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的婚礼-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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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四个人骑在马背上,包括那个女人在内有七个人在地上,但厮杀成一团的那群人个个都穿着厚重的冬季斗篷,令人难以分辨哪些是登博堡的人、哪些是攻击者,因此沃夫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地冲上前去大开杀戒。
他命令他的士兵停下,但交战的双方没有发现他们到来,于是他上前高喊:「谁需要帮助?」
他的问话被刀剑声淹没,但他的第二次询问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交战的双方停止战斗,一声不响地凝视着他和他背后的兵马。
但静默只持续了几秒,因为那四个骑马的人立刻作鸟兽散,消失在小径两边的树林里。他们有可能是登博堡的人,以为敌人的帮手抵达而逃回城堡,但可能性不大,因为那个女人正走上前来向他屈膝行礼。
她的斗篷在屈膝时敞开,露出底下的华丽衣裙,吸引住他全部的注意。原来她是贵族女子,而且颇具姿色。她吓坏了,苍白的脸蛋刚刚开始恢复血色。她的头巾歪了,露出深褐色的秀发,当她抬头望向他时,那对淡绿色的眼眸使他想到晶莹剔透的橄榄石……
绿色眼眸?天啊,这个就是她吗?他的未婚妻,端庄地向他致谢?不,他的运气不可能这么好。她不可能改变得这么多,不可能变成这个温柔婉约的清秀佳人。
她连说起话来都是轻声细语。「你们来得正是时候,爵爷,十分感激──」
她的话还来不及说完就被一个年轻小伙子粗鲁地推到一旁。那个小伙子横眉竖眼地瞪着沃夫吆喝:「别像醉汉似地呆坐在那里,快去追他们!一定要把他们抓到──」
沃夫浑身一僵,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那个放肆的男孩最多只有十四岁,穿得像个卑贱的农奴。
沃夫正要下马教训那个小伙子时又听到他以贬损的语气埋怨道:「明明没有那个能力还自称骑士。伸出援手也只是装腔作势。」
沃夫回到马鞍上策马前进。那个愚蠢的男孩笨到不知道逃跑,而是挑衅似地站在原地不动。沃夫欣赏勇敢,但不欣赏愚蠢;那个男孩一定是白痴才会对一个骑在马背上的骑士那样说话。这是他此刻没有采取行动的唯一原因:他不打小孩、女人和不懂事的白痴。
所以他以讲道理的语气说:「你宁愿继续你们原先做的事,打败仗吗?我使冲突结束。我只帮这么多忙。」
「你让他们逃掉──」男孩指责。
「我不是追捕盗匪的治安官。你敢再对我多说一个字,小子,当心我割下你的舌头当晚餐。」
就在这时,那位贵族女子站到男孩前面,安抚性地朝沃夫伸出一只手。「拜托,」她恳求。「别再动粗了。」
男孩一定是她的仆人,否则她不会试图保护他。她的转变太令沃夫欢喜,所以他此刻愿意答应她的任何要求。
「悉听尊意,小姐。我可以送妳回登博堡吗?那里正好是我的目的地。」
她害羞地点头同意,但问:「你来找家父吗?」
沃夫露出灿烂的笑容。如果他还无法完全肯定她是他的未婚妻,那么她刚刚消除了他的疑虑。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抱上身前的马鞍。她跟小孩子一样轻,跟玫瑰一样香。天啊,他真是幸运。
「我确实是来找奈杰勋爵,以及妳的。」他在她坐定后说。
她转头望向他,美丽的绿眸惊讶地圆睁着。「我?」
「也许我应该早点自我介绍才对。」他咧嘴而笑。「在下宋沃夫,很高兴再次见到妳,小姐。」
惊叫声不是发自她口中,而是来自地面。他低头查看是谁对他的身分如此激动,但只见到那个白痴男孩拔腿朝城堡跑去。
他皱眉望着男孩的背影,心想要叫奈杰勋爵教训那小子时听到他的未婚妻说:「但我们以前没有见过面。」
沃夫暗自微笑。太好了,她不记得多年前两人不愉快的初次会面。他恨不得忘掉那段往事,自然不会提醒她。
于是他说:「我记错了,但无所谓,我还是很高兴认识妳,小姐。妳一定想把刚才发生的事告知令尊,我也是,所以让我们前往城堡吧。」
