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虎缘(上)-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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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过上好日子:心情不禁大好。拉著母亲的手跟著加油添醋地说著,母子俩也算苦中作乐,美滋滋地向王府走去。
这是叔成第一次去王府,两人是从後门进去,那门口护卫识得秦氏,娘俩打过招呼便向里而去,门里不见有树,秦氏小声和叔成解释说是防贼人爬树进门,藏身其中,来行刺或者偷窃的。叔成不禁暗叹,到了夏天不是很热吗?看来有钱人也不快活,处处都要提防小心。
跟著他娘拐了个小门到了一後庭,就见一身形微胖个子稍高的女子站在其中正指挥几个壮年男子修剪摆弄几个盆景,秦氏上前行礼,唤道:「白姐,这就是我儿子叔成。」说著,推了叔成一把,叔成忙跟著叫了一声「白婶」。
那女人打量了一下他,说:「行吧,你把孩子就放在这,我一会带他过去。你去把今天的活领了拿去做吧。」说著转身先带头往里走,「我们王妃昨还夸过你说你绣得很精细呢。」说著把一堆衣物交给秦氏,说:「里面有一件是火烧破了个洞的,可千万要仔细了弄,那件是王妃最喜欢的一件,过节擦在炉边上了。」
秦氏忙连连点头,走了几步,转头又和儿子说,「我就走了,该和你说的都说了,你当心些,不要惹事。好好跟著白婶。」说完,便沿路走出去,走几步还回头望望叔成。
白婶看著秦氏走远,说了一声「随我来」,便率先往里间走去。叔成很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的感觉,又全然到了陌生的环境,心里也有些慌,跟著白婶走这一段路,感觉脚下也是飘的,浑不记得哪里拐了,哪里直行。白婶带了一段路,又把他交给一姑娘,那姑娘长得标致,大概也是十六七岁的样子,身子也香香的,叔成觉得稀奇,禁不住仰头多看她几眼。
白婶说:「小佩,这是那个在我们这做针线活的秦妈妈的孩子。上次蒋先生特别说了也和我们小王爷一起读书。」
那小佩望著他笑,「就是他呀。」话里有些看不起的意思,叔成听得心理不舒服,心里嘀咕了一句觉得这姑娘白长得好看,眼睛就飘到别处去看院里的风景。
白婶行了个礼,由原路返回。显然是这里的规矩,就算是奴仆也还分等级,不是什么人都可进得了内院。叔成心里暗暗惊诧,背著身边的姑娘吐了吐舌头,没想到进这个书堂还不容易,是不是书里说的三步一哨,两步一卡,这里的排场这么大,不知道娘是怎么求了来的,更不知道花销是多大,这一番苦心也不知道自己对不对得住,想著把手里的包又拽紧了些,好像这样才觉得安心些。
那叫小佩的姑娘嘻嘻笑著打量著叔成,便往前面带路,她年龄也大不了叔成几岁,手上还不断地喜欢玩著自己的辫子,走了一段,问叔成:「你娘的针线活做得可真不错。」她是个爱说话的,哪里想碰到叔成闷惯了的人,只点了个头,也不谦虚,也不多说。
她走了两步,辫子绕了又绕,又问,「你娘可美?」叔成莫名奇妙,还是点了个头,小佩撇撇嘴,再问,「可有我好看?」先难怪小佩这样问,彼时官府等级森严,更不用说像叔成这样一介平民可以进王府来读书,小佩这样问,倒似乎是以为叔成的妈妈以美色诱人。
叔成先一愣,後来才想这女人这语气好似酸酸的,又觉得她自己夸自己一点也不含蓄,仰头望著她笑笑,还是不说话。小佩看他半天就是笑,又笑得明白,偏就是不说一句话,一下子恼了,便不说话,一个劲直走,很快到了书屋。
书屋所在地方,就好像房中之房,虽然在内院里,但又好像独立开来。书屋园外挂的一区,上面也只写了二字,叔成一看,居然认得,是「书路」二字,一个门厅里只简单摆放著几个盆景,添了些绿意,并无一般大户人家设的假山一类东西,显得简洁。小佩推开一扇门,就见摆了几张课桌,一青衣长衫青年站在中间,几个和叔成年龄相仿的孩子坐在课桌前,见门开了,都抬起头来向这边看过来。
