,他既伤柳兄,我岂能轻易放他离开。就算柳大哥真的伤重不治,拿的下他的狗命,也算是对柳大哥在天之灵有个交代。另外,自此人现身开始,我便一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与他熟识。自然更不能在未弄明他的真实身份之前,让他逃脱。
当我吐出第四个字的时候,挟在左手两指间的那柄长剑已带着风声激射而出。三尺长的剑身在月光下闪闪发光,青铜的剑柄尾端,挂着长长的流苏剑穗。那流苏,正是嫣然亲手所制,剑,自然也一定是柳适缘的那柄穿云。
一股刺痛感在我看清那剑那流苏时,洪水般气涌而上。我没有给自己动摇的机会,提气跃上屋顶,掌中剑划出短促耀眼的剑花,刺向那人。
当最后一个字尾音散尽的时候,我与他已经在屋顶上过了数招。原本,他轻巧的躲过穿云,待穿云掠过的时候,回手抓住剑柄,挡住我刺向他的致命一剑。没料到我的左手手指间,竟又抓出一枝金钗,直刺他双眼。他也确实了得,此时此刻竟还能急退三步,避开危险。我没有给他再喘息的机会,一脚飞去,他手中的长剑在急退中已被我左脚挑开。穿云在空中盘旋一周,呼啸着回到我的手中。
那人也不甘示弱,急忙攻上,双掌展开,如排山倒海,连绵不绝,变幻莫测。竟已一双肉掌,堪堪挡住我手中利剑。我哪里肯让他出尽风头,施展开双手剑法,左突右刺,两枝剑各使出一套剑法,相互弥补,互为掩护,想得益彰,威力更增数倍。
“好剑!”那人斗得兴起,一时忘情,竟用原本的声音喊将出来。我一愣,右手滞了一滞。被他抓住时机,夺去一剑。那人继续说道:“不愧为苏默娘的女儿。当年,苏默娘凭双手剑法傲视天下,无人能敌。想不到,今日我竟可以在她死后,再次领略此剑法妙处。苏千金,我没有看错,你果然。。。。。。”“姬无色!!!”我又羞又怒,忍不住大叫。原来如此。原来是他。怪不得我觉得他的气息如此熟悉。怪不得他故意激怒于我,又装神弄鬼,装聋作哑,扮癫扮痴。我竟直到他忘神吐出真言,才从他的声音中听出。
无色连忙住手,我的剑在愤怒中去势难留,割下他左手半支衣袖。并在他手臂上留下半寸长的伤口。
“你骗我。无色,你从来不曾说过自己会武功。”看到那些血,我才清醒下来。无数可怕的疑问齐涌上头顶,心,却坠入无底深渊。他到底想怎么样?试出我的武功?刺探我的身分?他到底已经知道多少?还是他一直就知道我的底细,只待我明白告诉他?还是。。。。。。
他究竟想要怎么样?又会如何处置我?
想不到,我们共枕半载,竟是同床异梦,各怀鬼胎。想到这里,我已经没有半分力气。紫云剑软软的垂了下去。
那时的我,只顾担心自己与无色的未来,只顾忧心自己痴心错付,却忘记了。整件事背后那些诡异的影子。也只有在无色死后,我才真正明白,无色对我的真实心意。
我会告诉我和无色的孩子,告诉他我和无色间的所有恩怨情仇,所有爱恨纠缠。我会告诉他,他的爹爹爱他的娘亲,至死不悔。告诉他,他的娘亲爱他的爹爹,也是至死不悔。我会教他,所有苏千金的武功和姬无色的医术。也会告诉他,永远不要涉足江湖。江湖多事。江湖儿女,大都身不由己。
我20岁那年的腊月,下了一场大雪。雪花纷飞,覆盖了所有京城的天空。我和无色的第一个孩子,随着那场雪,化为一滩血水。也正是在那年大雪后,姬家父子终于反目。无色带着我,和一直昏迷未醒的柳适缘,迁回嫣然居。爹爹无奈,雇了些用人,帮我们打扫好荒废许久的院子,让我们暂且住下。无色怕我触景伤情,让我先到皇宫陪皇后娘娘住了两个多月,养好身体之后,才将我接回我们的新居。
那时,嫣然居已经面目全非。就连门匾,也换了无色手书的三个大字“随云阁”可惜,仅仅三个月之后,这个无色花费巨资重建的随云阁,就毁于一场无名大火。据说,整个园子中居住的人,只有姬无色与其夫人苏伊苏,葬身这场大火,所有的佣人都安然无恙。此事,有从大火中逃生的六扇门总捕头,柳适缘亲自作证。
“姬夫人,如妃娘娘有请。”我和皇后娘娘正坐在暖炉前闲聊时,一名宫女走了进来。
她向皇后请安后,转身恭敬地对我施礼。
皇后和我相视而笑。“一定又是什么头疼脑热的毛病,想让你帮她看一下。这个如妃,明知道你是来养病的,也还是整天缠着你。不怕累坏你的身子。”皇后娘娘,你也太抬举我了。伊苏医术有限,哪里敢班门弄斧。一定是些女工之类的小活计,又要找我帮忙。伊苏就先告退了。大概一两个时辰就可以回来的。娘娘放心。“我向皇后告退。和那名宫女一起向倚秀宫走去。
大雪初霁,冬日的太阳冷漠的悬在空中,虽然还是那一轮红日,却不能带来半点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