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月亮-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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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步、一步地靠近他,二哥伸手想拉我,但只是轻轻碰了一下我的衣袖。从门口到床的距离不过六、七步而已,仿佛走了很久很久才来到床头。看着被汗水浸湿了的头发紧贴着他的额头,我伸手颤抖地想帮他擦去汗水,手刚伸出去就害怕地缩了回来。
刘冰歪过头看到我,本来眯着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步步,求求你,你帮我和二哥说说,再给我一口吧。我真的不成了,我快死了。”他的话使我本来已碎了的心更加疼痛。百想千想万万没有想到,他见到我的第一句居然是要毒品。看着他陌生的眼神,我的身子向后倾斜,再倾斜。最后一双有力的胳膊搂住了我。我的身子瘫软下来。
当二哥把我扶到床旁的椅子上时,我痛苦地把头靠在了二哥的肩头。许久,我才抬起头看着二哥说:“再给他一口吧,不然他真的会死掉的。”二哥松开臂膀,我顿时感到一丝冷风向我袭来,不禁哆嗦了一下。
“没事,他能扛过来。”二哥说着低头把烟递到我手中。我颤抖地把烟点燃,看着烟雾中刘冰的痛苦表情与让人不敢看的被绑了绳子的身躯,我深深明白了我此时的痛苦不是能随着这烟雾慢慢散去的。刘冰不停地重复着他的话,仿佛此时此刻他除了会说这些外,丧失了其他能力。
刘冰的声音慢慢地低了下去,但他还是不停地扭动着,绑在他身上的绳子并没有因此有片刻松懈。
“行了,走吧,让他休息吧。”二哥说着过来拉住我把我往门口带。我跟随着他向外走,不住地向后回头张望。我是多么期盼刘冰此时能和我说句话,我多么希望他此时能告诉我他想我了。直到房门再次被关上,刘冰渐渐在我眼前消失,我也没能听到。失望?不,此时应该用绝望来表达我的感受。我的绝望是对刘冰、对这个世界的绝望。我不能明白为什么毒品会有这么大的力量,能让一个人在离开它的几天里变得如此可怕。
二哥推开地窖的门,阳光照在我身上,我抬起手挡住了耀眼的光芒。光亮从指缝间渗透过来。我回头望去,期期艾艾的楼梯仿佛在述说一个被诱惑了的故事。一门之隔,把我和刘冰安排在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我一个人站在这个凄凉、陌生的院子中央。手机的铃声划破了院子的宁静,响了很久很久……直到铃声嘎然停止,我还站在原地不曾挪动半步。铃声再次响起,我惊醒过来,跑着进了屋。看到是家里的电话号码,我害怕了。不知道要怎么对爸爸妈妈解释。铃声不甘心地响着。无奈之下,我按下了接听键。耳边顿时传来了妈妈关切的声音:“干什么呢?打了半天电话都没人接,又玩儿疯了吧?”听了妈妈的话,我张开嘴,话还没出口眼泪就落下来。妈妈听到我这边的哽咽声,关心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事,我就是想您和爸爸了,想家了。”
“你这孩子,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你吓了我一身汗。想家了还不容易,那就早点儿回来。玩儿得怎么样?现在在哪儿呢?”妈妈显然已经相信了我的谎言,我只能继续在这个谎言里自圆其说。
《毒月亮》六(6)
“妈,您想到哪儿去了,我们都挺好的,只是这两天太累了,所以就……对不起,妈妈,我们打算再住一段时间。您和爸爸多注意身体。手机快没电了,我不说了,过两天我再给您打电话。”我继续编着谎话。
电话挂断了,压抑的眼泪瞬间爆发,我趴倒在床上呜呜地哭着,仿佛要把前世今生的委屈都哭出来。可眼泪洗刷不了心中所有的迷惑。我知道家其实就在离我们很近、很近的地方,只是现在我无力转身。
《毒月亮》PART 4
《毒月亮》七(1)
拖拉机的声音由远而近,接着是汽车刹车的声音。院子门被推开,我听到了蝇子的说笑声。
“嫂子……”蝇子看到我咧嘴笑了起来。我像看到了亲人般地迎上去,一句话没说就哭了。五叔摸不着头脑:“这是怎么了?”听了五叔的问话,我哭得更伤心了。蝇子拍着我的肩膀说:“嫂子,谁欺负您了?”抬起红肿的双眼我不好意思地说:“没事,就是想哭了。你怎么来了?”
