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走的是树 留下的是鸟 作者:马小淘-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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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目瞪口呆。因为沈眉是宿舍里性格最温顺的女孩,她总说的一句话是“我就不知道恨是什么滋味,长这么大,别人对我怎么样,我都恨不起来!”
听了她忽然毫无顾忌地大放厥词,我们都反应了半天,才想起来问:“彭其是谁啊?”
“一个得了癌的坏蛋!”沈眉咬牙切齿地说。
“赶紧说,到底怎么回事啊?”说这话时,罗米显然已经把自己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彭其是我初中同学,当时我对他印象不是很深,就是个白而沉默的男生。后来高中的时候,他和我男朋友在一个班,我在另一个班,也没什么来往。寒假一放,他忽然给我打了电话,说他要死了。我很震惊。虽然不是很熟,可到底也是人呢,怎么一下子就要死了!所以我还是挺同情他的。”
“啊?你刚才不是还想让他死呢吗?”罗米说。
“你听我说完啊,故事长着呢!他说他得了癌症,可能很快就要死了。然后,我们就见面了。他瘦得吓人,确实带点不久于人世的样子。见了面,他说他一直喜欢我,从初中开始。现在他要死了,希望在临死前让我知道他对我的感情。接下去的一段时间,我们经常见面,我觉得他挺可怜的。”
“那你到底为什么想让他死啊?”罗米着急地问。
“我和他老在一块,我男朋友就知道了……”
“那就是你男朋友不对了。他跟一个要死的人争什么啊!”我说。
“我当时也这么觉得。我觉得我们俩好了两年多了,彼此间应该是互相信任的。他应该知道我对彭其没有感情,我做的一切都是出于同情。”沈眉说话的时候满脸无奈。
“他不会是因为这些提出的分手吧?还跟个要死的人争风吃醋的?”夕平问。
“是啊,就是因为这个分的。他说,他不能忍受他的女朋友总和别的男生在一起。而且他还强调说这个男的是别人备不住还可以,竟然是彭其。他和彭其高中时候就互相看不上,基本是不共戴天吧。”
大一(下)二(2)
“还挺复杂的。你净爱干这种两边不讨好的事。我要是你男朋友我也觉得挺窝囊的,让一个快死的仇人给带了个大绿帽子。”罗米那张嘴就是这么快人快语。
“你不知道。当时彭其跟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可怜兮兮的,他说没有我他生不如死,真跟没我不能活一样!他经常在自己头上轻轻一碰,就有大把大把的头发掉下来。他就拿着那些掉下来的头发说,完了,他要死了。”
“也是挺感人的。要是有个男的快死了,心里还只有我,我也扛不住啊!”夕平满脸向往。
“是那样我也就认了。我男朋友提出了分手,我觉得等开学我回到北京就一切都会好的。到时候彭其找不到我,或者已经死了。我们的生活就又会像以前一样了。我男朋友说我让他很失望,我也可以重新让他对我有信心啊!”
“男生啊,哄哄就能好!”没谈过恋爱的夕平摆出很有经验的样子。
“我就跟彭其说了我男朋友不理解我的事。结果,我和我男朋友分手以后,他就不怎么找我了。”
“什么意思?”我问。
“开始我也不知道。后来,有的同学说彭其根本不喜欢我,就是得了癌以后报复世界,目的就是让我和我男朋友分手。”
“不能吧?”我说。
“绝对能。过了一个礼拜,我在街上看见他和一个女孩手拉手。他也看见了我,却一句话都没说就从我身边过去了。我觉得我就是一个大傻子!”
