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飞鱼-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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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项目的师资力量欠缺,尽管这里有一批全欧洲甚至全世界最好的商学教授,但其他一些任课教师缺乏专业资格。譬如本学年《组织行为学》的教师完全没有从业经验,学生评分为不及格。
其次,有些教授十分懒惰,没有持续的学术成就。学院的一位终身教授目前还在使用上世纪九十年代哈佛的教案。他的学术成就停留在5年前。
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学校竟然迁就教学人员随意的个人计划,并因此违背对全体学生的承诺,无原则地更改教学大纲。本届学生正在集体抗议这一行为,但校方拖延逃避,缺乏职业精神。
MBA项目的学生服务工作非常不职业化,管理人员态度消极,不愿帮助学生。他们似乎总在为学生多样化的思考方式而烦恼,以直接或暗示的态度要求他们尽快适应学校约定俗成的文化。
和位于枫丹白露的那家欧洲商学院相比,巴黎一商MBA项目在国际排名上的落后看来不是偶然的。
本人目前打算在暑假里找一份新工作,然后退出这个令人失望的MBA项目。
匿名的投递者显然对学校窝火到了极点,不惜狠下杀手败坏学院的名誉。
由于从行文上看,写信人就在大家之中,所以又平添了一种神秘感。大家心里不由自主在想:是谁写了这封信?是谁会第一个退出项目?何况是在交纳了一大笔学费之后,在花费了如此心血报考MBA之后,在辞去了以往的工作位置之后!
心不在焉地上完课,大家聚拢在学生餐厅,期盼大摆国际龙门阵。谁心里都想多探听一点小道消息,这沉闷的苦读岁月需要一点调剂,对学校的不满需要一点发泄,对施放暗箭的人需要一点了解和提防……
在餐桌上可以听见各种语言,但无非是讨论着三个热点:到底是谁干的?学校会如何反应?MBA项目的声誉会受多大影响?
下午的Intra热闹非常,一位来自法国潜艇部队的前法军军官同学措辞严厉地斥责这个匿名学生的背叛行为:
私自对全体学生全情投入的项目进行诽谤,是一个自私行为。在毁坏学校声誉的同时,伤害了全体同学的共同利益。
美国人杰森跳出来开炮却带着更多自我撇清的味道:
我震惊地读到匿名信,这是一种非常不合适的歇斯底里的行为。任何不满应该通过合理的渠道来反馈。学校应该对学生的批评进行及时的回复,但过激行动会带给所有人伤害。
言外之意:别看我平时闹得凶,匿名信的事我可不会干。我有理性。
唐娜自然不甘落后,发出公开信要求匿名信作者勇敢地站出来,通过理性的手段争取自身权益。
这种要求连三岁孩子都会发笑,但唐娜目的明确,只是要暗示三个字:不是我。
谁也想不到,匿名信牵出的竟然是一股“不是我”的狂潮,到了晚上9点,婉转或直白地宣示“不是我”的帖子已有十来封。陈香墨看得咋舌:原来老外根本没受过“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寓言熏陶,全部是“隔壁张三”的翻版。乖乖!
他原也有些担心,自己刚和学校有过过节,不要怀疑到他身上来。可唐娜一个贼喊捉贼式的分析解救了他的害怕。唐娜指出,匿名信的英语文字水平很高,英语不是母语的人根本写不出来。因此,简而言之,美国人和英国人才是最大的嫌疑犯!
第七章 法国盾(5)
午夜12点,平时沉默寡言、长相像布什、本科毕业于麻省理工学院的美国同学理查德像甩一个大烂包一样把自己甩到网上:
我知道有一些同学正在怀疑我是那个写匿名信的人,因为我的确曾经说过有可能会在暑假前退出本届MBA项目,回美国工作。
我的动机是出于私人生活的原因,我所爱的人,因为我来到巴黎而感到无所适从。假如我回美国,那是为了我个人的私生活打算。
我声明自己与那封匿名信毫不相干,谢谢大家,祝大家晚安。
陈香墨觉得这个班简直疯了,即便此文不妥,也未必需要人人自危。他直觉地感到,目前的气氛,对于院长可谓天赐良机。说不好她会怎样利用,但她必定会因势利导,走出困境。虽然只正面交锋过一次,陈香墨已经从失败中认识了海阿勒夫人的人品和能力。
陈香墨和太太通话,告知与学校交涉住校问题的结果。太太很失望,因为钱是一元元辛辛苦苦赚来的,若照学校的规定,两人就要多花几千元!她提议推迟行程,等非典风头稍挫再说。陈也觉得等到五一长假也好。
因为在网上订折扣机票不能改期,所以陈香墨前几周订欧洲游机票时特地买了保险。他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否则又白白损失六百欧元。他在网上通知保险公司说同伴因亚洲有非典不能成行,所以只能取消行程。
第二天收到保险公司的电子邮件,陈香墨又吃一记耳光:
亲爱的陈先生:
行程取消通知已收到,我们遗憾地知会您,您的机票款不能返回,因为传染病造成的违约行为不在本公司的承保范围内。
友好的 克劳蒂娅
陈香墨感到陷入了泥坑,尤其令他懊恼的是,这似乎是个和上一次相似的坑子。一个人,在相同的地方摔第二跤,是低能的表现!
