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月亮-第1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最后,我自己都不记得是怎么把车开回去的。
当夕阳斜斜地照进车里时,我终于看到早上我离开的那个屋子。当那个男子把东西拿出来去找刘冰时,我趴在方向盘上哭了。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担惊受怕,一切都需要发泄出去。我想到了爸爸,想到了妈妈,想到刘冰的妈妈,那么多双关爱我们的眼睛,直直地望着我,可我做了什么?我用手捶着方向盘。
抬起头,天已经完全黑了,我侧过脸,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刘冰站在车旁一动不动,我不知道他站了多久。
车门被刘冰打开了,他一把把我从车里拽了出来,搂着我一个劲地发抖。
刘冰的怀抱是温暖的,但是他无法温暖我此时冰冷的心。
吃饭的时候,刘冰给我介绍,那个膀大腰圆的男子叫“五叔”,那个小个男子叫“二哥”。我红着脸一一叫过。二哥开始给他们讲今天我开车在路上的情景。我红着脸不好意思抬头,只听二哥说:“去的时候,这个姑娘把车开得飞快,我心里嘀咕,不愧是跟着咱们冰哥混的人,冲。真够冲的。有胆量。可回来,我可傻眼了,小姑娘就差给车上插个旗子,在上面写着:车里没有毒品。哆嗦,害怕。弄得我都特紧张。我是真服了。”听了二哥的话,他们都笑了。我偷偷地看刘冰,他笑得很牵强、很苦涩。
晚上刘冰坐在床沿上,帮我揉着依然有些发抖的双腿。看着他的侧影,我说:“真希望此刻是永恒,我希望咱们能一辈子都像现在这样。”
我的腿感到了潮湿。
我拉过刘冰的手问:“那个‘五叔’和‘二哥’是怎么回事?我看你好像和他们很熟。这是什么地方?是你老家吗?”
刘冰看了我一眼说:“以后告诉你。傻丫头,睡觉吧,我有点累了。”
看着刘冰躲避的目光,我只好躺下。
那夜辗转难眠。明天在哪里?明天一切都会过去吗?噩梦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躺在刘冰身旁,依然能感觉到爱的温度,但只是心情变了,我直勾勾地盯着已显破旧的天花板,眼前慢慢勾勒出小妖的笑脸。我惊奇地望着、看着,笑脸越来越清晰,耳边响起了小妖的话:“嫂子,你是没尝过,所以你不知道那种感觉有多么美妙,那种感觉真的让人欲罢不能。”是什么样的感觉让他们这么欲罢不能,让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徘徊在天堂与地狱之间呢?这会是刘冰的最后一次吗?在记忆中他好像说过太多的最后一次了,可最后一次是哪一次呢?小妖的脸逐渐模糊起来,另一个声音把我推向了绝望的边缘。“你到底有多大耐心可以奉献出来,很多人都是吸了戒,戒了吸,重复着,没有尽头。你能陪他多久?一个月?半年?一年?还是十年?我想人的心里都是有底限的,你肯定也有,只是我感觉到你并不想承认或面对罢了。”这段话当时清晰地折射在黑夜的天花板上,我反复地看着,我的底限是多久?如果他注定要在这条路上反复地往返着,那么我呢?我是一辈子都这么跟着他?直到彻底麻木吗?可是离开?不,我爱他,是用心在爱着他,如果连我都离开他了,那么他岂不更肆无忌惮了吗?我该怎么办?我想起了妈妈担心的眼神,这样无助的夜,好想念他们。可面对他们又能怎么样呢?不一样要把所有的苦所有的痛往肚子里咽吗?所有的伤口不一样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去舔舐吗?照样还是要用脸上的笑容掩饰着嘴里的血腥味道。整夜我不停地思索着所有的问题,甚至在睡梦中还在寻找着。
《毒月亮》六(3)
“怎么了?睡不着吗?想什么呢?”刘冰坐起身点了枝烟,晃了晃也许是睡累了的头。
在黑暗中我没有应声。
刘冰见我不回答,自顾自说起来:“明天我打算和二哥去地窖。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离开你的视线我的压力会小些,你也不会那么心疼了。”
“地窖?地窖在哪里?你去了我怎么办?”我不安地问。
“傻丫头,地窖就在这个院子里,离你很近的。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个人不管呢?我只离开几天,仅仅几天而已。”
我能理解刘冰的心情与想法,但是他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个陌生的环境中,我要怎么办?他离开是真的为了戒毒吗?他是不是在敷衍我,然后去吸毒呢?这些问题渐渐显露在表面上,我歪着头看着刘冰没有生气的脸,揣测他的心理。
“晚上你能回来吗?”我害怕地问。
“不,不上来。我这几天都不见你。步步,对不起,你要自己过几天。明天我让五叔带你出去转转,看看哪天有集市让你去赶赶集。知道什么是赶集吗?”刘冰拉着我的手笑嘻嘻地说。在笑容里我没能找到开心与轻松。
“刘冰,我真的好害怕。这到底是哪里呀?我一个女孩,你让我怎么去面对两个陌生的大男人?你晚上回来睡行吗?我一个人真的害怕。”
“傻丫头,你不用担心五叔和二哥,他们不会伤害你。相信我。还有就是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能回来,我不想前功尽弃,那样咱们离回家的日子就更遥远了。”
我还有选择吗?我除了沉默还能做什么?
