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女人-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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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女儿终于反应过来,她张大圆圆的小嘴,像刚才盆中她买来的小金鱼喝水时的圆圆的嘴巴似的,不停地一声接一声地伤心地大哭着,泪水似一串串晶莹的珠子叽里咕噜地从脸上滚落。丈夫仍然没说一句话,他在女儿的哭声中,像一架机器人似的,面无表情,只两三下就穿戴整齐了,然后似一阵风瞬间卷了出去。他走了。
女儿在妈妈的一遍遍的好言相哄,并在明天早上再去买的许诺中慢慢停下了哭泣,抽抽嗒嗒地,踏着小拖鞋在啪哒啪哒的声音中,去厨房吃油条了。当我转过身,准备走向厨房时,我突然看到站在厨房门口的妈妈正用一种不安和困惑的眼神看我,我知道她一定是有所怀疑了。
我急忙抽身而走,但妈妈这次以严历的口气不容置疑地喊住我:到底怎么回事,今天你一定要说清楚。我是无法说清楚的,我根本也无法说出口。我含糊地转移着妈妈的注意力,一边说着我饿了,快吃饭吧,我一会也有点事儿,一边从妈妈身边挤进厨房。
女儿似乎已忘了刚才的小乌龟小金鱼,小腮帮子鼓得高高的,正专心地对付手里的一根粗粗的油条,手上、嘴边与小脸蛋上的许多地方都是油光光的。我急忙拿起一根油条一边在豆浆里泡着一边猛吃着,我已感到妈妈的眼神像针刺般在我的脸上扎来扎去了。于是在两分钟内,那根油条与眼前的一杯豆浆已进了肚子。
不等妈妈说话,我冲进卫生间,将水龙头哗哗地拧到最大,以最快的速度梳洗完毕。然后在妈妈跟来跟去,几次张口愈问中,逃了出来。
外面阴沉沉的,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天气转得真快,记得早上从窗子望出去时,还风和日丽的,才不过一顿早饭,就大相径庭。风开始变大,打在脸上已是扎疼的感觉。街上人们都在调整着神态。行人加快了步伐,骑自行车的人也都弓起腰加力蹬着车,惟有汽车族们似乎不必着慌。这让我想起开着汽车的王真强。
自从上次他打断我与司马啸后,他曾经两次打电话给我,但每次都是妈妈接的,他似乎很怕妈妈。他解释说,怕妈妈误会。我说妈妈不至于那么狭隘的。但从那以后他几乎不再给我打电话了。但单位电话他从来没问我要过,我也不想给他。
有雨点夹在风里不断地打在脸上、头上、身上,一瞬间街上雨伞像变魔术般遍地长出,像一朵朵五彩的蘑菇,骑自行车的人披着被风雨鼓得满满的雨披来来往往。四周望去,像我这样没有雨具却在郁郁独行的人已经廖廖无几了。于是,我像大家一样开始张望着寻找避雨的地方。在一座商厦沿下,站满了男人,女人们一定是进去逛了。我想。
于是我也走了过去。
雨大了,风却变小了。街上顿时一片水雾蒙蒙,惟有闪着银光的无数条雨柱似一副美丽的水帘向无边无际的世界延伸着。潮湿的水汽细细密密地从水帘的缝隙中随着风轻轻飘向脸颊,像无数片温柔而湿润的羽毛在轻轻擦过。
似乎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茫然地四处张望着,除了雾蒙蒙的世界,便是周围一副副镶钳着或漠然或空洞的眼睛的或胖或瘦的脸。我的身体随着眼睛整整转了一个圈,没有发现任何熟悉的脸。一定是错觉。我不由得给自己下了结论。但是几秒种后,又一次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又一次疑惑地张望起来,这次我看清了,在雨中刚停下的一辆汽车,旁边有一个黑衣人正撑着一把黑色雨伞向我这里冲来。那是王真强。
32
我们进了一家装饰很高雅的茶馆,在一个小小的温馨的房间里有一张古色古香的红木桌子,四张同样风格的椅子。我们对坐两边,守着一壶清茶,看蓝花细瓷杯里的白色的若隐若现的热气袅袅缕缕的升起,然后在空中慢无目的地四散。于是一种宜人的清香便弥漫整个室内,浸入心脾。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情绪也开始变得好起来。
王真强额前一缕头发湿湿地耷在脑门上,显出一副调皮和率真。他微微笑着,露着白白的牙齿说:看来真是天下无处不相逢啊,怎么这么巧就碰上你了呢?我这几天一直在念叨你,想与你联系呢!