“想您和冰哥了呗。”
我赶紧擦干泪水把他们让进屋子。大家坐下喝茶聊天。
天色渐渐黑下来,五叔站起来说:“咱们今晚吃火锅,刚才我顺道买了点儿羊肉回来。你们先聊着。”
我赶紧跟在五叔身后说:“我帮您。”
五叔回转过身子说:“你这孩子就这么不听话,你一帮忙,我倒乱了。甭管,谁都甭管。”
蝇子笑呵呵地说:“嫂子,您真的甭管。您不了解五叔,他是专门的做饭迷,不好别的,就爱鼓捣个吃的。”
我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等五叔出去了,蝇子小声地问:“冰哥怎么样了?我听五叔说他又下地窖了。第几天了?”
“第二天,他被绑在床上了,手腕、脚腕被绳子都勒出了红印……”说着说着,心就痛了起来,眼泪开始在眼睛里打转。
“哦,那还得几天。嫂子,您别着急,这也不是着急的事。您放心,没事。我敢跟您保证。我们几个都在这儿戒了好几次了,所以……”
这样的生活就是刘冰一直以来所指的道上的生活吗?他总说他没有办法偏离这个道,我想不通他是无法偏离这个道上的人还是道上的生活,还是离不开这个道上的毒品。
火锅“咕咕”地冒着热气,整间屋子飘着葱姜在沸水里煮的清香味。
五叔拿着一瓶二锅头往一个大海碗里倒酒,然后看着我问:“怎么样?来点儿吗?这天吃这个出一身汗舒服,比冬天吃还带劲。”
我摇了摇头说:“谢谢您,我不会喝。”
“我嫂子是真不会喝,我喝,我得喝,一直想过来和您喝两杯,但总是没时间,今天说什么也得喝个不醉不睡。”蝇子说罢就把另一只海碗递了过去。
三盘羊肉吃光了,二锅头也见了底。五叔伸手从桌子底下变魔术似的又拿出了一瓶,蝇子与五叔相望大笑。我闻着涮肉的香味,吃到嘴里却索然无味。我边吃边听着他们聊天。
“五叔您是不知道,自从二哥不干了以后,杨昆那孙子是越来越黑。我是真怀念我们当初的那些好日子呀。”蝇子的话使我打消了找个借口回房间睡觉的念头。我不着痕迹地把身子向前凑了凑,仔细听他们说话。
“过去了,就别提了。你二哥走到今天也不容易。好不容易脱身出来,就不能再让他回去了。不能让他再走你大哥的老路。”五叔哀愁地点着烟说。
正说到关键处的时候,就听见有人把院子门敲得山响,院子里的狗也随之叫个不停。
“这是谁呀,吃饭都让人不塌实。你们先吃着我去看看。”五叔说着就朝门口走去。
“谁呀?”
“五叔,是我。二子和他媳妇打起来了,我们劝了半天也没用,您过去帮着劝劝。”随后是关门声,五叔和来敲门的那个人的声音逐渐消失,狗也安静了下来。
“蝇子,你们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啊!”
“这里面的关系有点复杂,但又很简单。”蝇子喝了口酒开始像说绕口令似的说起来。
“五叔,本来有两个儿子,大哥和二哥。二哥您见过,就是现在陪着冰哥的那个。大哥,死了。”蝇子喝了口酒给我讲了一个残忍得让人哭不出来的故事。
刘冰和大哥是同学,两个人感情特别好。最早也是他们带着蝇子、小超、小妖出来混。他们看到卖毒品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赚到最多的钱,就决定赌一把,并约定每个人赚够五万块钱就收手不干。在90年代初,一般老百姓的月收入也就一、两百元,所以五万块钱对于20刚出头的孩子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那时他们虽然也知道会有危险,但还是被金钱诱惑。大哥想办法从云南边境带毒品回来卖掉,一倒手,钱就赚了。开始大家的胆子还比较小,来回带的数量不多,怕被抓。后来大哥觉得反正也是去一次,不如多带些回来。刘冰不同意,和大哥因为这事吵了一架。但大哥认为自己经验多,路子也多了。所以没理会刘冰的意见。5万块钱他们很快就挣到了,却没有人舍得收手,定下的目标一次次被推翻。还没等他们从美丽的梦境中醒来,大哥就出事了。
《毒月亮》七(2)
大哥是在贩毒的时候,被抓的。五叔去找过大哥那些道上的朋友,但数量太大,没有人能帮忙,大哥关了一年左右就枪毙了。大哥在监狱里面一个人把事情全顶了下来,没有把刘冰他们供出去。警察当时也怀疑他们和这事有关,但苦于没有证据。