他带着落网猎物不甘心的心理,给保险公司的克劳蒂娅回复邮件:
克劳蒂娅:
查阅了贵公司投保规章后,知道了有关传染病的特别说明。
但我取消行程,是因为同伴不能成行,符合给付标准。亚洲传染病是大背景,与我的行程更改无必然和直接联系。
希望你能正确区分不同情况。
顾客 陈
回复邮件:
陈先生:
如有任何异议,请与本公司法律顾问道森律师事务所联络。
谢谢。
陈香墨在网上翻阅上万行的保险条例,那又拗口又精密的法语书面文字令他这个外国人如堕五里雾中。想到高昂的律师费用,谁会为讨回几百欧元请律师?
陈香墨吃了毒药认命。法国是个发达国家,黑店吃人术早进化了几个世纪,中国来的羊羔,都是呆头呆脑的新物种,被吃定的,挣扎也没用,越挣扎越流血,不如乖乖就范,做个识时务的俊杰。
有件事倒正如陈香墨所料,海阿勒夫人决定召集全体MBA学员开会,时间安排在下午课后,讨论《商业周刊》事件。
会场座无虚席,每个人都充满好奇与关切。
海阿勒夫人穿着绛红色衬衣和一身银灰色的职业套装走进会场,她的金发熨帖地垂到瘦削的肩上。她神色自若,还含着一个不明朗的笑。她说:
“我和大家一样注意到最近《商业周刊》电子论坛上有关本学院的一封未署名的信件。信件是谁写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评价信中所关切的问题,或者说是一些焦虑。
“假如写信人今天正好坐在这个教室里,我很乐意对他或她说几句话。我非常关心你心里的痛苦,也体会到你正在忍受着重大的煎熬,因为没有人随随便便地作出选择MBA的事业决定,要放弃它,需要更大的决心和作出更大的牺牲。你的心态目前非常需要疏通和帮助,因此,我时刻欢迎你私下访问我的办公室,我保证那会是严格保密的私人沟通。
“学校并非完美无缺。许多我们观察到的问题确实存在。没有必要否认和掩盖它们。
“我受聘来到这个MBA学院时间不到一年,我了解自己受聘的主要原因正是学校希望我来提升学院的内在品质,使它发展和完善。长期以来,世界MBA项目的排名控制在北美评级机构和英语国家的商业媒体手中,巴黎一商MBA学院作为法国和欧洲的MBA品牌,始终没有得到平等的对待。
“我们应该承认,欧洲的商学院们不应高傲地独立于全球体制之外,全球的公开评级制度传统地偏爱北美地区的商学院已损害了我们欧洲同业的利益。使我们在吸收优秀生源和吸引学术资源方面成为不公平竞争的受害方。
“我希望我们每个人都正视现实,然后以互相支持的方式来改变我们的处境。我上任以来的主要施政方向就是提高我们项目在世界商学院中的排名。我们是法国第一商校,我们要让世界上的权威评级机构和媒体听到我们的声音,看到我们的实力,然后修改他们的偏见,给予我们公正的评价。以前,法国的商校不屑去争取美国人主导的排名,现在,我提倡以积极态度,务实地进入这个体系。我们可以从中受益。
第七章 法国盾(6)
“建立学院的声誉靠的是每届学生和校友长期的努力,我们都是商界人士,知道容忍不足,采取实际行动是我们提升业绩的正确方法。抱怨和自暴自弃不会带来奇迹。我呼吁大家的团结、大家的理解和大家持续的努力。”
院长夫人的立场不偏不倚,心态不卑不亢,神色不慌不忙。她发表完谈话,请大家有任何问题尽管发问。
“学校对课程设置的事到底有何打算,学生提的抗议会否得到积极回应?”杰森起立提问。