我不由得想起第一次与情人约会碰上他,第三次与情人约会也碰上他,今天又碰上他,不禁好奇地笑着说,看来你真是无处不在。
他突然收起那副玩笑的神态,一本正经地说:最近家里还好吧?
我心里顿时一沉,像掉在井里似的,感到浑身冰凉,不由得想起丈夫早上的行为。我知道就像王真强说的,丈夫需要时间淡化。因为他爱我爱的深,所以需要的时间要更长些。于是,我神情暗淡地说,还好,他已原谅我了。我低下头,感到万分难堪。
王真强似乎受了我的情绪的感染,他声音低沉、缓慢地说:对不起,我一直想向你说这句话。我吃惊地抬起头,不知他从何说起。
窗外的雨仍在哗哗地下着,在窗玻璃上形成无数条或粗或细的没有明显轨道的涓涓溪流,给人斑斑驳驳的感觉。王真强啜了一口茶,喉结像一只可怕的骨节撑在薄薄的皮下,随着喝茶的动作上下咕噜着滚动着,像要撑破皮肤冲出来似的。有一片若隐若现的红色慢慢涌上他白白的脸颊。他翕动着薄薄的嘴唇,但没有说出任何话。
看着他害羞的表情,我更是一副好奇。我想有什么事情会让这个生意场上打磨得脸皮厚厚的男人羞于出口呢?我再一次表示着我的好奇和困惑:到底怎么回事?
他又啜了一口茶,喉结又一次要冲出来似的咕噜着。他说话了,但眼睛愣愣地盯着眼前的杯子里的水,似乎要沉到水里似的,以往那种伶牙俐齿被结结巴巴所代替:上次我……上次我没有喝多,我……我是有意夹在你们中间的……他将眼睛从杯子的水里拔出,迅速地冲着我的眼睛扫了一眼,然后又重新沉到水里了:对不起!他再一次说道,声音越来越小。
一向能说能侃、没有畏惧的王真强突然呈现出的这种可笑的表情使我一下子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我早知道你是故意的,当时我恨透你了。我为眼前这个像干了坏事准备接受惩罚的孩子般的男人的神态逗得乐不可支。
我一面笑着一面说:如果那天我再与你们呆下去,我恐怕会对你发脾气的。他在我的笑声中,脸上的表情开始轻松下来,然而就只有那么短短的几秒种,他又变得心事重重了。他偷偷溜了我一眼,嗫嚅着说,我还没说完呢!
他说,他在与司马啸一起吃晚饭时,巧妙地提到了我,提到我的婚姻和家庭。他说他告诉了司马啸我的婚姻现状,告诉了他我与丈夫的问题,他还告诉他说我已下决心做个贤妻良母了……
我的脑子开始大了起来,刚才变得明亮的情绪一下子被冲得踪影全无。怪不得司马啸走后便给我写了一封诀别的信呢?原来是王真强在做怪!尽管我一直希望能了断这段感情以挽救我的婚姻,但从内心深处,我一直害怕这一天的到来,因此当我知道这个了断的快速到来缘于王真强时,我在心里瞬间对他产生了无比的愤怒。当这种恼怒的情绪在我的身体里开始燃烧时,我感到对面王真强的白白的脸在眼前越来越像一个戏里大奸臣的白脸,脸上那两个白多黑少的眼睛简直像两粒卫生球般可恶。当他小心翼翼地说道是因为不愿意看到我为这种感情痛苦时,我终于忍无可忍了,一肚子的气像找到了出口似的一下子冲了出来:
你凭什么管我?你是我什么人?你凭什么背后与他谈我,谈我的事?我告诉你我的心事,是信任你,是认为你能保守秘密……我越说越气,越说越狠,像一个市井泼妇,撒泼般地大声嚷嚷着,许多苛毒的话像自来水似的源源不断地流了出来。
王真强脸涨得通红,他几次张口要辩解,但每次刚开口便被我更愤怒地噎了回去。当他再一次分辩着是为了我和我的家庭时,我噌地站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泼口大骂:呸,为了我,为了我的家,鬼才相信。
对面的王真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像一个做错事的可怜的孩子,一声不响地坐在那里。我越说越气,多少天来一直憋在心里的怨恨突然间好像被激活了似的,一下子化成一串串恶毒的语言劈头盖脸地洒向王真强:我恨你,我讨厌你。我讨厌你的多管闲事,讨厌你的自以为是,讨厌你像一个老娘们儿似的在背后议论我的隐私,我的家庭,我的婚姻。你以为你是谁,你什么都不是,你什么都没有,除了有几个臭钱……
我搞不清我当时为什么如此怒不可遏,我想,一定是因为王真强将司马啸从我身边彻底赶走的原因,使我在瞬间对他产生了极大的仇恨,这再一次证明我在内心深处并不想与司马啸彻底了断,我仍然还在深深地爱着他。