大哥临死时,要二哥远离这个道,并要他把毒瘾戒了。做这种生意,如果你本身不吸毒,道上的人根本就不会将货提供给你。开始只是大哥为了进货先染上毒品。他说自己意志坚定,就算洗手不干了,肯定也能戒。但兄弟们被大哥吸毒后迷幻的表情诱惑了,一个个跟着吸了起来。刘冰一直都没有碰过,他始终痛苦地挣扎着徘徊着,他知道毒品是可怕的东西,只要沾上了,人就像魔鬼附身一样。
大哥的死对他们的震动很大。也是在那个时候,他们第一次认真地决定洗手不干了。他们一起去了戒毒所,当时还是刘冰送他们进去的。不想,等他们出来的时候,发现刘冰吸毒了。这样没用多长时间他们就都复吸了。从此他们就开始了没完没了的戒毒、复吸,然后再戒毒、再复吸,地狱般的生活从此跟随着他们。
五叔失去大哥后,带着二哥和大嫂来到了这里。开始的日子很苦,后来刘冰经常给他们送钱,日子才好过起来。二哥很了不起,戒毒成功了。和五叔在这里过上了平淡的生活。但好日子没过几天,大嫂就跑了。刘冰他们找了很多年也没有找到。直到有一天听道上的朋友说大嫂在深圳的一家歌厅当小姐。当他们赶过去的时候,正好警察来查场子,大嫂的尿呈阳性,被带走了。等他们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被生活打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开始,他们还会去看她,给她寄些东西。但后来嫂子给他们写了封信,说大哥死了,她的幸福没有了。她要去开始新的生活。让他们以后不要再去打扰她。再后来给她寄的东西全被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
讲到这蝇子低头点上烟,很快他的头就被烟雾笼罩。在这样的夜晚我感到了一丝凉意,端着碗狠狠地喝了一口酒想暖暖身子,酒经过嗓子,我感到了火辣辣的疼痛。也是在这个时候,我才知道杨昆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蝇子说他表面上道貌岸然,其实他就是一个大毒枭。他在娱乐场所向那些刚刚成年的年轻人贩卖毒品,诱引那些小孩来吸食。蝇子看着杨昆丧心病狂的样子,被良心折磨着。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也干了无数丧尽天良的事情,可是,他看着那些孩子,心疼,但无能为力。因为没有那些孩子,就没有人养活他们!所以他痛苦着、逃避着。他总说也许有一天警察来了把他抓走了,或者有一天被打死了,就是他们这种人注定的结果。
蝇子后面的话被他喝酒的声音掩盖下去。这是怎样的一群人?我感觉自己像听故事一样。朦朦胧胧的,找不到身临其境的感觉。我顺着窗子向外望去,黑皑皑地看不清,偶尔有风吹进,却不能给人轻松的感受。
我表示很不理解,不明白那些娱乐场所为什么让杨昆这么肆无忌惮的在他们那里卖毒品?难道他们不怕警察来查来抓吗?”
蝇子听后淡淡地一笑:“嫂子,这您就不懂了。如果那些老板胆敢不让我们卖,我们就给他们捣乱,生意就甭想做了。如果乖乖的让我们把生意做成了,我们也会给他们些好处,当然不会太多,意思意思嘛。再说了,这些人自然会在他们这里消费其他的酒水,一来二去,我们两边把生意都做了,这样不挺好的吗?再说了杨昆也不是一般的人物,他办法多着呢。”
看着蝇子手舞足蹈地说着,我一阵阵地感到恐惧。
“你今年才多大呀,身后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为什么不能尝试一种新的生活呢?放弃现在的一切,咱们可以从头再来。就像二哥一样……”
话还没说完,蝇子就冷笑起来,笑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从头再来?嫂子现在不是在拍电影,觉得这样不好,剪掉重新再拍。这是生活,生活怎么可能重新来过呢?就算我们想重新开始,杨昆也不会让我们塌塌实实过日子。你不了解杨昆,他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到处都有他的人,我们只能顺着这条道一直往前走,虽然路会越走越窄,但无法回头。”
《毒月亮》七(3)
火锅还在“咕嘟、咕嘟”冒着热气,但我们此时早已没有了胃口,任凭水开着,没有人再往里添加任何食物。
“你们可以报警呀,让警察来帮助你们。就算杨昆他再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