快步前进的马儿只花了几分钟就把他们载到城堡。攻击正好发生在村庄和城堡都听不到刀剑碰撞声的地方。故意的?很有可能。沃夫此刻有点后悔没有派手下追捕歹徒。他们攻击的毕竟是他的未婚妻,虽然他在他们逃跑多时后才发觉。但无论是否出于故意,都没有人可以攻击属于他的东西而不必承担严重的后果。
一抵达庭院,那个贵族女子就告退进入城堡主楼,而他仍然得跟奈杰的总管商谈如何安置他的手下。但他派了几个人回树林里去看看能否追踪到攻击者。他很乐意帮忙奈杰勋爵抓到歹徒。
登博堡比他记忆中大了许多。就柯奈杰这样的小男爵来说,登博堡是座宏伟的堡垒,但话说回来,连官位最大的伯爵也不及奈杰有钱。
登博堡增建了一道防御用的围墙,使内堡场变成原来的两倍,但旧围墙依然屹立着,两道围墙之间兴建了许多新房舍。事实上,这里的房舍足以容纳一支庞大的军队而不嫌太过拥挤,内堡场里还有两座可供练矛的操场和一座可供练箭的靶场。
沃夫急于了解他的未婚妻,因此在不久后就进入城堡主楼。他仍然不敢相信他的好运,不敢相信她的转变竟然如此大。果然有人把她管教成端庄娴静的淑女。他想象不出更理想的妻子,轻声细语、羞涩腼?,而且姿色出众。
她比约克郡的珂妮还要漂亮,肌肤还要细嫩。虽然她还没有像珂妮那样挑起他的性欲,但他相信她一定能。见到她使他太过惊喜而无暇想到其它。
火把照亮通往大厅的楼梯。小教堂也在主楼里。一间宽敞的候见室通往大厅和小教堂。灯火通明的楼梯通往一间宽敞的候见室,再分别通往大厅和同在主楼里的小教堂。另一道楼梯通往主楼的四楼。
沃夫在匆忙间差点撞到一个刚刚从教堂里出来的人。他一看出那个人是谁就感到怒火再度上升。那个男孩显然设法逃过了处罚,这一点令沃夫很不高兴。
因此他以嘲讽的语气说:「祈祷刚才的言语放肆获得原谅吗?」他希望男孩会知道犯错的后果而不敢再犯。
但男孩大胆地面对他。「祈祷你会离开,但看来我的祈望并未实现。」
太过分了。那小子只不过是个奴仆。任何奴仆敢对贵族如此无礼都该挨耳光。沃夫气得忍不住要动手,但男孩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径自转身进入大厅走向一旁,显然很习惯爱说什么就说什么而不怕会受到处罚。
沃夫火冒三丈地立刻追过去,甚至打算在必要时一路追到厨房去,但大厅里的其它人看到他,奈杰出声喊他,迫使他把注意力转向主人。
看到未婚妻和她的父亲在一起使他的恼怒消失,他热切地走向大壁炉去加入他们。大厅是因奈杰的财富而有所改善的另一个区域。一般的城堡大厅里通常只有堡主专用的一张高背椅,这里却有四张铺着毛皮的高背椅。一张雕花矮桌放在四张椅子中央,桌上摆着一盘茶点。板凳和长凳散布各处,由此可见这里有很多人使用。壁炉里的火焰给刚从户外进来的人带来暖意,但大厅里的其它地方并不冷。采光良好的窗户都镶嵌着昂贵的玻璃,把刺骨寒风隔绝在外。石墙上张挂的巨幅花毯也增添了室内的暖意。
如此豪华舒适的大厅连国王都要羡慕不已,沃夫心想。约翰八成没来过,否则他一定会找理由把它充公。
沃夫并不乐意他效忠的是一个他丝毫不喜欢的国王。但他的心情和国内其它的贵族一样。虽然约翰的为人使他朋友少敌人多,但他仍然是他们的国王,有诚信的人会遵守对他的誓言,直到忍无可忍为止。
奈杰迎上前来带他走向壁炉。沃夫的到来似乎使他非常开心。
「很高兴你终于为我们两家的结合前来,沃夫。令尊捎信说你要来,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到了,否则我就会叫我的女儿准备好。但看来你已经见到她了。」
他们抵达壁炉,奈杰的女儿紧张地站在那里等他们。沃夫立刻对她露出温暖的笑容来化解她的紧张,握起她颤抖的手凑到唇边。
「是的,我们见过面了,爵爷。」他对奈杰说,但眼睛仍然盯着女子。「但还没有经过正式介绍。」
「我不是你的未婚妻,沃夫勋爵。」她红着脸尴尬地说。她在树林里就该澄清他的误会,但怯懦使她保持缄默。她害怕生气的男人;他的高大使她不敢冒险惹他生气。
看到他一脸的大惑不解,她急忙进一步解释:「我是她的妹妹乔安妮。」
奈杰此刻也是一脸的大惑不解。「但你确实见到敏丽了,不是吗?你刚才和她一起进入大厅的。」
沃夫回头望向大厅门口。刚才和他一起进来的只有那个男孩。天啊,不,那个不可能是她。否则那会意味着她这些年来一点也没变,那会意味着他终究得一辈子和那个泼妇拴绑在一起,正如他害怕的一样。
「叫她下来,乔安妮,务必使她破例一次穿得象样点。」
那是奈杰勋爵几个小时前对女儿的吩咐。无论穿的像不象样,柯敏丽显然都不打算下楼到大厅来。破例一次?天啊,那是否意味着她的穿著和举止从来没有像淑女过?