海阿勒夫人道:“那本学校宣传册是我的前任在其任期内印发的,上面写的任何内容,学生都可以参考。但大家是懂得保护自己的聪明人,一定明白宣传品不是正式文件,不能作为严肃的承诺。你们部分学生提出的问题我注意到了,正在与相关科目的教授协商,看能否尽量照顾一部分同学的期望。但我们无法保证所有人都满意,毕竟还有相当一批学生和你们有不同需求。对于实在不能接受的学生,我原则同意把学费按授课比例退还,保证人人来去自由,选择权在你们手中。”
这是最后的解答。
杰森哑口无言,坐回原座。
他并不愿意退学,其实谁都清楚这一点。
只有院长敢拿住你的心理底线,一杀到底。
没有其他提问了。天才的唐娜也只是把小小的眼睛瞪得豆一样圆,欲说无言。
散会。
第一章 早谢的合伙梦(1)
法国学校4月份特有的春假快到了。
王林计划做一次便宜的旅行。赚钱的时候要拼命赚,不赚钱的日子要拼命省。这是他的信条。
当然,作为中国30岁的一代,他不会变态到连生活本身都省掉。假期旅行还是需要的,
况且人在巴黎,国内飞来的机票钱都花了,不在欧洲转转,反而是机会成本极大的浪费。
只是,要把口袋里掏出来的钱减到最少,得用尽一切方法和利用所有资源。
王林听说有车的鹿特丹人阿伦要回家度假,他在超市碰到阿伦,问他可不可以给他一段顺风车。阿伦说有个女生和他同行,不过,要是他王林不介意,他愿意也带上他。
当电灯泡自然没趣,但更让王林却步的是一个人旅行的房费。要能找到人分租,就省下了大头。
第一个持续一周的长假终于来了。太太暂时取消了来访,令陈香墨装着期待的心变得空落落的。大家都在筹划度假,陈香墨却只想睡几个懒觉,然后把前一段学的新知识再温习一下。
去中国城买菜回校,陈香墨在蒙巴纳斯火车站书报摊上翻到一本有关GITE客栈的书。
GITE是法国特有的提供食宿的私人住宅体系。密布全国各省。大部分是在公共交通不发达的郊野和农村地区。供自己驾车旅行的人下榻。
GITE体系的加盟私宅要经过专业评审,达到接待游客的行业标准。一般是风景如画的农庄或小镇上漂亮的老宅第。
因为是私人住宅,所以价格很公道。陈香墨看到美丽的照片,不由动心,觉得不如在巴黎附近找一家,假期去放松一下,不但可以慰劳一下透支的心力,也可以在安静的农庄里复习功课。他花10欧元买了这本介绍GITE的书。
晚上在黄晕台灯下翻阅美丽的书,他找到一家中意的。这是一家位于塞纳河上游岸边的大型农庄。照片上是17世纪的圆筒状尖顶鸽楼和装饰着家族纹饰的红砖古堡。房东高帝艾太太提供6个房间的食宿,需要提前预订。书上有详尽的电话和电子邮箱地址。
陈香墨打电话,是高帝艾太太自己接的,流露出和气和欢迎的态度。陈香墨订了间照片上对着鸽楼的房间,高帝艾太太报的时价比书上写的还少要7欧元,因为是淡季。她热切地说:“欢迎你来我的农庄,作为外国人,您的法语说得真好!”原来她听出了陈香墨的外国腔。
到将睡的时候,王林打电话来和陈香墨闲话,问他假期去哪儿。
陈香墨告诉他GITE的点子,王林很兴奋,说:“老陈你和谁一起去?”
“我一个人。”陈香墨说。
“一个人度假?”王林奇怪地问,“我老婆也不在身边,要不我再考虑考虑,要是我不和别人去其他国家,我俩搭个伴吧?”
“好的。”陈香墨的回答不太热情。
他是个文人,自有标牌性的清高。交朋友,他信奉宁缺勿滥,加上困于MBA的繁重课业,至今也没有太接近的朋友。但他耐得住寂寞,每天和太太通一次长途,然后就是自己和自己过。
他也想过结伴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