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爱情(全文)-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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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半天,陶先生还是接着先前的话说,高先生后来就消失了,传说他死于红卫兵之手,他们把他捆起来,在身后点着火把,把他拉到郊外,他无意地指了个方向,好给他确信姓高的就是被拉到那个方向的。后来呢?承天问。后来?陶先生说,我不是说了,传说他死了,到少是消失了,在那个动乱时代,消失,是最合理不过的事了。孝梅在沙发上挪了挪屁股,他看见陶先生右手那张大床上蚊帐的两只挂钩,挂钩上雕着龙和凤。承天看看大脚盆,仿佛能看见一个男人,光着屁股,在搓灰,虽然那时高先生也年轻,但现在想来一定是个衰老的男人了。陶先生又喝了口水,孝梅来到大床前,她用手摸了摸蚊帐以及两只挂钩中的一只,蚊帐质地很好,纱料虽然陈旧,但网眼仍十分均匀。现在没有蚊子,我们地下室蚊子很少,我这儿一只都没有,陶先生跟孝梅说。孝梅走到陶先生身边,她很想摸摸这位陶先生的肩膀,以确定他是个人,他是个在讲真话的人。陶先生让了让身体,孝梅便抽过身,站到旧纸画前,画上画的是熟悉的唐朝故事,是秦琼和他的朋友们。陶先生问承天要不要喝点水,因为承天抽着烟,有时在咳嗽。承天说他不喝茶。
67最伟大的考古发现
据陶先生所讲,那个铭文中高怀谨因为在文革清洗中无意间得到了一张考古图而身陷绝境。这张考古图也就是后来陶先生交给孝梅母亲的那一副,高怀谨当时虽然毕业后分配到水库管理所工作,但他时常到西大去,那张图纸就是在西大被清洗出来的,高怀谨和孝梅母亲的恋爱也恰恰开始于那段动乱岁月,据陶先生讲,那时他本人只是高怀谨的朋友,她母亲跟他并不熟。至于高怀谨跟这张考古图的关系是一个谜,关于这一点,孝梅母亲也始终被排除在外,至少高先生没有跟她讲,那时她的考古热情十分有限,考古知识一窃不通。但陶先生本人一直猜想高怀谨没有跟孝梅母亲说实话,哪怕临到最要紧的要处决他的时候,他也没有说他跟那座古墓的关系,这也正是孝梅母亲一直痛苦地面对的空虚,她同样不明白像高怀谨这样的人他到底是承受了什么样的咒语?
陶先生用手巾擦脸,动情地跟孝梅和承天说,你们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时代,你们永远弄不明白的。孝梅有些不耐烦,是什么时代又有什么关系呢?陶先生执着地说,我一直猜那个高先生,也就是现在你们打开的这张铭文图上的高先生,他是看见过那个墓的,他已经到过,因为照当时给他定罪的事实,就是他制造了骇人听闻的反革命宣言,他口出狂言,说他找到了文化大革命的历史原因,是最伟大的考古发现。是什么?承天问。陶先生接着说,高先生的宣言谁也没亲眼看过,只是听别人说,那座古墓里有一具古尸,古尸的嘴里有一个特殊的东西,那东西教会你看那些铭文,孝梅问,铭文我们现在不是都看过了吗?不,陶先生呵斥了孝梅,他说,只有古墓里的古尸嘴里才藏有唯一的阅读铭文的方法,只有按那样的方式去读,才能读到那唯一的东西。
人们逮捕了高怀谨,被定为反革命罪,那时你母亲承受很大的压力,但她坚持住了,人们始终没找到高怀谨最根本的证据,就是说他和你母亲保住了藏宝图。尽管在那时或许没人相信这藏宝图里的铭文确实是高先生自己的悼洞,是上千年之前有人留给他的咒语,但咒语的亲切的,陶先生落下了泪,这篇如此可读的铭文讲的不就是高怀谨的故事么?