被迫娶一个毫无女人味的女人使沃夫气得要命,但他还是保持缄默以免侮辱到父亲的好友。奈杰怎么可以对他的长女放纵到如此地步?
奈杰努力在等待时娱乐沃夫,讲述着狮心王理查德的故事和他参与的大小战役。奈杰是个身经百战的骑士,年龄比沃夫的父亲小五岁,他们一起参加十字军东征时他还很年轻。盖义前往圣地前已经有两个女儿出嫁了,但奈杰留在家乡的只有一个妻子。
以往因不感兴趣而没有注意听,但现在沃夫想起父母好像提过奈杰还有一个女儿。他还知道奈杰的妻子在敏丽出生后没多久就死了,但没有母亲的教导不能作为她变成今日这般模样的借口。许多贵族妇女死于难产,但她们的女儿还是被教养得很好。
他们在令人不安的静默里继续等待着。仆人来来去去。晚餐时间接近时搁板桌被架设起来。两名女子还是没有回到大厅。
奈杰终于面带尴尬笑容地叹口气说:「也许我应该解释一下关于我大女儿敏丽的事。她跟一般的十八岁年轻女子不同。」
颇为含蓄的说法,但沃夫只是说:「我已经注意到了。」
但那样的回答还是使奈杰难堪地皱眉蹙额。「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但她一直希望她是我的儿子,而不是我的女儿。无论是男是女,她都是我的继承人,但她却不那样想。她宁愿当个骑士,挥不动剑使她非常生气。因此她从事那些她能够做到的男性活动。」
沃夫几乎没有勇气问,但又不得不知道。「哪些活动?」
「打猎,不是像淑女那样,而是像猎人那样。她练就一身射箭的好本领。事实上,我没见过哪个男人射箭射得比她准。她想出必要时她要如何保卫登博堡的方法。虽然永远不会有那个必要,但她仍然以她能够做到而自豪。她和某些她认为是不可狩猎的动物作朋友;事实上,她对动物很有一套,从小就能轻易驯服野生动物。」
沃夫听到最后那句话时感到自己脸红了。现在他不得不承认多年前小敏丽真的可能像她所说的那样驯服和拥有那只猎鹰。
「她喜欢做男人的事。这是否意味着她嘲弄女人做的事?」
「不仅是嘲弄,而且是连碰都不碰。」奈杰再度叹息道。「我相信你一定注意到她的穿著了。我试过许多次但都无法使她穿她天生该穿的服装。我不给她钱买衣服,而是做好了给她。她用它们跟农奴交换她爱穿的衣服。我没收那些衣服,她却用新鲜的肉换来更多衣服。我同样地没收那些衣服,天啊,我的农奴都快没衣服穿了,我企图管束她的那年夏天,他们几乎全都是衣不蔽体。」
沃夫想问却没有问奈杰为什么不直接命令女儿照他的话做,一来是因为觉得那样问太没礼貌,二来是怕发现她对父亲毫无敬意,一点也不在意违抗他的命令。但他有权知道最坏的情况,不是吗?
「她不晓得她打扮成男人的模样看起来很……可笑吗?」
「你以为她在乎?不,她一点也不在乎她的外表。她不像一般女人那样爱美。」
沃夫叹口气,再也忍不住地问:「为什么坐视这种事发生?为什么没有在情况变得不可收拾前约束她的行为?」
不出所料,那个问题令奈杰十分难堪。「都怪我不好。我唯一的借口是我发觉敏丽行为反常时已经太迟了。内人过世使我失魂落魄。我人在这里,心却不在这里。我不知道你是否能了解那种令人无法自拔的丧妻之恸,但我几乎不记得我是怎么度过她死后的头几年。」
「家父说你爱她至深。」沃夫局促不安地说,因为奈杰此刻好像又沈湎在悲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