小佩低头唤了一声说:「蒋先生。」那青年点头示意她说话,小佩便接著低声说:
「秦妈妈的孩子,我带来了。」
她眼睛望着那蒋先生,目光里流露著倾慕之情,奈何那蒋先生的目光直接扫向叔成。叔成觉得他目光很是有神,一派正气。边上小佩低声说了声「不打扰了」,行个礼退出。
叔成观这光景,显然这蒋先生在这家里很有些地位。
这蒋先生习惯脸上带著浅笑,目光很有些温柔,穿的不觉得衣料多好,但衣服整洁,给人很清爽又不压人的感觉。他招手招呼叔成靠前,扶著叔成的肩,叔成不喜欢有人碰他,自然地肩往下缩了一下。蒋先生却没有松开他,仍是手放在他肩上示意让他面向著课桌下的几个孩子,语调轻缓地说:「你今天来读书,就和我所有的学生一样,做先生的只问功课是不是最好,不问你出身怎样,你且记住这一点。」
他这话口气虽然温柔,但却自有一种威严在,不只是说给叔成听,也是说给在场的孩子听,叔成心里觉得这个老师与以往自己接触的人均大大的不同,也说不出哪里不同,只是心里多少有了些底气,脸上也松驰下来,望著老师的眼睛也温和一些。
这蒋先生心里暗暗感叹,看这孩子年纪虽小,却像刺猬一样,处处防备小心,显然是打小起人情世故经历得多了,又想到这孩子的母亲,头发泛白,比之同龄女子都显得苍老些,不禁心头怜惜之念大起,他指了一位子,就在讲桌前要叔成坐下。再对大家说:「这位我们这新来的,叫秦叔成。从今天起,大家将在我门下同窗数年,以後都要好好相处。」说话间拿了自己的纸墨纸砚放在叔成桌上。
这一下子,大家齐刷刷的目光都看了过来。叔成不禁觉得窘,他刚才看到众人都是身著锦衣,也知均是些官家子弟,虽然才开春,叔成却已换了薄衣,裤子也是别人的衣服改小的,虽然秦氏心思细腻,做工也不错,但多少总有些宽大,叔成下意识用书包挡在身前,又想到原来书包也是旧衣服改的,脸一下子也红了,头也低了回避眼光。
这低头一看,屋里本来极乾净,只有自己走过的地方却是灰灰的脚印,更是不好意思。却只听身边坐的孩子「哼」了一声。屋里没人说话,本来极静,这声就显得格外刺耳。他抬眼看去,却是一双轻视的眼睛,虽然坐著,但却腰板挺直,穿著崭新的红色小袄背心,一股子傲慢气。
叔成最恨就是看不起自己的人,这下一气,反而把窘迫之心收了,心想,「我穿的虽然破,人却不比你低贱,你不过是投了个好胎,有好父母照应,可就真比我高贵吗?」也瞪了回去。那孩子也不服气,不肯栘;开眼神,两下胶著,就比谁厉害。别的孩子见了有趣,有几个忍不住笑出声来。直到蒋先生咳嗽了一声,孩子们才把眼神从叔成的身上转移开来。蒋先生又在那穿红袄背心的少年桌上轻敲了一下,那孩子才不情愿地收回眼,拿起书。
蒋先生见大家都拿起了书,便选了些诗文让大家抄写,叔成跟著母亲也学过字,但家里没钱,从来没有拿过笔,只是捡树枝在沙上写字,还是第一次拿毛笔,蒋先生过来扶著他的手,叔成觉得有些面子上挂不住,好不容易握著了笔,要他抄实在是难为了他。
边上的小少爷却是古怪地盯著他的一举一动,他不敢说话,却又不肯服输,一个劲和他眉来眼去的,差点都快练成了斗鸡眼。好在蒋先生课安排的紧,他从没有进过课堂听的东西好多觉得新奇,慢慢也就不在意身边的小少爷的看法。这一天的功夫过得极快,好歹也算平安无事。
叔成来上课前,总是想著定和外面学堂一样,念些之乎者也的。有些有钱人家里也是找些中过秀才举人的来当先生,他有时经过学堂,总是看著那些先生念书摇头晃脑,几个学生也跟著晃脑袋,就像小和尚念经一样,每次看了都觉得他们这些个样子怪傻的,偷笑不已。
但这个蒋老师一讲课才知道与他的想像大不相同,课程安排得新奇,像筹算、骑射等课他以往都从来没有听说过。叔成特别喜欢筹算一术,每每听到其中一些奇妙之处,心里便欢喜之极。回到家里,更是加倍用心背记课本,秦氏见了,也是喜不胜言,极力鼓励。
第二章