第二天,刘冰和二哥一起去了地窖。临下去的时候,他狠狠地抱了抱我说:“步步,我要和二哥去地窖了,原谅我好吗?好好照顾自己。二哥和五叔是自己人,有什么需要就对他们说,别客气。等我上来,咱们就回家。”无论我在心底说服了自己多少次,眼泪还是禁不住夺眶而出。虽然是白天,但地窖的深处黑漆漆的,让人看着就止不住从心底冒寒气。我沉默无语。
刘冰进地窖的同时把我的心也带了进去。
白天我无所事事,整个院子里就我和五叔两个人,每次看到五叔坐在院子中央的躺椅上悠闲自得地抽烟,我的心就能平静下来享受乡村的宁静。偶然有风吹过,我也会情不自禁地向地窖门口望去,猜想刘冰他们是否也可以享受到这份暖意。有时我甚至想不走了,这辈子就在这了,虽然这里没有城市的繁华,但这里是一片净土。人在这种环境下,本能的欲望会被降低到极点。
快到中午时,五叔在厨房忙碌起来。我悄悄地依在厨房门口看着他,想起了爸爸,思念的泪水悄然而至。五叔突然一回身,我们都被对方吓了一跳,随即五叔咧嘴对我笑了笑,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用手悄悄抹去了眼角的泪。
“村里没有什么好吃的,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凑合点啊。”五叔客气地说。
五叔的话,让我更不好意思了:“看您说的,我们来给您添了不少麻烦,还没谢您呢。”
“呵呵,别那么客气,到这儿就跟在自己家一样。村里没有你们城市的那些规矩。”
“五叔,刘冰什么时候能出来?”
“快,别着急啊。没几天他就能出来。你放心,有你二哥陪着他呢,没事。”
这是怎样的一家人?挺大的院子里除了二哥和五叔外就不再有其他的人,两个大男人冷冷清清在这里生活。刘冰是怎么认识他们的?为什么离京城这么远的地方还有着他如此熟悉的人和环境?
吃饭的时候,五叔说下午等我午睡起来后带我去村子里转转。
午饭在我的沉默中结束了。躺在床上,沐浴着午后暖洋洋的阳光,猜想着刘冰现在在地窖里的情景,耳边回响着的还是那天刘冰痛苦欲觉地喊叫:“步步,求求你,再给我一点,就一点,我真的不成了。步步,救救我……”我真的可以救他吗?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
《毒月亮》六(4)
在睡与没睡着之间游荡,我如同一个鬼魂在阳光普照的下午出来寻找温暖。可惜我终归无法见得光日。累了以后,我该做些什么?是继续游荡在没有希望的生活里,还是应该选择逃避?我伸手想去抓住一丝阳光,可是顺窗而进的阳光因我拦截而被阻断。刹那间我发现自己不过只是生活中的一颗棋子罢了,被动地摆放在不同的位置,这是命运吗?难道真的有命运的安排吗?如果当初没有和刘冰重逢,那么我现在过着怎样的一种生活?我闭上眼睛猜测着种种可能。我问自己:后悔了是吗?不!答案肯定是不,只是我爱得太悲凉,想哭,有哭的欲望,但眼睛干涩,连一直陪伴我的眼泪也游荡到他乡。
五叔朝这里张望了很多次,我假装睡着了。人在不开心、无助的时候,喜欢逃避与躲藏。我不想去面对任何人,包括我自己。一直以来,我总告诉自己嫁不了最想嫁的人,嫁给谁都一样。现在我有机会嫁给最想嫁的人,可是面对着残酷的现实,我没有开心,只有心痛。黑暗与光明只有一线之隔,却是两个世界。伸手触摸刘冰曾经躺过的地方,似乎还留有余温,却有了陌生感。
天黑下来,我一直没有出去,甚至没有翻动一下身体。我在黑暗中侧耳倾听着钟表的秒针一下、一下地震动,心脏仿佛也跟随着这震动而跳动。刘冰你现在好吗?你在干什么呢?你也如我这般地思念着我吗?闭上眼睛,回忆着我和他的点点滴滴。虽然和他在一起有三年的时间了,不长也不短,但承载着我全部的快乐与哀伤。耳边偶尔传来几声狗叫,随即又宁静下来。我想起小超,他们在做什么?有瞬间的快乐吗?难道他们真的愿意为这短暂的快乐付出一生的代价吗?一个人的力量其实很微小,如同此刻的我。我想改变他们,可我连自己都无法改变。
天快亮的时候,我隐约听到有人扫院子的声音,爬起来,把窗帘撩开了一个小缝,看到二哥在晨雾中一下、一下地扫着……
我迅速地穿好衣服,拉开房门。二哥应声望来,笑了一下说:“怎么这么早起来了,听说你昨晚没吃饭,还好吗?”