或许是我的最后几句话激怒了他,或许是我骂得实在太过分,对面一直沉默着的王真强终于站了起来,我看见他的脸上那种羞愧的表情已经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种愤怒,他伸出白白的手指向我,指着我的鼻子:你……你……
我瞪着眼睛仍然恶毒地骂着他,我怎么了,我就是讨厌你,讨厌你这个传播别人隐私的家伙……
“啪”,王真强那只白白的手突然在我的脸前收了回来,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桌上一只白底蓝花瓷杯砸了出去,一道白蓝相间的直线眨眼间划过脸前,飞向我的身后,接着传来一声尖锐的破碎声,然后是唏哩哗啦的碎碴落地声。我闪身躲过那只杯子的时候,我已经吓呆了,我一下子停在那里不动了。对面的王真强似乎也被自己的行动吓呆了,我们像两只斗架的公鸡,站立在桌子两旁,互相对峙着。然而,此时眼睛里除了惊恐以外已经没有愤怒了。
一片可怕的沉默在狭小的屋内弥漫着,越来越浓,惟有雨声还一如既往地哗哗响着,给这种沉默添上一种湿淋淋的沉重。王真强身后的窗玻璃上的雨水仍然流成粗粗细细的条条块块,在中间斜上方,有一股雨水越流越宽,滩成一片,我盯着这滩模糊得没有边缘的雨水,感到越来越像一张人脸。在上方甚至感觉似乎还有一双流泪的双眼,它的泪水,与雨水混合起来。那是妈妈。我突然想起那个梦境。我使劲摇着头,像要摆脱意识里那个恶梦似的,再次睁大眼睛望向窗子,那里除了雨水模糊地流满窗子外,没有任何人脸的迹象。对面王真强的脸上从惊恐慢慢变成一副忧伤的表情,他站在那里,就那样忧伤地望着我,像一只受伤的动物。我又一次感到这双眼睛似乎在那个梦里见过,是那样熟悉又那样令我伤感。我为自己刚才的恶毒语言感到懊悔不堪,我也突然理解了王真强所说的他是为了我和我的家庭的一片苦心了。我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望着受伤的王真强的眼睛,一种异常的心痛突然涌上心头,脚下开始变得软弱不堪,我发现自己已没有力量站在那里了。我像一个疲惫不堪的旅者,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后呜呜地哭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对我好?为什么愿意听我的倾诉?为什么在我孤独的时候陪我?你为什么要帮我?为什么要管我?我一面哭着一面不停地咕咕哝哝地说着,我知道我很软弱,我很坏,我既不是好妻子,也对不起情人,更对不起朋友。情人已经失去了,丈夫仍然恨着我,我又得罪了你。
有一只柔软的手抚到我的肩膀上,并轻轻的拍了几下,我抬起泪水模糊的脸,难过地说:你们干脆都别理我了,让我一人孤独吧,让我一人自生自灭吧……
王真强仍然轻拍着我,声音低哑地说:如果你的家庭仍然使你很痛苦,你的丈夫仍然不能原谅你,你或许可以考虑与司马啸的婚事。我一下子愣在那儿了,连刚才持续的哭泣都忘了。
看到我的困惑和惊奇,王真强低沉地说:司马啸的妻子已经向他提出离婚了,他很痛苦。因为他不想出国,她也不想回国。半月前,我才见过他。他刚生了一场病,心情很不好。
听到司马啸的情况,我心如刀绞,泪水顺着面颊再一次疯狂地倾泄而下。我心里不停地念叨着,有人照顾你没有?有人给你送饭没有?有人陪床没有?我的让我放心不下的学者,你现在怎么样了呢?王真强继续低哑着说,他问过你的情况。但我告诉他你很好。因为从我的分析来看,你们是不可能有未来的,因此晚断不如早断,因为你的丈夫已经发现了。你目前最主要的任务还是帮助丈夫忘却伤痛,在这方面你最好少出差错,也不应该出差错,否则前功尽弃。
我知道王真强是对的,我也知道即使司马啸离了婚,即使我也离了婚,我们未必就能结婚。因为我们面临的困难太多了,孩子,工作,以及生活习俗等。即使冲破阻碍我们结了婚,我想我们也不一定会幸福。毕竟我们了解得太少,现在这种魂牵梦绕的情人关系似乎也正是因为这种距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