叔成上了一段学,也知道那爱瞪自己的是敬亲王的独子,叫北真。其父敬亲王爷被封为湖广总督。
两湖地带水路复杂,因而运输上占据极重要的交通要道,但也正因为如此,河道中总有水匪依据地势向来往客商索要船只和财物。敬亲王是武人出身,在作战上非常强势,自有一些手段,手下拢罗了一批汉人投靠。虽然来湖广时间不长,却很有些成效。
这蒋老师名叫蒋衡,原是军中的参军,汉人在军中难以得到提携,才随敬亲王南下,因是心腹,便做了北真的老师。
北真与叔成同年,都肖虎,两人一人年头,一人年尾。但北方孩子好像容易长个,北真虽将近小叔成一年,个子还比叔成高,叔成就是不服气。在一起读书的多是敬亲王家的家臣,个个对北真恭顺有理,偏偏就是叔成还真个就把他当成同窗而不是小王爷看待,平素里碰到,也从不敬礼,更不要说交谈上几句话,套上点近乎。
两人自当相识之日就没来由的较上劲。北真家从北方来,又是武将家里出身,骑马射箭放在首位,又是打小起练了的,所以「骑射」上总是胜出一筹,好在「筹算」叔成接触虽晚,却脑子灵活,两项一比,算是平手,而诗文一类,北真不太感兴趣,成绩平平,叔成字又写得差,惹得蒋衡看著费力,评分也不会太高,又打了个平手。这样一来,叔成上学的日子也算是其乐无穷,总想著自己要占在上风,北真也因为叔成的出现,功课不敢懈怠,知道是真格的要凭自己的真本事取胜,比平素里不知私下多用功多少。
这样一来,倒是应了蒋衡的想法,彼此间能多多促进,所以蒋衡也不多劝,乐得冷眼旁观,由得这两孩子斗去。只是抽空便指导一下叔成原来没学过的功课,纸墨一类,也尽量多资助一些。
转眼入夏,已有蝉声鸣叫,这一日上课,蒋衡却突然临时抽查,收了课本,要大家默写课文。
敬亲王前几日刚因有功,得了皇上的赏赐,因为地位特殊,不少官员投敬亲王所好,纷纷设宴,北真也跟著贪玩,日日晚归,兼得大家送了不少新奇的玩意,更玩得不亦乐乎,哪里有好好读过书。这突然要他默,却又如何默得出来。抓耳挠腮,闪避著蒋衡巡视的眼睛。
这一会,蒋衡却从窗子里看到小佩进了内厅,知是找他有事,怕打乱了学生的思路,忙推门而出,迎了过去。北真一见心喜,忙回头去问坐在身後的同学,哪里知道这几个家臣的孩子不过是陪著小王爷读书的,读的好也没见有什么赏,反而还盖过了小王爷的光采,能少用过功便少用功,这几日还不是一样陪著北真玩,想著讨小王子的欢喜,文章自然是想了五句有三四句都答不上来。
北真正恼呢,看蒋衡还没有进来,声音也禁不住大了,低声骂著那几个,那些人陪著笑劝他。课堂里一下子满是「嗡嗡」的声音。叔成听著皱起眉,看他们胆子越来越大,有人说要不去前面把课本拿下来,抄好了再送上去,忍不住从鼻子一个冷哼出来。
北真也不知道为何就是在意著叔成的看法,听到这一声,就感觉脑子里像有一桶冷水泼将下来,全凉了下来,再回头看叔成面不改色,下笔流畅,居然连抬眼都没有看自己一下。他自小也没见谁这么给自己难堪过,这下就算觉得自己做得不对,又哪里有台阶可下,想到自己就这样把卷交了,叔成一定也是一百万个看不起自己,不禁又羞又怒,和叔成又没半分商量解释的余地,这一恨起来,牙关紧紧咬住,起身恨不得把叔成打上一顿,伸手便向叔成的肩抓去。
叔成感觉北真先是恶狠狠地盯著自己,早有防备,北真一动,他也忙跟著一闪,目光却冲北真的眼迎了过来,两眼烁烁,看在北真眼里却是笑话的意思,这手伸出去了,没有抓住,见不得叔成的眼光,手肘子一拐,就冲著叔成放在桌子上的卷子而去。
他这其实也是下意识的动作,想拉过来让叔成著急一下,好歹在同窗面前,自己也就觉得面子上过得去了。叔成本来人闪开了,这当口看见北真拿自己卷子出气,来不及考虑,身子回来就往卷子上一铺,想护住卷子,北真也是蛮劲上来了,用力就是一扯。只听「撕」的一声,这卷子就破成了两片。
「你!」叔成暴喝出声,哪里还记得被叮嘱遇事要多忍耐,一下子便向北真扑过来了。
北真心想,「我书默不出来,难道动武我还怕你不成,打的就是你。」
心里不知道怎么的为叔成肯与他正面交锋隐隐