“他还好吗?昨天他怎么样?”
“他还好,你放心吧,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看着二哥继续清扫院子,我在心里反复琢磨着他的话:这不是第一次了、这不是第一次了……那么这是第几次了?
我痛苦地蹲在地上,也是在这个时候二哥告诉我,他见过很多已经戒了两、三年,甚至更长时间的人,但最后都复吸了,因为短短的几年,对吸毒的人来说可以忽略不计。
听了二哥的话,我更加无助了。等刘冰这次戒毒之后,一定要带着他离开这个环境,换个城市去生活。可是世界这么大,我们要去哪里呢?看着早晨的第一缕阳光,我茫然了。
“步蕾,吃饭了。”五叔在门口叫着我。
看到热气腾腾的早饭,我心不在焉地说:“五叔,谢谢您。”
“不是跟你说了吗?到这儿就跟在自己家一样,甭客气啊。再说,我和你二哥现在的这一切都多亏了刘冰,要是没他,我……”五叔说着,就哽咽了起来。我赶紧安慰道:“五叔,您忙半天了,赶紧吃吧。吃完了,我还想让您带着我四处转转呢。”
嘴上安慰着五叔,心里嘀咕着:刘冰还隐瞒了多少事情?从在歌厅里见到的杨哥到离京城几百里的五叔和二哥,隐约中我感到刘冰一定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自从刘冰全家搬离后,他有过怎样的经历,到现在为止对我来说都还是谜。一个让人想知道又怕知道谜底的谜。
五叔端起碗笑了笑说:“今天不成,我一会儿得出去一趟,你在家歇会儿。给你找了几本书,你随便翻着看看,打发时间。”
收拾完碗筷,五叔开着一辆破拖拉机“轰隆隆,轰隆隆”地走了。我百无聊赖地翻看着那些书。
字在眼前飘忽,脑子里全是刘冰没有毒品时的痛苦表情。他现在怎么样了?还那么痛苦吗?想到这些,我的大脑就会一片空白,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在现有的世界里找到可以填充的画面,更加增添了我的思念与好奇。于是,我悄悄地来到了地窖门口。
《毒月亮》六(5)
手放在地窖的门上,犹豫了好久,最终冲动战胜了理智,地窖的门在我面前打开了,里面没有我想象中的漆黑、阴冷。顺着台阶往下走,拐了几道弯之后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这里很干净,如果不是从地面上下来,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错觉——这里不过是个三室一厅的房间而已。隐约的哭声与乞求声引着我来到其中一间虚掩着的房门前。
“二哥,我不行了,真的不行了。你就再给我一口吧,就一口,我求求你了……”
刘冰的乞求声隔着房门撞击着我的心,他说的每一句话就如同拿着刀子在我心头上狠狠地挖了一下。我屏住呼吸趴在门缝间向里望去,一个黑黑的背影挡住了我全部的视线。
我推开房门。
这是刘冰吗?这是那个可以呼风唤雨的刘冰吗?这是那个在众人面前风度翩翩的刘冰吗?
刘冰整个人被粗粗的绳子绑在床上。他不停地扭动着身体,就连我进来,也没能感觉到。
我一步、一步地靠近他,二哥伸手想拉我,但只是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