“真是个孙子!”罗米义愤填膺地说。
“那你怎么没想办法和你男朋友和好啊?解释解释不就得了。”小悠说。
“我打电话给他了。他说他虽然还爱着我,却已经有了新的女朋友。”
“不会吧?这么快就另觅良枝了!”我觉得不可思议。
“比特种部队还快啊!”罗米表情夸张。
“新女朋友是他们班花。我去他们学校的时候他给我指过。长得一般,只能算过得去吧。”沈眉的表情耐人寻味。
“这么快!不会是早好上了吧?”罗米总是这么直接。
“我也怀疑。我过生日他忘了,我要去他们学校他说他忙。半年了,他一直这样。可能是早就喜欢上别人了吧。”沈眉的脸上是复杂的表情,遇到两个这样的男生,她的头脑已经混乱不清。
沈眉的感情经历了一段这样的混乱后,异常地平静。她温婉的性格没有改变,却添了个新的习惯——酗酒,吸烟。
开学没几天,她就弄来一大瓶白酒。晚上没事坐那自斟自饮的,跟古代那些酸腐文人似的。
酒和烟总是联系在一起的。沈眉也是照着这个路子来的。很多个晚上,她独自坐在阳台,手里燃着一根烟。她不像许多做作的女孩那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抽那种细长的女士烟。她抽烟时,躲在无人的角落。她抽了几种男士烟后,对“骆驼”这个牌子情有独钟。她说“骆驼”有劲儿。
在此之前,我对抽烟的女孩一贯没什么好印象。在我接受的传统教育中,女人一旦抽烟,就离堕落不远了。看见沈眉拿烟的样子,我的想法有了些微的改变。她拿烟时总有看不懂的表情,像哭,也像笑。
大一(下)三
卧谈是大学宿舍生活的一种标志。很多白天不愿意说、想不起说的事,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自己从嘴里冒出来。A大的宿舍不熄灯,我们夜晚多半是夜深人不静的。
罗米、沈眉的情变就都是在午夜以后聊出来的。当然,在没什么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们也并不缺少话题,女孩多的地方永远不会安静。我听说,男生那边的卧谈和民工之间的话题很是相近,充满了色情和暴力。关乎女生的最后也被他们聊得恶心至极。他们会饶有兴趣地讨论谁的眼睛大,谁有小肚子。还私下里给女生起一些只有他们明白其中奥妙的外号。一个跟我关系不错的男生说,他们每天都是在荤段子中睡着的。
大一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宿舍的卧谈是十分纯情的。说来说去就是以前的情史和恋爱中难忘的细节,偶尔会讲究讲究班级同学。聊到男生的时候,也不过是对他们的人品和相貌稍做评价。现在,虽然主要的话题还离不开这些,但也会加上一些黄色的内容。偶尔说几个荤段子,大家也都放肆地笑笑。不过,在人前,我们听到这样的笑话是会面无表情无动于衷的。虽然我们几个都不装淑女,但也不想给人留下过于离谱的印象。在家里,自然也不会流露出一点懂得这些的意思,我们的爸爸妈妈都非常忌讳这样的话题。
说起来也奇怪,似乎从来没人给我们讲过这方面的知识,老师和家长还会在平时的语言中刻意躲避这方面的话题。我们也并没有自己去查阅什么书,到了一定的年龄就自然而然地懂了。或许这是人的天性吧,随着成长,自然会懂得一些原本很正常却被老师家长认为很敏感的问题。
我觉得,中国在这方面的教育是很变态的。口号上喊得很高,落到实处却连蜻蜓点水都做不到。小学、初中的所谓“健康教育”课基本没老师愿意上,有的老师宁肯在劳动课上教我们蒸包子、做裤子,也不愿意出现在“健康教育”的课堂上。到期末一考试还出一张非常搞笑的卷子。上边的试题多半是“男女同学该如何相处”之类的难题。初中时,我们班一个男生在这道题下写出的答案是:亲亲我的宝贝。同学都觉得挺经典的,那个男生却因此被老师扣上了思想肮脏的帽子。
后来,老师还跟狗仔队一样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有故事的细节,仔细分析了他产生这种肮脏思想的深层次原因,她得出的结论是:他肯定早恋了。然后老师把那男生找到办公室很正式地谈心,问他心中那个所谓宝贝到底是谁。那男生说没有,老师还穷凶极恶地严刑逼供。最后实在没挖出什么有价值的内幕,老师也只好放弃。她当着我们全班同学发表慷慨激昂的演说,话说得百转千回的,大意就是让我们和不良思想做斗争,不要被某些拿自己前途开玩笑、小小年纪乱搞男女关系的人毒化。