68昭通镇
铭文上所提到的古墓地址从字面上看应该在今天的山西运城一带,由于年代久远,隶制上有许多变迁,所以要想确认古墓的当今准确位置还要去查阅许多资料,陶先生至少是从孝梅的视线中淡出了,现在承天和孝梅要做的是找到古墓的地址,从铭文中所简单涉及的对高怀谨生平的叙述线索来看,当时上千年前立墓时应该有一条大道,直接从西南北上,一直通到塞外,当然在当时的中土一带,街市繁华,驿站甚多,因为对铭文的阅读方式只能有限于我们现在所习惯的那种正常方式,所以只能大致勾出文中所涉及的古墓地址,但从叙述线索,生平以及当时立墓前的构思来看,应该涉及到当时的两个县以及在地貌上处于明显地位的四南山。四南山虽已经改名,但在现在的平阳县志上确实找到了以前的四兰山,现在更名为四栏山,但仍是那座山,地貌变化不大,是一座黄土高原凹陷地带的巨大的长山。从建墓之前对悼词的斟酌性的陈述来看,四栏山极富象征性,而且与它毗邻的卫河与高怀谨的儿时生活有关,卫河不是那条著名的渭河,它是另一条大河的支流,有了山与河还有两个古镇的勾角,大致能确认到现在的平阳县与威信县的交界处,孝梅和承天搬来若干地方志,还有新版的网上地图,最后他们确认了一个叫昭通的乡镇,那儿的位置应该跟铭文上提到的古墓遗址吻合。
承天和孝梅是在九月份往山西走的,平阳县没通铁路,火车的终点应该是县城,他们到车站买票,人家说现在发往山西的车子很少,大部分往陕西,经西安北上至京城,往山西太原方向多为慢车,而且叉道很多,好像要换车,承天想买机票先飞太原,再从太原坐汽车去,孝梅认为这节约一些,于是两人买了联程票,先从成都往黄土高原走,然后再到山西境内,可以转道至运城,从运城再坐汽车往平阳县,他们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赶到了运城,运城很有气魄,透着高原上的苍劲,山西人很忠实,旅店小,很便宜,他们在运城住一晚,要了两间房,承天可以亲吻孝梅,但孝梅不让他睡她,她一再说等她再长大一些,承天能摸她到体内的激动,但她不愿走到那一步,刚好自己也可以省点力气,对于女人,他已会十分的倦了。从远城到平阳坐了八个小时的车,赶到平阳县城,发现平阳与黄土高坡的其它地方明显不一样,天气很好,水草也多,有一点小江南的味道,平阳县外就是那条希铭文中提到的卫河,他们在县城待了两个小时,向人们打听了一个叫昭通的乡镇,别人说你们也到昭通去啊。他们很奇怪,好像到昭通去是件不平常的事,向别人一打听,才知道昭通是一个咽喉地带,是关中平原向高原递近的一道要塞,那儿是过去人们避免谈及的地方,据说常年恶人出入,民不安心,但现在好了,只是历史在人们身上留下一些阴影。
承天和孝梅雇了辆县城里的出租车,五点钟,太阳还没下山,就直接奔向昭通镇。在出租车上,他们跟那个马司机聊天,问他昭通镇到底有多大,那人说昭通镇不大,因为是个重要地带,所以镇子狭长,在它背后就是高起来的土脊,叫它土脊,是因为它一直高上去,从裂开的渐渐堆起的黄土中,高原平整地向北延伸,而土脊的正西和背面潜伏着许多怪异的东西,地形怪异、危险,凶人出没,有时也有水流溢出,甚至有清澈的汩泉,听司机这么讲,大概也符合铭文中所提到的古墓所在地的地貌,到了昭通镇之后,他们一开始没找到住的地方,天已快黑了,镇子上的拖拉机还在奔忙,看街灯下那些朴实的山西人好像没有什么恶人的样子,只因为心态上有些紧张,所以才偶尔能看到一些鬼魅的人在台球厅或饭馆外出没,很狡诈地看着他们。因为他们来此地,至少跟考古有那么一些关系,所以他们不愿找当地政府,不愿随便透露自己的意思。
他们在镇子的西头,一处要向后退就明显高起来的街尾找到了一家旅馆,主人姓韩,是一家种子站的技术员,他跟他媳妇开了这家还算卫生的小旅馆。韩技术员对承天和孝梅很好,他媳妇帮他们收拾房间。然后还为他俩弄吃的,承天不爱吃羊杂汤,孝梅用
咸菜就着吃了两碗饭。临睡觉时,承天又要了一间房,韩技术员便把他和他媳妇隔壁那间稍小的房子留给了承天,并说不再加收钱了。孝梅拉着承天的手,他们在院子中能看到屋后高起来的土脊,像一道倾斜的夸大了的墙,正惊耸地站在不远处。
69九月二十三号