大一(下)四(1)
这学期的课比上学期多了一些,文学、艺术、电视各个方面都有涉及。课多了就意味着课余时间少了,大家自然不愿意。我们尤其反感的是,这学期讲课的老师都酷爱点名。有课前点的,有课后点的,还有随时抽查的,总之是防不胜防。这些倒也还能对付,一个宿舍六个人,去三个也就能代点了,反正那些基础课老师也根本不知道谁是谁。在我们班,冒名顶替的事就时常发生。一次,罗米没来上课,又碰巧赶上老师点她回答问题。我站起来替她答完老师却又点了我。我不能再站起来,只能让小悠当我。小悠刚坐下没一会儿,老师又叫了小悠。在众目睽睽之下沈眉变成了小悠。亏了老师没继续点沈眉的名字,要不我都怀疑他有特异功能了。我们几个手忙脚乱地蒙混过关后,全班同学都向我们投来会意的目光。
虽然好应付的老师在大多数,但也有几个老到的老师在与学生的斗智斗勇中总结出了丰富的斗争经验。比如,计算机老师就经常在下课的时候点名,点一个出去一个。文艺理论老师经常在下课之前出些小问题,让大家写在纸上交上去。他拿回去再按着交上去的名字记考勤。
马克思主义哲学课的老师更是夸张。她在学期之初就声明,她会不定期地点名,一次不到就在期末成绩中扣五分,四次不到就不允许参加期末考试。这些老师的方法虽然阴损了些,但的确有效。学生都是欺软怕硬的,他们的课出勤率会格外地高。我觉得,做老师的不把心思用在如何改进教学上,却挖空心思地钻研考勤技巧,也算是不务正业了。好的老师,根本不需要靠点名把学生留在课堂。我们的古汉语老师就是很好的例子。他从不点名,却以酷似王志文的长相和渊博的知识保证了课堂的出勤率。
有爱较真的,自然也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比如我们的文学老师。他总是穿样式接近的圆领衣服,低着头走进教室,看都不看下边的学生,翻开讲义就开始上课。讲几分钟之后,他的头就会像左扭去,直到下课,一直盯着那个方向。时间长了大家都注意到了他特殊的习惯。他的课,右前排的位置就总是空着,谁都不愿意坐在那被他一边讲课,一边凝视,这位老师也因此被叫做“向左看齐”。
“向左看齐”讲课的声音非常微小,以至于很像在自己咕哝。他歪着头自言自语的样子虽然可爱却没什么吸引力。他总是自我陶醉似的讲着,偶尔能隐约听到他叨咕的是沈丛文、《雷雨》什么的。仔细听起来,他讲得很连贯也很有层次,显然这老师的文学知识是非常扎实的。只是他并不厉害的样子和细小的声音,把他的课弄得曲高和寡。开学之初,他就从不点名。但大家都不敢放心大胆地逃课。总觉得这样有怪异习惯的人肯定是有些乖张的,他越是少言寡语就越显得高深莫测,万一哪天脾气上来取消我们的考试资格,就哭都没地方哭了。 后来,我们逐渐发现他还真不是什么厉害人。有一次,整个教室都没人听他讲课,满屋子我们聊天的嗡嗡声,他也不过是近乎恳求地说了句“安静点,别说话了”,那声音比他讲课的咕哝大不了多少。
学生们总是得寸进尺的,发现了“向左看齐”的温和后就把他的课当选修上了,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有一次竟然出现了满教室就十五个人的尴尬场面。“向左看齐”也没说什么,一如既往地朝左讲他的课。很多个傍晚,我们可以看见他领着个长得很像SNOOPY的小男孩走在校园里。那孩子大概三四岁,脖子也总是向左伸着。不用说,那一定是他儿子了。
基础课程的无聊倒映衬得李雷老师的班会有意思起来。他除了反复强调不是不赞成而是不允许谈恋爱外,还会针对各种问题来教育我们。这学期开始,他经常引用《流星花园》里的句子来教育我们。他常常说“衫菜曾经说过……”,那口气就好像他说的是“鲁迅曾经说过……”一样。对于我们严肃的班主任如何会喜欢上恶俗的《流星花园》我感到十分地不解。还是一个曾在假期和他一起招生的同学道出了其中原委——
原来李雷老师对《流星花园》也是十分反感的。他看了《流星花园》的介绍就判断出那是一出浪费人精力的肥皂剧,丝毫没有看的必要。寒假招生的时候,《流星花园》已经在学生中流行起来。那些参加面试的考生总是凑在一起聊其中的内容。李雷老师听到以后非常反感。他走过去,苦口婆心地劝说那些被电视剧毒害的青少年珍惜时光,不要看那些反映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