他们在昭通镇周围考查了七天,最后终于把古墓范围局限在一个只有大约三四平方公里的一块地点,四栏山就在后边,卫河也不远,虽然从以前地方志的图形上看,现在地貌有了些变化,但四栏山山脚与卫河最短距离仍是对的,况且从四栏山到卫河边以前的那条栈道肯定被毁了,代之而起的是一条能跑小货车的垫了石头的便道。卫河河水浑黄,四栏山很高,但因为在经四栏山之后,便与高地接壤,虽然四栏山的背后略下倾,但毕竟不如它西南向靠卫河的一侧易得阳光。在这块地上,有一些人家,看起来约有四五个村落,它们联系得不够紧密,因为这是一块平地向高地晋升的地段,所以建筑风格跟窖式不一样,带有中原一带的风气,有门楼,有屋脊,而且庭院一般都书有门联,况且因为卫河的原因,这儿的植被还可以,但已不是那么正经的清绿,发着惹眼的刺黄,夹在淡绿的发毛的沟坎上。他们去了每个村子,村民们都很好,他们向这些农民打听有没有什么传说?这里农民听不懂什么叫传说,而且哪有人来传说呢?谁的传说?孝梅说,古人的传说。但当地人不明白有个什么传说。
后来他们找到西南拐口的一所小学,问有没有什么传说?那人随后又喊来几个教书的老师,孝梅和承天请他们吃了顿饭,那些人有做过学问的,他们猜想这两个来人肯定跟地方史有关系,所以就尽力地回忆,说以前好像也有外地人来过,说这儿有历史,至于什么历史,是唐是宋还是汉,那就弄不明白了。请了顿饭,什么也弄不明白,但小学老师答应可以帮忙,帮他们再去打听是否有人听到过什么传说。恰好承天还是说到了古墓,大概别人也不会怀疑他们是盗墓的,老师们建议他们跟县上的文物局联系,但孝梅制止承天不要跟这些老师再搅和下去,他们不会理解。承天和孝梅在韩技术员家里又住了两天,他们终于确认了地点,但根本看不出有谁动过,从外形上看,那很可能就是古墓的地址,能从地形上隐约看出当时那近于恢宏的气慨。他们去勘察,记了一些数据。
在九月二十三号晚上,他们往回走时,发现在不远处的另一条土路上有个骑自行车的人正在跟着他们,以承天那敏锐的感觉,他判断这个人是在盯他们,他问孝梅应该怎么办。孝梅说,我不知道。第二天,承天从昭通镇上买了一大批尺子和仪表,都是施工用的,当然这是做给别人看的,孝梅还招了在粮站干活的几个劳力,雇了手扶拖拉机,一下子开到了被他们确认为墓地的缺坎边,他们忙了一下午,承天看见那个骑自行的男人一直在不远处看着,有时他身边过来几个人,带了些民工,却什么也没干,他们在那个缺坎旁边的地里丈量尺寸,并佯装是科研所搞调研的。收工之后,那个骑自行车的男人还站在缺坎那,久久不回。晚上,韩技术员给承天和孝梅弄面疙瘩吃,承天在院子里看那些陶先生给的孝梅母亲的那些旧东西,有论文,有日记本,有小画书,还有她的一些旧工具,看起来像考古模型。
孝梅在洗澡,冲水的声音在小院子的树上回响。大约九点钟时,韩技术员媳妇去开门,那个人就是骑自行车的男人,他问韩技术员媳妇,小潘啊,你们家里是不是住了两个外地人。小潘说,原来是高厂长啊,快进屋,是有,是有。骑自行车男人看见承天坐在小树下,院中的走廊有灯,但天空的光亮也不暗,院子里很安静,骑自行车男人坐下来,小潘给他倒水去了,韩技术员从屋里出来跟这位被称为高厂长的人握手。承天一言不发,等他先开口,他摸了摸长凳上承天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抿嘴笑了笑。承天问他,你找我们啊,老张为人很好,明显是老练的,他说,你们怎么样,到本地来还习惯吧。这时韩技术员和他媳妇都相信高厂长怕是已经认识他们了,两口子就返回屋里去。高厂长一张口,心里就有了底,他本来就不像陶先生或孝梅母亲那么迷信,再说他个人跟历史没什么勾搭,高先生语出惊人,先入为主,这使承天变得很被动,你们在找什么,我知道,高厂长说。孝梅已洗完澡,坐在承天旁边,高厂长一眼就把孝梅认出来了,但他没说,因为孝梅跟她母亲长得很像,都是那样的姿态,那样的眼神,那样的呼吸节奏。他说,我就是高怀谨。你没死,孝梅吃惊地问。承天搂紧孝梅,叫他不要乱讲话。我就生活这儿,他平静地说。
70高怀谨已更名为高文
高怀谨现在已更名为高文,韩技术员和他媳妇小潘都叫他高厂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